书城短篇木叶下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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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异乡客冷落世态 手足人夜诉衷肠

话说石破天经沈客卿保全,列位王侯,留在建康,不要领兵在外苦寒,私下里还表示祝贺的恭维话语,让人感觉羡慕不已,陈奂等约期带兵镇守驻地,相继出发。意要起土木督建府邸,茕影公坚决反对,石破天谨辞不受,祈求告免,要拣先王处所暂住,那里僻静幽深,后主应允,但三天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深教诸侯百官将校嫉妒。茕影公深以为患,意与辟蒙说知长短之处。

龙且不满后主待遇,愤愤不平,准备离京远去,茕影公三人苦劝留住,联名诸将校上书后主。施文庆与后主言道:“去与不去,都不是上好的处置。倘若怀恨石破天,则正中我等谋划,这叫以毒攻毒的办法,与各路诸侯将校相同意思,假使留在京城则是长人一双羽翼,左右只怕对朝廷不利。”后主深以为然,心领神会,对外称说是石破天进诤明悟天子,因此应之所奏,准其请求,敕诏龙且为荡寇将军,威信侯,镇守临海郡,即日出发。龙且大喜,拜谢而去。陈军将校诸侯见后主屈从外人意志,都大为不满,啧啧有声,指道石破天要君挟主。将校一一离去,辟蒙与茕影公、甘寻三人都要扼腕惜别,送出城外,茕影公暗自嘱咐教各人小心在意,不能大意,再会时期不愿。生死与共,如今富贵散落,怎能不有所慨叹?甘寻以为国事复杂无常,不愿在朝中做官,留在辟蒙与茕影公身边,形影相随。

启事谨奏,拟在同泰寺超度法事,事先得知长老惠施得了朝廷的许多好处勉强应允首肯,然后石破天与麾下文武将士往寺中探看,惠施因此劝辟蒙道:“兵法上说‘知兵之将,民之司命,社稷安危之主’,将军征伐杀戮,扬言治海内以‘仪风正朔,树尊强立’,反而生灵涂炭,陷百姓水生火热之中,岂不与本愿悖逆?”石破天仰天哈哈大笑,顾左右而言道:“但愿海内人物都如长老清静修身,怡神养德。”和尚犹不知道辟蒙言下之意,竟然也随声附和道:“和尚不过是不沾尘嚣的世外之人,向往的是佛祖的心愿。”

事都齐备,石破天凯旋京城,战事四载,尚未能亲到秦炅公府上拜见,与连庶相会,决意前去探望。

话说石破天从戎之后,常书信与连庶,拜上秦炅公府,赵宇梅关战夏侯时候,辟蒙阵前建立功劳,逐渐崭露头角,为夏侯燎所赏识,渐受拨擢重用,出类行伍之间,凭借自己努力奋斗进取,大雪纷飞,辟蒙却心内温暖,在天命上将麾下可以建树,胸怀抱负能够淋漓展现,感觉不负素日愿望。连庶将书信捧与秦公知道,俱个欢欣,秦公自从长子殁后家族中文臣有余,武将暂且还不足,忧虑宗祖荣辱兴衰,秦公因此忧虑,哪知连庶与辟蒙结交,秦公意欲借此机会加以培养,以为肱骨,翘首期待成功。太子陈胤召连庶与徐德言一起,同为舍人,陪伴读书学习。书信军前熟识照顾石破天,却教陈嚭亲信知道,报知伯渊,伯渊鄙陋秦公为人,了然其结党心思,考究量才,君王人主,都要沉稳远虑,合众一心,注意石破天一人物,桀骜不驯,抗愤时事,与世殊异,不认为可堪大器。及至后来石破天不顾脸面与陈耘争夺功劳,显然没有礼教,不懂情理,伯渊更加厌恶,断言石破天报复时事,将是混乱一世的祸首。

