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女帝末路:我非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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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欲抑先扬太平使手段(2)

昔日,张内守救溺水的聪聪时用的是牛,把他横伏在牛背上,然后牵着牛慢慢地走,使他肚里的水从嘴里流出来或随大小便排出而活。但此刻在船上,近旁并无半头牛。沈南朝船尾扫了一眼,那里放着一些麻绳、几张油布和一条宽凳,均为救人所备。沈南突然有了主意,他将油布叠起置于宽凳上,使中高旁低,如牛背式样,然后将落儿横伏于上,并垫虚一凳脚。他一边颇有节律的摇动着宽凳,一边望着落儿铁青的脸,含着泪紧张的说道:“你快醒醒啊,你别吓唬我,你快醒醒啊。”

不多时,水从落儿的口中流了出来。而后,落儿微微呻吟了一声。

“她醒了!她醒了!”沈南忍不住喜极而泣。

当晚,沈南在病坊之内巡视了一番,而后来到落儿的住所。沈南本来是想对她白日里的鲁莽做一番严厉的批评的,但是当他面对着她那双动人的大眼睛时,却又说不出口了。于是,他只说了一句“晚安”便转身打算离开。不想,他刚跨出房门,落儿竟追出来,拉住了他的衣袖。但是,当他诧异的回过头来时,落儿却欲言又止。

沈南狐疑道:“怎么了?”

落儿吞吞吐吐的说道:“今天白天,我溺了水,你是如何把我救醒的?”

沈南先是一愣,不过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故意玩笑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人工呼吸了。”

落儿一听这话,脸红得好似熟透了的苹果。

沈南很少见落儿做娇羞之态,一颗心好似被棉花糖包裹了似的,甜甜的,粘粘的。他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来,在她绯红的脸颊上轻拍了二下,笑道:“傻孩子,你还不了解我吗?有贼心没贼胆儿。”

落儿扑哧笑道:“这还差不多。”而后又道:“晚安。”

沈南笑道:“晚安。”

落儿转回身去,一边跨进门去,一边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道:“如果没有重润,说不定我会爱上你的。”说完,她便用身子将房门掩上。

初听这话,沈南满是欣喜,脸上的笑容如春花般灿烂。可是,静下心来一想,又不免有些悲凉。“如果没有重润”?唉,这世间哪里容得下一个“如果”?

再说那张昌宗张易之二人,年纪轻轻便被进封为国公,正可谓是春风得意,志得意满,于是他二人便较前更加的飞扬跋扈,趾高气昂,这也便引起了朝臣们更大的不满与愤慨。

一日,宰相宫臣魏元忠对武明空道:“臣承先帝顾眄,受陛下厚恩,不徇忠死节,使小人得在君侧,臣之罪也。”武明空闻听此言,很是不悦。

此魏元忠,即为当年因斥下不依仪制的洛阳令张昌仪,杖杀张易之凌暴百姓的家奴,驳斥武明空欲用张昌期为雍州长史的动议,而被二张兄弟所深怨的那个魏元忠。如今,他又公然在武明空面前说他兄弟二人的坏话,怎不令他二人怀恨?

长安三年(公元703年)九月,适逢武明空又病,头晕目眩,不能转侧。张易之深恐武明空突然晏驾而去,他兄弟二人为后继者所诛,因此欲图太子李显。张易之暗忖,魏元忠为太子宫臣,不若先诬告他,而后再由他牵连至太子。

张易之寻思了几日,终于想到了一条妙计。不过,他并不想自己出头,而是找到了张昌宗。他在张昌宗的面前绝口不提欲图太子之事,只说魏元忠可恶,处处与他二人作对。

张昌宗不知是计,也道:“这厮确实可恶,咱们兄弟二人应该想个法子好好的教训教训他。”

张易之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不知六弟以为如何?”于是便将自己的计谋说了。

张昌宗喜道:“如此甚好!”

张易之道:“既谓魏元忠与人私语,当有个私语的对象。六弟以为谁人合适?”

张昌宗尚未思得,张易之又道:“司礼丞高戬如何?”

张昌宗急忙摇头道:“不成,高戬是太平公主的情人,咱们怎可诬他?”

张易之心中暗自冷笑道,我的傻弟弟呀,你还真把太平公主当自己人了?你别以为她在皇上面前提议封你为王就是真心对你好。我现在总算是看出来了,皇上活着的这三个子女中就属太平公主最阴。在皇上面前,她是孝顺乖巧的好女儿;在太子面前,她是嘘寒问暖、体贴入微的好妹妹;在武家人面前,她是聪慧能干的好媳妇;在你我面前,她又是个慷慨大方、风情万种的好公主。现如今,在这大周朝里哪还找得出第二个这般八面玲珑,各处都不得罪的主儿啊!不过,她看似不偏不倚,但其实骨子里还是李唐的公主。这一点,皇上早就看出来了。不过,皇上并没有因此而猜疑她,就像她猜疑她的两个儿子那样。她始终认为她的女儿是孝顺听话的。其实呢,她这个看似孝顺听话的女儿才是最最危险的。张易之以为,欲图太子,必先离间皇上与太平公主的关系。而高戬是太平公主之所爱,这是朝野上下共知之事。此次若诬告高戬成功,势必会使皇上与太平公主之间原本亲密的关系发生微妙的变化。

张易之道:“私语之人,必是心腹之人。高戬是魏元忠的忘年之交,唯有告他二人私语才能使皇上深信不疑。而且,高戬这人也很是傲慢无礼,仗着有公主为他撑腰,何时正眼瞧过你我?”

