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广在庐江,问道诸将文武,晋王元帅长史高颎进道:“江南水军精锐多屯驻荆襄,在长江上游,前后往来驰骋便利,深为隐患,可遣大军击之,使彼上下不能和,左右不能交;燕容将军率领水军已经从东海出发,封锁南陈海岸;唐国公领军朝东线而去,战与任忠;以此,陈军陷入两面分兵困境;眼下独恐有庐江直达南豫州一带薄弱,还未有大将出任,事不宜迟,可以中军速发,取下连成,则建康不远!”右仆射司马王韶进道:“南陈还有一人始终还未出现,不可大意!”杨广问是何人,王韶道:“石破天新近大闹建康,火烧下滑山,为南陈士大夫不容,借口监押在家。彼曾杀将夺帅,鏖战法淳,剿灭诸侯……”说到会意之处,高颎笑道:“还亏彼之努力!”众将士都笑,独杨广却道:“吾闻其名久矣,可惜还未能相见!若彼等能及时醒悟,晓得迷途知返,还可以免去一场干戈,何其幸哉!”高颎道:“杀戮有杀戮的道理,惟有除旧才能布新!”杨光慨然长叹。飞骑报说陈后主起将石破天,高颎请杨广当机决断,杨广遂使秦王杨俊节度杨素、刘仁恩出战荆襄,李渊与韩擒虎配合燕容战任忠,杨广自压中军,马不停蹄的杀奔南豫州而去。
计议谋划,出其不意直击杨广庐江,进而扼守衢州,霍州一带,与荆襄萧诃、荆州陈慧记、巴陵周罗睺、武昌鲁广达、淮州任忠形成一线,徐图进取。石破天连夜渡江之后,直奔庐江而去,分独孤伤与华继先率兵在南豫州渡江,留华继先重兵在江州,独孤伤领七千军与石破天两面夹击合州。半路上飞骑探听到消息说杨广催趱三军前进,石破天让龙且领三千轻骑抄小路绕到杨广之后,会期截击。杨广协调各军,东线李渊遣使者说已经到达淮州边界。杨广路上拨分杨俊去襄阳节度杨素等。后军过宛城,军士再报说前军已下巢湖,一路上所向披靡,陈军零星抵抗,杨广大喜过望,问左右道:“需要多久可灭南陈?”王韶笑道:“以眼下形势,一年足矣!”得意之时军士报说发现有一支军马夜行,绕身后而去,不知详细,杨广大惊,就地扎住阵脚,不要慌乱,使贺若弼亲往察看,飞骑报说巢湖陈军埋伏,前军溃败,杨广以为陈军东边来,下令向西而行,独孤伤迎面赶到,隋军奋力杀退,退守城内,调转马头,身后一声金鼓响处,陈军呼喊厮杀,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先锋陈奂杀到,王颁护着杨广而走。
隋军措手不及,丢失马匹辎重无数,狼狈逃进内,陈军不敢逼之太甚,对面下寨。陈军在长江边捡到许多隋军散发的文书,历数陈叔宝滔天罪恶。天明时石破天请杨广阵前答话,扬鞭骂道:“北隋小子,杨人阿摩,两国并无过节,你怎敢无礼侵犯?”杨广让人从城上散下文书,满天飘飞,与先前所见相同,笑道:“南陈腐朽无能,怨声载道,吾故代天行命,剿灭尔等,澄澈宇内创新风!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久闻将军之名,若能与广同心治世,敢保不失前位!”石破天笑道:“小人领导的豺狼之辈或许较君子之师逞一时之强,然畜生懂得什么礼义廉耻?听说杨阿摩玉面狐狸,奸忍狡诈,果然名不虚传,不知你有何能耐,服我堂堂丈夫?”杨广大怒,转头就走,陈奂策马上前,杨广身后转出王颁,大叫道:“竖子休得无礼!”挺枪纵马接战,三十合上,陈奂渐渐力怯,枪法疏忽,独孤伤接住交战,贺若弼奋起出阵,石破天使龙且出战,四员将领混战一团,高颎城头叹道:“生平未见如此凶猛厮杀!”杨广笑道:“江南温柔水乡,竟还有这样的虎狼之辈!”
