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女帝末路:我非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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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惧横刀阎知微投降(1)

却说,去年(公元697年)契丹反周期间,默啜趁人之危向大周提出三项请求:(一)请与女皇结为母子,(二)请将女儿嫁与诸王以结和亲,(三)请将六州降户、单于府之地以及农器、种子赐给******。

当时,女皇专门为此召开了御前会议。在此问题上,朝臣们分为两派。

反对派以大臣田归道为代表,认为默啜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大周即便答应了他所有的请求,他也不会守信,依旧会背约。而且,若此次很轻易的便答应了他,难免会滋生他对大周的轻蔑之情,以后他更会变本加厉,狮子大开口。

而支持派则以豹韬卫大将军阎知微为代表。他认为默啜并无大志,所图者无非利也。大周若能答应他的要求,满足他的贪欲,则默啜必然会心甘情愿的受大周驱使,为大周效力。

当时,阎、田二人互不相让,在朝堂之上争得面红耳赤。最终,女皇采纳了田归道的建议,不同意默啜的三项请求,只是以田归道为使臣给******送去了大量丰厚的物品。

不想,默啜因此大怒,以周使田归道长揖不拜为由,要囚而杀之,幸阿史那元珍不欲两国立即决裂,说不可杀大国使节,才改为拘留。

女皇怕当此战事吃紧之际又生一敌,因此只得同意了默啜的请求,尽驱六州降户——指天皇中期安置于丰、胜、灵、夏、朔、代六州数千帐的突厥降附部落,以及种子四万斛、农器三千事、铁四万斤、杂彩五万段给默啜,并许其婚。默啜这才将田归道等使臣放回大周。

田归道外交策略的失败反证出阎知微的先见之明。所以,此次,女皇任命阎知微为三品春官尚书(即礼部尚书),并派他带着数不清的金银绸缎和衣裳作为聘礼,护送武延秀去娶默啜的女儿。

以大周朝“天使”(天朝之国的使臣的简称)的身份去检阅属国,这是何等的荣耀啊!此时此刻,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穿着三品紫袍的年过半百的阎知微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紧跟在阎知微后边的是淮阳王武延秀的马车,再后边那蜿蜒的马车队伍里则装载着价值过亿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以及谷物种子。

阎知微心想,那久居蛮夷之地的默啜肯定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他见我带来了如此丰厚的聘礼肯定会狂喜不已,肯定会好酒、好肉、好脸色的招待我们。我阎某人出使******就是座上宾,他田归道出使******却成了阶下囚。等我办完差回了神都,我一定要在朝堂之上用我的“胜利”好好的羞辱他一番。

阎知微并不急于赶路,而是与刚满十六岁从未领略过北国大好风光的纨绔少爷武延秀一起,先游恒山、五台山之奇峰灵崖,再览塞上草原之蓝天白云、绿草碧水。迎亲的队伍一路走走停停,直到这一年(公元698年)的八月才到达了黑沙南庭(黑沙城)。

这一天,当阎知微、武延秀,以及司宾卿杨齐庄、监军裴怀古四人一起走向树立着金狼头旗帜(突厥人以狼为图腾)的可汗大帐的时候,湛蓝晴朗的天空突然飘来一朵黑云。那黑云压得很低,仿佛一抬手就能触到;那黑云也相当的厚重,仿佛一旦被触到就能洒下雨来。

走进大帐,阎知微惊异的发现,端坐于大帐正中的默啜可汗的脸竟比帐外的那朵黑云还要阴。

这一年,默啜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与大周天子的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不同,默啜常年征战在外,面庞被草原灼热的阳光晒得彤红,身体则因不缀的锻炼而变得魁伟健硕。

没有好酒,没有好肉,也没有好脸色。在这里,阎知微所能看到的只有帐内武士狰狞的面目,所能感觉到的只有腾腾的杀气。他不由得想到了田归道,难道自己也会象田归道那样被突厥人抓起来吗?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胆怯,两条腿也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不过,他随即安慰自己道,不会的,此次,我不仅给默啜带来了这么丰厚的礼物,还带来了大周朝风流倜傥的小王爷,他怎么还会抓我呢?继而,他又想到,之前默啜是以田归道长揖不拜为由要囚而杀之的。为了防止默啜故技重施,阎知微不待默啜吩咐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给默啜可汗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这一拜可着实把站在阎知微身旁的武延秀给吓了一大跳。这一路上,阎知微总是滔滔不绝的给武延秀讲当年太宗一举灭掉******,被西北边和北边的诸国君长推戴为“天可汗”的旧事。而且,每次提到默啜和******,阎知微的语气中总还带着些轻蔑与不屑。阎知微的这种态度也自然而然的传染给了武延秀这位天朝小王爷,令他在走进默啜大帐时竟产生了一种神仙降临凡间的居高临下的感觉。可是,这种美好的感觉就在阎知微膝盖着地的那一瞬间,灰飞烟灭了。武延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一切,这一切是真的吗?