石破天遭受冷遇,情绪抑郁,不是谦逊,反而悖逆,最终反动杀将夺帅举措,卫尉陈康兵围秦炅公府招秦公去景阳宫议事时候才知道,施、沈二人看秦公辅政军机早有不满情绪,却无可乘机会打击,因此放出无数爪牙亲信盯梢秦公之家,得知连庶与石破天深密往来就告诉后主其事,参奏秦公,才教羽林军出动。家中人丁多没见过浩荡军威,被眼前形势也唬的手足无措,人心慌乱,甚有丫头小子们嚼动口舌,私下议论纷纷,准备另择投效,约期奔走,文效将错乱的幺子都捆绑起来鞭打,发泄心头怒气。后主召见,见秦公半晌不语,就问其事道:“石破天杀将夺帅,卿可有建议?”秦公战战兢兢,伏罪在地拜道:“臣负罪在身,不敢擅专!”回到家中,文垲神情呆若木鸡,吓得魂不附体,冷汗湿透衣襟,家人询问究竟后都叫苦不迭,以为错识辟蒙,犯下悖世的罪过,文效直道:“如今怎的?直瞎了眼,与这样逆贼往来,当初引进府中,我便看出他有不轨的心思。”独李夫人说道:“连庶年少无知,也没人教导,不知道人心世态险恶,怎能怪他,都是一家的骨肉。”文戡解劝道:“辩白分愚鲁,遇事见人心。眼下怎的没了主意?虽奸狎猖獗,毕竟石破天拥兵在外,意诸辈不敢轻举妄动,彼将小心翼翼处理,我等无甚要挟用途,还没断论,故无需忧心劳虑。”

文垲文道:“不如到处奔走,恳请周全保护的美言!”文戡道:“欲盖弥彰,还是顺其变化的好。人生在世,莫不惧死,狎客言语谄媚蛊惑,围绕君侧,彼尤以为甚,如果我意不差,贼会‘以退为进’!”连庶不见人影,藏在房中不出,众人更加气愤。秦公忧劳成疾,一病数月不起。王夫人不以文戡之言为意,让文效与施文庆交好,私下里携重礼亲到府上拜谒。施文庆之子施德垂涎姮儿已久,叹息先前未能成功,乘便得利,施文庆却假托既成之事要挟,与文垲结成儿女亲家。不出秦公意料,施文庆二人竟然保举石破天,等到陈康回军撤走,后主颁布敕诏,秦公府上下终于舒缓一口气息。

石破天战胜凯旋,加号风云之王,文效等都心有余悸,恐怕报复,与施文庆窃窃私语。宠辱起落,秦公心理一时之间不能接受,惊雷之前往往风平浪静,文戡毕竟经历事故,心情老练,有许多忧虑,朝堂之上怒斥贾杰,其凌人气势妇孺传说,秦公密语连庶,道:“辟蒙矜骄执拗,欲奋一己之力澄澈宇内,殊不知交加风雨能滋长万物,阴阳调和而生衍不息,举世非之则苟苟,举世是之则营营。圣贤说道君子小人区别,不过比较而言,试问若无小人卑劣,怎彰显君子品德?人至察则无徒,水至清则无鱼,人多可以享其成而不可以共其事,且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无能者奉君,恃才者傲君,比干志虑忠纯,精忠直言却被剜心;商君手段激烈,最终死于其法;武安君横扫诸侯,不免死于其功;勾践二十年卧薪尝胆,东山再起洗雪耻辱,伍子胥幸得不死,重头来刑王灭楚。话说文死谏,武死战,都不过是莽夫所为,但怀赤子之心,精诚厚意,终于得偿所愿,况且大丈夫能屈能伸,为天下大义,死尚不足惜,何在乎其中手段如何?韩信讨饭漂母,承受胯下之辱,不是这般道理?兴起迅猛,败亡的同样快速,尽管出于好心意思,却不谙人情世故,处事手段,辟蒙意气高节,不忍见到沦落,而他最与我儿要好,言语能够听从,但愿能以利害说之。”连庶并没未说话,却在暗流情绪,荣辱富贵,都看在眼里,杀将夺帅,显然已经变化性情,全在不言的心里,而连庶却矛盾踌躇。探望文彧时候说与知道,文彧反笑道:“我虽在茅庐之中,外面世界全都了然心胸。”连庶不知如何是好,信步来到身边,却又不得其法。“秋花散落,它也曾经相信自己熬得过霜刀雪剑,灿烂的开过,尽管流星一瞬间的美丽要付出所有的生命,未尝劳怨悔恨……”问连庶如何看待生死,郁鸿强忍住听完诉说。

