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女帝末路:我非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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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献药方婉儿枉心机(1)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歇了脚步。傍晚时分,夕阳还未尽落,晚霞就已迫不及待的从天边漫了过来,点染着雨后初晴的天空。那大半个身子已经没入地平线的绝强的夕阳虽知大势已去,但还是挣扎着把身上所剩无几的金光抖落到人间,留下最后一片璀璨。

晚饭后,闲来无事的沈南驻足于瑶光殿南的琉璃亭,欣赏着这大自然绮丽的美景,直至晚霞完全的收了神通,他才走下琉璃亭,朝尚药局而去。

今晚在尚药局值班的是虚无和她的师傅张内守。一个月前,虚无随她师傅回了趟老家,昨天刚刚回来,因此沈南想前去探望他们一下。可没想到,他竟在尚药局的门口碰到了很少来此处的婉儿。

沈南迎上去,玩笑道:“今夜无风啊,是什么把婉儿姑娘给吹来了?”

婉儿掩口笑道:“虽无外风,但却有内风[1]啊。”

在中医学中,内风,是与外风相对而言的,是机体阳气亢逆变动而形成的一种病理状态。沈南闻听此言,故意夸张的瞪大了双眼,说道:“内风?这还了得!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扰动姑娘的阳气,告诉我,我把他揉成团儿,扔到洛河里去。”

婉儿呵呵笑道:“就是沈御医你呀。”婉儿的意思本是,我此行是因你而来的。可话一出口,她却又觉得不对,因为这话似乎是在说,是你扰动了我的阳气,燃烧了我的情火。想到这儿,婉儿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好在此刻天已昏暗,才没有被沈南发现。

为了消除这一刻的尴尬,婉儿急忙道:“我是专程来拜访你的。”

沈南诧异道:“找我何事?”

婉儿道:“你昨天不是说你的那个降压药快用完了吗?”

“对呀,怎样?”

婉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说道:“刚刚我让尚药局的夏书吏帮我把以前孙天医给大帝开的那个治疗眩晕的方子找了出来,你看看,能不能用?”

“哦?我看看。”沈南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婉儿手中的那张纸。那是一张蜀地所产的白麻纸[2],虽然纸龄颇长,但并无破损变色,而且,纸上的毛笔黑字也依旧清晰。只是,此刻天色更暗了些,沈南觉得读那些字有些费力,便道:“咱们进去看吧。”

他正说着,突然,一个小太监朝尚药局跑来,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从婉儿和沈南身边经过,居然都没有瞧见他们。

婉儿喝住他道:“这么慌张做什么?”

那小太监见是婉儿,急忙停住脚步,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道:“临淄郡王突然喊肚子痛,脸色铁青,冷汗直流。”

婉儿听他说得凶险,不敢再耽搁他,急忙道:“你快去吧,张御医在里边呢。”

那小太监得了婉儿这话,撒丫子似的跑进了尚药局。

沈南觉得这“临淄郡王”的称号有些耳熟,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了。于是,他问道:“这临淄郡王是何人?”

婉儿答:“是皇嗣的第三子,名唤武隆基。”

武隆基即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唐明皇李隆基。自武明空登基以来,他的父亲李旦便被赐姓为武,所以李旦的儿子李隆基在此阶段也便改名为“武隆基”

沈南一听是他,兴奋道:“李……,哦,不,是武,武隆基现在几岁?”平素,李旦绝少跟沈南提及自己的家人。李旦不提,沈南便也不问。所以,虽然他二人很是相熟,但沈南对李旦孩子们的近况却并不了解。

婉儿答:“十四岁。”

“哦。”沈南略略的有些失望,因为此刻的李隆基还是个毛头小子,未成气候。

就在此刻,刚刚的那个小太监引着张内守和虚无快步的走了出来。沈南对走在前边的张内守拱手道:“张御医,好久不见。今晚本想找你们聊聊的,不想你们这么忙。”

张内守并没有停住脚步,只是一边走一边朝沈南和上官婉儿二人拱手道:“不好意思,公务在身,张某先失陪了。”他说完这话时,便已从沈南的身旁掠了过去。

紧随其后的就是虚无了。当虚无行至沈南身边的时候,沈南对她道:“我先去别处转转,过会儿再回来找你们,希望到时候你们能回来。”

“好的。”虚无答应着,与此同时,她白净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婉儿很早就认得虚无,很早就知道她是张内守的徒弟,但是,之前,她从未留意过她。此刻,婉儿突然发现,这个平素少言寡语的小姑娘居然还很是水嫩、漂亮,她的笑容竟比今晚刚刚褪去的那抹晚霞还要美丽。不,不是晚霞,而是朝霞。她这二十出头的年纪,怎能是晚霞?倒是自己……婉儿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妒又叹。妒的是虚无的青春年少,叹的是自己的韶华不再。而且,她那笑容,在婉儿看来,充满了魅惑。难道她也对沈南……?想到这里,婉儿的心中又不免生出些恨意来。

见张内守他们走远了,沈南对婉儿道:“咱们进去吧。”

于是,他二人走进尚药局的办事厅。沈南立于灯下举着那张白麻纸仔细观看,只见上面写到——

半夏,二两,汤洗七次

竹茹,二两

黄连,一两

枳实,二两,麸炒,去瓤

陈皮,二两

甘草,一两

炙茯苓,一两半

上锉为散,每服四大钱,水一盏半,加生姜五片,大枣一枚,煎七分,去滓,食前服

沈南瞧着,这不过是个去痰热的方子,似乎也没什么出奇的。不过,那李显倒是素有痰火,用这个方子倒是正相宜。于是,沈南点头道:“行,等那洛河喜用完了,就给李显试试这个。”

婉儿喜道:“这个当真能用?”