武延秀还没回过神来,只听扑通一声,立于阎知微身后的司宾卿杨齐庄也学着阎知微的样子跪了下去。武延秀不由得转头望向自己身后的裴怀古。

裴怀古,这位监察御史,虽只是个区区八品的小官,但却不似阎知微那般卑躬屈膝,他依然屹立在那里,一脸的正义凛然。武延秀不禁对他油然而生了几分敬佩之情,并且也学着他的样子长揖不跪。

只听阎知微朗声道:“大周使臣阎知微拜见迁善可汗。”

“恩,看来你还是个懂礼数的,起来说话吧。”默啜满意的点了点头。

阎知微见默啜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这才放下心来。为了进一步取悦默啜,阎知微一站起身来便掏出礼单,说道:“这是聘礼的礼单,请可汗过目。”

于是,一位侍从走过来接过礼单,转呈给默啜。默啜看完礼单,满意的点了点头。

见此情景,阎知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指着一旁的武延秀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大周朝圣神皇帝的侄孙淮阳王武……”

不等阎知微说完,默啜突然一拍桌案站起身来怒吼道:“我欲以女嫁李氏,你们却给我送来个武氏儿!真是欺人太甚!来人,都给我拿下!”

还没等武延秀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两个彪形大汉按倒在地。自打一生下来就在王府里娇生惯养的武延秀哪里见过这阵势,吓得嚎啕大哭。也被人擒住的裴怀古见武延秀如此的不中用,急忙高声道:“王爷,不要哭,不要毁了我大周的脸面!”听了裴怀古的话,武延秀这才勉强的止了哭声。

与此同时,另外四个彪形大汉分别朝着阎知微、杨齐庄而去。不等他们近身,阎知微与杨齐庄早吓得瘫软在地上。阎知微高举着双手朝默啜哀求道:“可汗,自古以来,两国交锋不斩来使啊!”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默啜一个箭步冲到阎知微的近前,噌的一声抽出腰间的突厥刀,凶神恶煞般的吼道:“我杀的就是你们这帮臭使臣,明明是个无名小卒,大周的走狗,却还总摆出一副天朝天使的臭嘴脸。”默啜说完便将手中的横刀高高的举起,似欲做劈砍之状。

阎知微吓得紧闭上双眼,绝望的惨叫道:“不要啊!可汗饶命啊!”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大帐外突然响起一个救世主般的声音——“刀下留人!”

几近绝望的阎知微听到这个声音忙睁开双眼,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挑,瘦削,金发碧眼[1],颇具儒雅风度的中年男子疾步走了进来。

根据其相貌,阎知微猜其必是传说中大名鼎鼎、智勇双全的阿史那元珍。而且,他早就听闻,元珍是不希望******与大周决裂的。因此,此刻,阎知微见到元珍真有种见了亲人的感觉。他很想开口向他求救,可是张开嘴巴后他才发现,由于过度的惊吓,这一刻他的喉咙竟已发不出半点声响。阎知微哪里知道,刚刚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默啜与元珍二人共同导演的一场戏而已。

只见那元珍一边走上前来,一边不慌不忙的说道:“可汗,这位阎尚书可不是无名小卒,他的曾祖父阎毗是北周时的驸马,擅长书画、工艺及建筑。他的父亲阎立德和叔父阎立本也都继承了家学,父子三人并以工艺、绘画驰名于隋唐两代。此外,他的叔父阎立本还颇有政治才干,在高宗朝曾做到宰相的高位。所以说,阎尚书可是货真价实的贵族出身、名门之后啊。而且,自高宗显庆元年(公元656年),阎尚书便开始在朝中做官,也算是李唐的老臣了。”

听完元珍的这番介绍,默啜如梦方醒般的说道:“哎呀,我竟不知。”然后,他收起横刀,一边亲手扶起瘫软无力的阎知微,一边说道:“阎尚书不要惊慌,既然您是李唐的老臣,我默啜是肯定不会杀您的。”

阎知微听到自己性命无忧,这才放下心来。他虽然惊魂未定,但还是很努力的朝默啜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默啜又道:“我突厥累世受李氏的恩典,如此大恩,不能不报。我听说,如今李氏尚有二子在,我欲起兵拥立他们登上帝位,重建李氏王朝。阎尚书若肯辅助我,我将封您为南面可汗。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平起平坐,共享权力富贵。阎尚书以为如何?”

阎知微心中暗道,现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不答应你,你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因此,他忙道:“太好了!反周复唐是我阎某人一直以来的夙愿。我愿追随可汗一同拥立李氏二子,即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太好了,哈哈哈哈!”默啜豪放的大笑着,并用一只粗壮的手掌重重的拍了一下阎知微的肩膀。阎知微被他这么一拍,膝盖一软,好玄没跪到地上。

此刻,默啜又将目光转向了武延秀。那武延秀被裴怀古喝止后,虽然不再嚎啕大哭,但却一直还吞声抽泣着。默啜心中暗道,真是个没用的窝囊废!即便他不姓武,我女儿也决不能嫁给这种苗而不……不……

他突然想不起那句成语来,忙问一旁的元珍:“昨天你说的那句孔子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元珍先是愣了一下,不过他随即便反应过来,回答道:“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

“哦,对。”默啜心想,即便武延秀不姓武,我女儿也决不能嫁给这种苗而不秀、秀而不实的家伙。再者说,我既然要以拥立李家天子儿为借口起兵攻打大周,便绝不能再重用武家之人了,否则,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于是,他把目光从武延秀处移开,又转到仍瘫坐在地上的杨齐庄的身上。

那杨齐庄不待默啜发问,便举起双臂高喊道:“我愿随可汗一起反周复唐!”

默啜鄙夷的一笑,最终把目光转向了武延秀身后的裴怀古。裴怀古虽然也被两名强壮的武士压着,但是他的身子一直笔挺的挺立着,头也始终倔强的高昂着,脸上始终挂着临危不惧的坚毅的表情。默啜虽然不认得他,但却对他产生了一份敬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