两军对峙半月有余,陈军渐渐粮饷不足,石破天向高瞻问策,高瞻进道:“此间有大贾赵弘,家有千万资财,可以解决。”辟蒙便让高瞻办理。高瞻进城与赵弘相见,彼但言其他,不说捐献粮草的事,等到其子赵爽回来,引与高瞻相见,高瞻恍然大悟,明白怎么回事,遂答应留赵爽在官军中使用,赵弘大喜,当即表示捐助黄金钱粮。同时茕影公请与辟蒙说道:“隋军官军将广,陈军不仅粮草资财不足,官将更不堪使用,请设立招贤馆,招纳四方豪杰之士,同心效命。”石破天深以为然,因为高瞻缘故,让赵爽去充职。
赵爽在招贤馆中空闲无事,很少有人往来。某日,有一人进门,身长六尺,貌不甚扬,赵爽不屑的抬头瞥了他一眼,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人,原来是你小子,到这里来作甚?”客人请道:“这里不是招贤纳士?”赵爽啐了一口,笑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鸟样,自以为是什么人,身为下贱之人,应该要有自知之明,非要作践让人嘲笑你?人家都说你没有情趣,狂妄悖逆,喜欢夸夸其谈,果不虚假。此处招贤纳士,不施闲杂粥饭!”坐在那里,也不正眼相看。“这里无事差遣你,去别处看看能不能有人可怜收留。”客人失落的走出去,不时回头张望,恋恋不舍情状。当夜无处可去,在馆外的墙角下蜷着将就一夜。第二天未明时刻,客人等到开门时跻身再进,却被护卫拦在门外,赵爽笑道:“癞头小子怎么喜欢胡闹?没看见上头的旨意?劝你还是回乡去吧。”客人看门角悬挂一张木牌,大书文字,略是:
勇士赴敌场,力绝七尺长。
清明有谋略,忠孝可名扬。
客人看赵爽凶狠脸色,不敢争辩,垂头丧气而走。走到门外回头望了一眼,叹道:“此人得用,天下不幸;此人不死,天理何存!”接着仰天大笑唱道:“既楚不用投汉去,最美龙翔雀展屏。”
高瞻按期前来察看,问赵爽招纳状况。墙角听到前言,大惊失色,忙上前追住客人,拜了一拜,问道:“壮士出言不凡,敢问名号?”邀到路角坐下。客人笑道:“某姓鸿名正羽,字凌云。以为石破天出尘不同,尽心思竭力投效,不辞劳苦,看来白沙在涅与之俱黑,也是一丘之貉,不过如此。”高瞻笑道:“在下与将军共事良久,深知其为人若何,绝非如壮士所言,相见之后便能知晓。闻壮士言语,不是池中凡品,愿能引与将军相见。”
石破天正在帐内与文武议事,见高瞻进账,似乎有事说知,屏退左右,请问其事,高瞻以前言相告,引鸿正羽进见,石破天猛然见到,心头惊讶,觉以为与李人相似。石破天问道:“奉深说壮士暗藏韬略,不知比韩信如何?”鸿正羽拜了一拜,说道:“世事不相复,人各不相同!”辟蒙大喜,扶之上坐,再问道:“不知于军机见解如何?”答道:“左右不争名,上下不争功,将校同心;爱士卒,忧其苦,人心效死;使能者有所用,无往而不利;奸邪无所存,无法横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眼下治陈军对策,略有十字,曰:士无贪生念,将怀必死心!”辟蒙沉吟道:“连弟多劝我做人道理。”喟叹:“真正的强者,岂能以一时的耳目能够识别?”石破天当即拜鸿正羽为折冲校尉。鸿正羽请求回乡一趟,说家乡有勇士二人,可以请来相助。
不知怎地走漏了消息,原先乡邻以为鸿正羽出门在外落魄而死,如今受官拜将,简直不敢相信事实,大家都议论纷纷,悔恨自己当初冷眼对待,没有辨别大才,恐怕不能得到原谅,心中惴惴不安,于是开始向他哥哥嫂子馈赠礼物,络绎不绝,嫂嫂里氏感慨世事无常,曾经如过街老鼠一样的小子,都认为没有出息,现在竟然飞上枝头,真是不可思议。哥哥劝她少说几句,当初待兄弟不好,强赶出门,如今又拿他取事,良心有愧,然里氏却啐骂道:“没出息的东西,看在兄弟的份上,老娘才沾他的光,还不识好歹!”向来嘴碎的刘老婆子也讨好里氏说:“我就知道,这小子偏僻独孤是胸怀大志,超然不群呢!”大家嘲笑说:“婆婆向来不是说他天生的孬种样吗?怎的变了口气?”刘老婆子笑道:“我刘老婆子是本分的人,几层说过人家的长短,倒是你们这些人,自己没出息,口里不敢说,晚上睡觉都不忘恨人家呢!”