张昌宗一想,张易之说的没错,高戬一向是用鼻孔看他二人的,于是点头道:“五哥说的在理。”

张易之又道:“那魏元忠毕竟是宰相,位高权重。咱二人空口白牙的去告他,皇上未必肯信,咱们还需找一个旁证。六弟以为何人可堪此重任?”

张昌宗思索了半晌,犹未思得。他道:“我想不出,五哥你可有好的人选?”

张易之道:“既云私语,必于私密之处,岂是一般人所能闻听的?”又道:“魏元忠为凤阁侍郎(即中书侍郎[2]),每日里与凤阁舍人张说一处共事,而这个张说又曾是六弟你的部下[3],六弟能否说服张说做个伪证?”

张昌宗并不觉得这事有多难,因为即便张说心里不乐意,但在自己的威逼利诱下,他也不敢不答应。于是,他道:“这个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张昌宗向武明空进言道:“陛下,臣听闻,宰相魏元忠曾向司礼丞高戬私语说:‘主上老矣,吾属当挟皇太子,可谓耐久!’”

张易之之所以让张昌宗以此语诬告魏元忠,是因为他知道这最能牵动武明空敏感的神经。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太子借助朝臣的支持而抢班夺权。

果然,一听这话,正斜歪在龙塌上微闭着双眼接受着张昌宗温柔的小手轻柔的按摩的武明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她皱着眉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昌宗道:“臣听凤阁舍人张说说的。”

武明空不由得勃然大怒,她当即下令将魏元忠和高戬逮下制狱。

河内郡王武懿宗得了命令,先将魏元忠擒获,而后又赶赴太平公主的府邸。此时,高戬正在太平公主的府邸中与公主温柔缠绵,丝毫不知祸事将临。武懿宗命众人埋伏于公主府外,待高戬一跨出太平府的大门便一拥而上将其擒获。不想,太平恐秋夜更深露重,高戬不胜其寒,亲送一件夹衣出来,目睹了这一切。太平公主怒道:“放肆!都给我住手!”

众人听到这一声断喝,都不由得一怔。武懿宗急忙走上前去,陪笑道:“公主息怒。”

这暗夜里,四周黑洞洞的,因此太平公主刚刚并没有留意到武懿宗。此刻见了他,太平公主惊道:“怎么是你?”继而又笑骂道:“大哥的失眠症还没治好呀?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家门口来抓人玩儿啊?”

“岂敢岂敢。”武懿宗有恃无恐的说道,“若不是奉了皇上的指令,我武懿宗就算是有八十个胆子也不敢跑到公主门前来抓人啊。”

一听说是皇上下旨捉拿高戬,太平公主的心中立刻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她道:“高戬犯了何罪?”

武懿宗并不想得罪眼前的这位公主,他凑到太平的近前,低声言道:“据说,好像是六郞在姑姑面前进言,说了魏元忠些什么,牵扯到……”

太平公主闻言大悲。她知道,张昌宗诬告魏元忠的必是逆谋之大罪;她知道,这一次,高戬凶多吉少。她万分心痛的朝五花大绑着的高戬望过去,正巧高戬也望向了她。

适才,高戬也听到了武懿宗的话,故而也预见到自己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他怕公主因解救自己而得罪女皇,因此道:“公主,请不要为我奔走,也不要为我争辩。公主,你只要……保重!”

高戬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太平的眼泪便如洪水般决堤而出。十三年前,也是一个夜晚,当她的前夫薛绍被她母亲派来的“天兵天将”抓走的时候,薛绍对她说的也是这句——“公主,请不要为我奔走,也不要为我争辩。公主,你只要……保重!”太平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时隔十三年后,令人心痛的一幕居然又上演了。

当年的太平并没有听从薛绍的嘱托——“不要为我奔走,也不要为我争辩”她以为,凭着她母亲对她的疼爱,她跑到她老人家面前痛哭流涕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一定能让她老人家大发慈悲的把薛绍给放了。可是,结果却是,薛绍被打了一百大棒后于狱中活活的给饿死了。直到那一刻,太平才明白,作为武明空爱女的丈夫,薛绍的特权不过只是能为自己保存个全尸而已(没有被直接斩首)。既然当年的太平无法通过向自己的母亲大打感情牌而保全自己的丈夫薛绍,那么十三年之后,她知道,她也无法通过同样的办法保存她的情人高戬。如此说来,她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高戬步入那鬼门关吗?不!不!不!她不要!她不要再经受一次那生不如死的痛苦!她不要让悲剧在她的面前重新上演!她不再是十三年前那个少不更事、天真烂漫的太平了。十三年的血雨腥风历练了她,她知道,这一次自己若想保全高戬便不能再依赖什么母女之情了,而只能是靠自己的头脑与智慧。她擦干了眼泪,朝高戬嫣然一笑道:“后会有期。”

注解[1]:国公,中国古代封爵名,位次郡王,为封爵的第三

等,公爵的第一等。按唐制:郡王与国公并为从一品。自隋唐至元明,基本不变。有许多名臣都被授予国公的爵位,如:唐国公李渊,卫国公李靖,郑国公魏徵,梁国公狄仁杰,齐国公高力士。

注解[2]:中书侍郎是中书省的副官,帮助中书令管理中书省的事务。唐中书令缺,侍郎即为长官,品级亦高于前代(南朝末为五品,隋正四品,唐正三品)。

注解[3]:撰修《三教珠英》时,由麟台监张昌宗及成均祭酒李峤总领此事。张昌宗不学无术,只不过是担个虚衔,实际工作则是由张说、徐坚等人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