连庶心烦意乱,丧气的走在回府的路上,沿途不断听到孩童稚嫩歌声,说唱道: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寒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正是后主与贵妃张丽华所作《玉树后庭花》。

石破天单骑往秦公府上走去,转过街角却逢傅縡车马对面而来,辟蒙下马在路边让过,骏马宝剑,车夫认得辟蒙样貌,远远地也止住脚步,将车马牵到路边,傅縡探出半截身子,问其中事故,车夫据说原委,傅縡急忙下车趋步向前与辟蒙相见,拜了一拜,然后请辟蒙先行,“高山仰止,不敢与先生计较,且请在前,不要推辞,”辟蒙谦让,傅縡推辞不过,登车缓缓而行,卷帘回顾,连连数次。辟蒙快马奔走,事先并未通知,乍然降临,到阶前下马,门子们慌乱手脚,一边执鞭坠镫,簇拥着都往里面,同时报说消息。转过照墙,落步鹴黄曲径,哪注意秦公等都到,辟蒙却着实吃着一惊,俱各相见,请到内堂说话。秦公拜道:“大王亲临府上,怎的不派遣消息,实在失礼远迎。”辟蒙笑道:“与公亲近,不必要繁文缛节。”看到辟蒙意气,文效如鲠在喉,气息不畅。“如今辟蒙列位王侯,富贵之极,以后还要多多往来,不要嫌弃鄙薄才好,”王夫人古热心肠,老脸堆满笑容。言及过去今日,辟蒙再拜秦公,道:“秦公辅政军机,襄扶国家社稷,肱骨忠直,仁人君子称道,深感钦敬拜服,微弱时候承蒙不弃,接连往来府上,既然同为国臣,还望指正批评,同心效命国家。”秦公若有思想,蓦地问起辟蒙现今心愿如何,辟蒙却说“仪风正朔,树尊强立”的话,不加注意,以为秦公说的是接连的话题。连庶一旁始终没有说话。

秦公留石破天在府上宴席,茶饭之后秦公留辟蒙一处说话,文锴等都要作陪,原本无需计较礼数,又都教各行其事去了,连庶告退下去休息。石破天与秦公说知请连庶一处暂住些时日,秦公只说看待连庶说法。之后,辟蒙往无萱阁去探望,弥兰依偎在门道的栏杆上晒太阳暖和,睡眼朦胧。“怎的就你一个,其他人呢,”听到有人说话,迷糊着被唤醒过神来,如今不比当初,弥兰拜了一拜,然后才敢说话,“闭月她们都去园子里玩了,”说着望了一眼屋里,“他刚睡下,离不开人照料。”辟蒙掩门向里面看了看,刚放下一只脚就又退了回来,不解问:“阳光明媚,怎的不出来走走,却窝在屋里,又早早的睡下?”“这几日有些不太爽快,没有精神,”听弥兰这么说,“那我晚些时候再来,”辟蒙然后告辞。等到连庶睡醒,已经红晕晚霞,升腾暮色,弥兰说知前事,却不知终究缘故,连庶嗔怪弥兰不及时叫醒知道,说的时候小厮报说辟蒙再来。得知辟蒙意思,连庶问:“不知父亲意见如何?”“已与秦公说知,教看连弟意思,”辟蒙打消顾虑,赶忙说道。二人又都去拜见秦公,等到收拾齐备,同乘车驾往辟蒙所在。

一路上并无什么玩笑说话,气息沉闷。等到阶前下马,甘寻与茕影公早在等候,各人相见礼毕,相拥着往里面进去。门庭内外冷落,连庶就与辟蒙说道:“偌大的院落怎的依稀人丁,甚至连个把门的小厮也没有。”“三五行人,能够使唤就行,多了反而不好,妨碍清静,况且我这里并无盗寇乱匪,也无资财富贵,用不着繁文缛节的麻烦,”辟蒙不以为意。甘寻是个心细的人,与辟蒙说知一件事情,道:“连叔到这边来住,却没有合适顺心的人物使唤。”辟蒙真似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换来小幺子,驾车马去接弥兰几人来照顾。辟蒙走后,文垲与秦公密语,说道:“石破天非比寻常往日,与之亲近疏远,还请哥哥斟酌考虑,慎重处理!”这一提醒如醍醐灌顶,让文戡如梦方醒,深以为意。