鸿正羽本来不愿回家,心中思想愤懑,因此故意绕道回家看兄长一趟。乡人早已经半路上等候,衙门里的官差都敲锣打鼓的欢送,鸿正羽撇下不顾,从小道绕走。鸿正羽哥哥家只有三间茅草屋子,衙门里早拨了钱财重新修缮。里氏见正羽回来,笑脸相迎,还没等兄弟二人坐下聊几句话,乡里的豪绅已经三五成群的赶到,请求相见,正羽笑道:“公等实在重视卑贱之人,当初我一介草民,虽不有韩信胯下之辱,也要在公等脚下苟延残喘,与狗彘同槽以求余生,幸得还有君子,留在下使用驱驰;况且乡里人才辈出,官将刺史数之不尽,何故与我无名之辈往来,免得玷污客人的脸面。”众人羞惭而走。回顾里氏说道:“既然收下人家礼物,做人不能无信!”毅然与鸿达两人奔马驰走,与严氏兄弟相见。
严氏兄弟二人以打铁为生,住在邻乡,都弓马娴熟,武艺过人。正羽进门时,看见炉火旁有一人身如炭黑,半裸臂膀,熊虎体态,便是江湖人称呼作“崇黑虎”的严世崇,二人叙座,严世容又来拜见。正羽俱说心意,请二人出山与自己同心效命,二人拜谢在地道:“我兄弟二人在草野良久,恨报国无门,将军不弃,敢不效命!”严世崇铸宝剑摧殛,能斩将如流,削铁如泥,送与鸿正羽;兄弟二人同正羽去投效军门。石破天斩杀赵爽一族,没收全部资财充入府库。
茕影公与石破天计议道:“隋军布阵,多在荆襄之上以及长江下游,杨俊节度诸军以拒吾南陈水师,妄图使之不能首尾相顾,化作疑兵还会吸引陈军注意,聚集一地,倘有疏忽,可以乘机聚而歼之,深为祸患,偏偏留下鄞州自南豫州之间防务薄弱,我等何不遣一员善战之将出其间,可以左右兼顾?”辟蒙召鸿正羽问道:“将军可愿出战?”正羽欣然愿往。行前,凌云与辟蒙议道:“北隋在与突厥的斗争中练下一支精锐的骑兵劲旅,而我江南士卒长于水战,若无良策破解彼之骑兵优势,则是对我不利!”辟蒙问:“有何见识?”凌云道:“在草野时,我已经考虑及此,以为可以用钩镰枪,或者铁甲方阵击破骑兵,但无训练精良之师,可以立即投入使用。”诸将深以为然,遂遣亲信持书信奏呈后主,请求调拨一支劲旅,加紧时间,秘密练就。后主答复说:“现在形势混乱,各项事宜都绞作一团,不宜多做羁绊,误了当前的正事,容与文武商议后,再做裁令。”
鸿正羽进入江州,华继先交割之后向北进军,约期与元烈夹攻霍州,解合州之围,截断杨广侧翼。鸿正羽在江州还未立稳脚步,放出的细作回报说王世积出蕲春,正羽以为王世积将佯攻武昌,实则偷渡鄞州下长江,书信飞传武昌郡知会鲁广达,然后秘密出兵,严世崇问道:“将军让我等据守在此,倘若外出疏失,怎的交代?”凌云吩咐严世容在此,与严世崇领大部军马潜行而去。
鲁广达收到鸿正羽书信,仔细揣摩,手下将士以为可信,说:“王世积明知我军在此,还来挑战,令人疑惑,若说是声东击西或许可能。”为谨慎起见,鲁广达派副将程赞前往,加强鄞州守备。王世积击鼓进军,直到关前挑战,鲁广达带兵观阵,问哪个是王世积,王世积对面叫道:“天下大事注定,遍览何不早降”广达笑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怎敢如此相欺?广达身为陈国官将,当尽死力效命!”小将自告奋勇出战,被王世积一戟搠透面门,翻身落马,广达怒气,要拍马挺枪出战,背后鸣金响声,广达问道:“何故退兵?”军士报说:“王世积移花接木,潜往鄞州而去,让卞良冒充主将在此周旋,以图骗过我军,争得有利时机,等到醒悟过来之前,彼已经攻下鄞州,程赞将军措手不及,被隋军四面围困,攻打甚急,死伤惨重,请将军速速派兵去救援!”重兵留守原地,鲁广达决意亲自领兵会战,休书与鸿正羽约期会合,为防万一,分五千军兵作五队,依次前行。将士与卞良说道:“将军在鄞州新胜,料陈军或许会有动作,不如夜袭之,窥探其情。”
