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吃着吃着就爽了(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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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爬树上摘菜吃

科技进步的好处显而易见,但坏处亦叫人无法忽视,其中之一是:大棚的发展,颠倒了自然规律,令蔬菜再无季节概念。不信到大街上拉几个九零后问一问,春季有哪些时令菜,怕说不出许多来。哪怕生活在农村的小孩,也早已经模糊了时令菜和非时令菜的界限。

近几年,中医大热,养生盛行,广大人民群众以健康为第一要义,纷纷立志,打倒反季节蔬菜,“要吃时令菜”。毋庸置疑,这当然是正确做法,即便不考虑养生,仅从口味和营养层面来讲,也只有时令菜,方可得蔬菜之最本真面目:获得了自然养分,汲取了日月精华,乃得天地真滋味。所谓“时令”,就是恰到好处:早了,不对,晚了,也不对,不早不晚吃上了,最对胃口,味正且纯,也最健康。老子说,养生之经,要在自然。时令,自然也。

今儿俺要说说不容易吃到的时令菜——无一例外,它们都长树上,非人工培养,自然可以称之为“野菜”。只是一般情况下,人们不怎么认为它们也是野菜。

一是香椿芽。

春风轻轻一吹,天气稍稍一暖,树叶儿长得快,所以,要时刻准备着,盯紧了香椿树。从嫩芽露头,到长成树叶,中间不过几天时间。因而,当嫩芽微露,采摘行为就要开始,接下来的那么十天半月,皆为食用香椿的最佳时机。若稍不停神,错过了这一段美好时光,当梗儿发硬,叶片长大,则味道尽失。香椿愈嫩,则香气愈浓郁,愈老,则香气愈消散,既不中闻,也不中吃。

按鲁西南风俗,晚饭几乎顿顿吃面条。这香椿露头的季节,椿芽代替了小葱成为最重要的调味品。这边面条刚下锅,老妈便叮嘱儿子:快去抓一把香椿!为何要快,皆因时机,刚抓下来的椿芽最嫩,早抓下来,则香味不那么浓郁,晚抓下来,面条煮透透,就不劲道不好吃了。

鲁西南的小孩儿,最是皮实,最懂爬树,往树下一站,双手搂着树干,蹭、蹭、蹭,三下五下,像小猴儿一般,攀爬到高处,专捡最嫩小叶儿来采,一把又一把,直接放口袋里。然后一出溜就从树上滑下来。粗心的,很可能磨破了裤子,回家免不了被责备,但因采香椿有功,多不过是家长的嗔怪。

香椿芽过水,轻洗一下,切成碎碎的末,放碗里,拌了葱花油盐,舀一勺热汤,搅一下,整碗倒进锅里,再搅拌个三四圈,让汤与调料充分交流,便成好一锅香喷喷的好面条。

香椿之最佳食用方法,是生吃,唯有如此,天然香味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炒菜则不然。人们多喜欢撮合香椿与鸡蛋合作,炒一盘“香椿炒鸡蛋”,岂不知大大破坏了香椿本来之美味,炒出来的菜,虽然还是香,但清新之气全无。曾在饭店里吃过几次“香椿炒鸡蛋”,每吃总不如意,想想原因,倒不能责怪师傅厨艺欠佳,实在是吃错了方法。直到现在,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还是有不少饭店爱推这道菜。

由香椿参与的经典菜品,首推“香椿拌豆腐”,小葱与豆腐本为绝配,但香椿与豆腐则是天成佳偶,香气绵绵不绝的椿叶与柔软滑嫩的小豆腐,相得益彰,互相陪衬,顿成一绝。把香椿嫩叶切成细丝,拌进豆腐里,再放点香油提味,胃口定会大开。春椿浓郁,豆腐清新,二者搭配,犹如重口味大叔爱上纯情的小萝莉,一发不可收。

只可惜,现在市场上出售的香椿,多系人工培育,颜色和模样儿,跟小时吃的差不多,但口感确实天上地下。所以,想吃到上等香椿芽,还是要到树上摘。

二是榆钱儿。

榆钱儿一出来,立马成为小孩至爱,一帮小伙伴,没事就四处寻榆树,撸榆钱儿吃。榆树枝低矮,被榆钱儿压得垂下来,不用爬树伸手就够得着。在饥荒年代,春天里尤其缺菜少粮,榆钱还可以充当救命的角色。这东西产量大,只一棵树便够吃好多顿,听老人讲,在旧时农村,榆钱儿帮助过很多穷人家渡难关。

榆钱儿稠密茂盛,一嘟噜一串串,小伙伴站树下,拽住树枝,随手一撸一大把,直接塞嘴里,嚼得起劲儿,有点淡淡的微甜。事实上,榆钱并不适合生吃。刘绍棠先生《榆钱饭》里写,“榆钱儿生吃很甜,越嚼越香”,我以为,这是文学上的夸张。又或者,那时的人们实在没吃的,饿到吃什么都香。

最流行的吃法是榆钱饭,把采回的榆钱洗净,和了面,上笼屉蒸,蒸熟的榆钱饭放进大盆,拌上调好的酱汁,浇香油,那味道绝美。因为量蒸得大,想吃多少自己盛,小肚子总给撑得圆又鼓。

榆钱儿还可以蒸窝窝头,煮粥,但味道一定比较普通,否则不至于没印象。

三是槐花。

槐花一开,漫天雪白,整个树林里,幽幽飘着的,全是浓郁的槐花香,那香中又夹着甜,甜到叫人发腻,我家周围槐树太多,槐花弥漫的香甜味给我造成了巨大的压抑,有一度甚至觉得喘不过气。我很讨厌槐花香,但不妨蜜蜂喜欢,树林子深处,总有些来养蜂的外地人,指挥着蜜蜂们采蜜,嗡嗡嗡的声音叫得小伙伴们心烦。我至爱甜品,但似乎从小对蜜并不感冒,也可能是童年春天的所见所闻:蜜蜂们吃了槐花的花粉,吐出蜜来,养蜂人将蜜收集到一起。想想我就觉得恶心啊,到现在也不爱蜂蜜。

槐花可生吃,口感比榆钱好太多了,味道甜,有浓郁香气,糖尿病人要忌口。

槐花之最佳做法,也是蒸着吃,做法与榆钱饭相同,伴上自制浇头,鲜美可口到叫人把持不住。我记得家乡人民也常用槐花做汤,它本身的甜可以提味儿。当然,农村人民也不乏各种创造性的吃法,记得我邻居家还用盐腌了当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