刚刚落座,卫士报说消息,说有许多人来到府上拜见。“一会安静不得,谁家这般繁缛的‘规矩’,”辟蒙不晓得为官作宰的礼数,难免想的简单了些,以为是计较正经事情。门外是黄门侍郎华文、建康尉夏护、殿军校尉黄侃以及舞阳侯陈赞、忠武灵王的长子陈华等一干文武人物,见辟蒙与连庶等出来,都抢着上前说话,道:“听说大王今日走马,却染受风寒,小子们心神不宁,坐立寝食难安,因此连夜来探望,略备薄礼孝敬,还望不要嫌弃。”

“以为我石破天什么人物,走马也能风寒?尔等又是如何得知,耳目竟是这般细腻,亏了你们的孝敬心思!”辟蒙会眼前做作意思,脸色一沉,连庶抢在辟蒙发作之前,遮拦掩护,请众人进去说话。陈华笑道:“大王极贵,尽管喜好清静,也有余地可选,怎的还住在破败院落?”连庶笑道:“诸位能不弃前来,猥自枉屈草庐之间,不更能显得亲近友好意思?”各人都作喜笑颜色,然石破天也不顾众人脸面好不好看,甩下话说,“吾意不适,还要休息养歇,各位不如各归自己所在,得空再来。”教将打发出去。众人走后,连庶与辟蒙说道:“既然不喜欢,应付他们就是了,何必要得罪他们,也对以后不便。”石破天愤愤骂道:“不晓得修身勉励,一味的钻营取巧,什么国家栋梁,社稷重臣,果然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月色清朗,甘寻与茕影公一处下棋,辟蒙就与连庶去园中散步,沉默许多时间行走,打开不出话语。“都变化了,尽管如今走路辉煌,却不如往事时候人情亲近温暖,”辟蒙忍不住慨叹说道,“这却也是人生的道理,不是变化的长大,却是长大的变化,都已不再是懵懂的孩童,有更远的路程等待着去开垦,免不了你我的不同,谁也无法左右,只是一贯的心肠依旧,”连庶执手与辟蒙说道,曾经玩笑自若的连庶如今变得深沉怯弱,畏畏缩缩的瞻前顾后,却是昨天的自我,转作今日的侬身,辟蒙吃惊的倒退了几步,“大栎树无所用而无所不用,熊熊的火焰燃烧,照耀和温暖着的,不过是一域的人物,为这一瞬间的美丽,却要付出所有的生命,终究化成灰烬,飘渺身形,无影无踪的结果也不得而知,雨过天晴之后,期待和仰望的,是幻彩的红霞绚丽,却不是飘摇的风雨,而彼岿然生存,阴凉和庇佑的是不断地后来人物,泽被后世,恩及子孙,它以它特有的智慧完成了不朽的使命,不知觉间沐浴心理的醍醐灌顶。天空也许理解不了鸿雁的心声,可是那环环的回音,足以震荡他全部的心胸。”连庶语重心长,泪眼婆娑的说道。

辟蒙起身长叹:“古往今来多少圣贤不过吹嘘之名,夸夸其谈而实出无举。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混沌淆乱,擅言者意图不轨,何况动作,有知者只能充耳不闻,以至麻木不仁。官不效命,士子淫逸,清明世界,不过小儿无知懵懂。赖君子之身,崛起于垄亩之中,披坚执锐荡清寰宇,扶纲立纪,敢争于天下者,才是英雄丈夫!世事弄人,已经无法回头,若有来生,但愿生的文明治世、平凡人家……”兄弟二人沉默良久,连庶放下手要走,却转身回过头来说:“一言执着,为之生死。”转身缓缓离去。辟蒙站在那里,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