卞良却道:“陈军失利,必然严加防范,怎还要故意碰撞?”将士笑道:“不过窥探其情,何必认真对付?”卞良明白意思,当夜选了一百将士偷偷前往陈军阵前,点起通明火把,大喊大叫起来,陈军营里声势不变,隋军莫名其妙,接着冲到阵前,箭如雨下,隋军急后撤,都落入陷坑之内,布满蒺藜,四面陈军杀出,奔卞良军帐而去,出乎卞良意料之外,慌忙出走奔逃,撞到柳如烟阵前,慌不择路躲进林中,柳如烟策马追赶,卞良使拖刀计,柳如烟翻身躲过,卞良用力,一刀砍在树上,急拔不出来,被柳如烟回马一枪刺死。
程赞不能抵敌隋军,遭到半路伏击,兵败被杀,引出鄞州援军,加以剿灭,王世积挟余威将进鄞州,城头上鸿正羽笑道:“此处我已收下,在此等候将军久矣!”王世积不知道凌云从何处而来,恨得咬牙切齿,调转马头而走,陈军追赶,被乱箭射回。到达江边,军士报说鲁广达领兵到此,在江对岸挡住退路,王世积下令将来时的江岸舟船全都拖上岸。被重重围困,不能走脱。
杨广与石破天对峙,两家都不能取胜,杨广退回庐江,石破天也退军三十里防守,别作计议。杨广在庐江听说王世积被围困,命贺若弼与火速驰援。贺若弼绕道衡州,扎下军马,不慌忙援救,夜观星象天气,以为入秋以来,天气渐渐转凉,开始有朦胧雾气,使人射箭传书与王世积知道援救消息,使彼坚定信心。隋军高沟深垒,广栽鹿角,更兼势众,严世崇数次带兵强攻,失败而回,还被乱箭射中,鸿正羽因此不敢轻进,书信与鲁广达说三五日内可能有大雾弥漫天气,一面派人持书信往南江州向陈塨借兵。不出所料,贺若弼援军既到,却不参战,使鲁广达不敢贸然行动,只好固守,等鸿正羽借到兵马,与其配合。
第四天果然大雾弥漫,对面不辨你我,军士报说隋军从水上呼喊而来,鲁广达江边观察,江面雾气弥漫,不能分辨敌情,但听得鼓声震天,广达不敢贸然出战,下令乱箭射之,不一会嘶喊之声熄灭,却又从东北边响起,低沉依稀,广达要去探看究竟,有败退回来的军事说贺若弼从东北角上袭击,诸军不能抵敌,都被杀退,死伤无数,借此阙角,王世积声东击西的乘乱杀出。两个人里应外合,贺若弼救出王世积奔衡州而去。比及鸿正羽领兵杀出,隋军已经走远。陈塨不情愿的发兵一千前往相助,等到凌云失望而归,彼才缓缓赶到。
石破天听说陈塨之举,怒不可遏,单骑驰之军帐,质问其责,陈塨不以为然道:“老夫用兵几十年,还不用你小子指点,况且如今国家危难,隋军狡诈,当珍惜一兵一卒之用!”石破天拔剑而起,怒道:“竟然如此无礼?”陈塨亦拔剑在手,冷面对道:“将军好剑,陈塨亦不逊色!”石破天愤愤而回,茕影公说道:“北隋之兵,杨广统一节度指挥,可以整合计议,协调进退,而陈军将领却各自为政,互不干连,深以为患。”范文宣道:“何不如与隋军相同,设总兵元帅?”高瞻以为万万不可,劝道:“若是将军提议设总兵元帅,不但朝廷猜忌,官将更加不服,言下之意,避免不了有贪图权势之嫌!”石破天叹道:“那可如何是好?”
石破天不顾高瞻劝说,准备拟书上奏。后主遣使者赍捧诏书来见,说沅州故地乱民暴动,命鸿正羽为横野将军、崇阳侯,前往安抚。还与高瞻家信,说老父病危消息。高瞻请准回家守丧戴孝。后主遣皇子陈瑶守江州。
杨俊出襄阳,刘仁恩出江陵,三处协调顺江而下,萧诃请鲁广达领水军回师守驻地巴州。鲁广达见鸿正羽已经撤走,整军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