“当然能用了。”沈南只道是婉儿在有意的帮他,并未意识到婉儿原来是在利用他,因而称谢道,“谢谢你了。昨天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你竟这么上心。”

婉儿撒谎道:“我也是偶然想起来的。”而后又叮嘱道:“若王爷王妃问起这方子的出处,你如实告诉他们也无妨,只是不要再对外人道了。”

沈南虽然对权力斗争一向不感兴趣,但也知道李显和李旦都是敏感人物,婉儿一向谨慎,自然不愿外人知道此事,于是他满口答应道:“你就放心好了,我的嘴巴严得很。”

婉儿满以为,三天后,当那个降压药用完了的时候,沈南便会将孙天医的这个方子交给李显,并且告诉他,这方子是婉儿姑娘专门从尚药局的故纸堆里寻出来的(婉儿相信,一贯诚实的沈南绝不会为了将功劳归于自己而故意隐瞒此事的)。这样,李显及韦早必会记住婉儿的献药之功。可是,没想到……

六天之后,婉儿闻听沈南去了东宫,便于傍晚时分又跑去竹坞,坐在听雨亭里佯做赏景状,但其实却是在等沈南。

天边被几缕乌云遮挡了的夕阳,宛若一个破碎了的红色圆盘。婉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那块刺青,自我安慰道,这也是一种残缺的美,竟比那完整的美更有韵味。

正想着,远处穿来了一阵脚步声。婉儿朝那声源处偷瞟了一眼,见确是沈南来了,不由得喜上眉梢。不过,她并没有主动的去招呼他,而是继续欣赏着落日,直到她听到沈南的声音——“哈哈,又在这儿碰到你了”她才转过头去,故作惊诧的说道:“哎呀,真巧啊!”待沈南走至近前,婉儿道:“你又去东宫了?”

“恩。”沈南道,“阿轮现在的棋艺越来越了得了。以前我们对弈,十盘里我能胜四盘,现在却只能胜二盘了。姑娘,你那里可有象棋棋谱之类的书吗,我可要好好的研究一番,回头杀他个片甲不留。”

婉儿掩口笑道:“不过是下盘棋,消磨消磨时光而已,你何必那么认真?”又道:“我那里倒是有几本棋谱,回头等我找出来给你就是了。”

沈南忙称谢道:“那太好了,多谢姑娘。“

婉儿这才切入正题,说道:“孙天医的那个方子,庐陵王用了没有?可有效?”

“正要和你说这事呢。”说起此事,沈南兴奋得眉飞色舞,“我们CHINA国的北边有个国家叫RUSSIA国。RUSSIA国有个科学家叫……”

婉儿不解的问:“科学家?什么是科学家?难道是研究科举之学的专家?”

“哈哈,不是,科学家就是……就是研究科学的专家。科学就是……就是透过表面现象,发现、挖掘客观规律和普遍真理。”

沈南见婉儿仍是一脸的茫然,心中暗道,给一个毫无现代科学知识的人讲解这些东西还真是费劲啊。可是,尽管费劲,他还是想讲出来的,这么好的“创意”怎可埋在自己的心里?

该如何对她讲呢?沈南稍稍思考了一下,说道:“RUSSIA国有个科学家叫巴甫洛夫。巴甫洛夫用狗做了一个很有趣的实验。他在狗的腮部植入一根管子,引出唾液,也就是口涎。他发现,在肉末放入嘴里之前,狗们就开始分泌唾液了。”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婉儿道,“正所谓‘望梅止渴’嘛。”

“如果实验只到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可稀奇的。稀奇的还在后边呢。”沈南道,“然后,巴甫洛夫做了进一步的研究。他在每次给狗送食物之前都先给狗一个刺激,比如一个声音,一个与食物完全没有关系的声音。比如,他说‘婉儿姑娘,你好呀’。”

“哈哈!讨厌!”婉儿笑得花摇枝颤。

沈南道:“起初,听到声音,狗们只是竖起耳朵,转动脑袋,寻找声音的来源。”沈南一边说着,一边惟妙惟肖的模仿着狗的动作,令婉儿忍俊不禁。

沈南继续道:“如此数次之后,狗儿们发现了规律,原来每次在‘婉儿姑娘,你好呀’之后都会有食物送来,自此后,当它们再听到‘婉儿姑娘,你好呀’的时候,他们便不再竖耳转头了,而是开始分泌唾液了。”

“哦?这倒有些意思。”婉儿笑道。

沈南道:“含梅止渴,那是人的本能,我们称之为非条件反射;而望梅止渴和听声止渴,却是经验的结果,我们称之为条件反射。”

“恩。”婉儿想了想道,“可是,这与孙天医的那个方子有什么关系呢?”

沈南神秘的一笑道:“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解释。”又道:“你知道毒品吗?”

见婉儿一脸的茫然,他又道:“就比如,罂粟的汁液。经常吸食会上瘾,过量后会中毒,中毒后会昏睡,甚至死亡。以前,我曾读过一本书,书上说,曾经有一个人几乎每天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的吸食毒品。他吸食毒品的量很大,但一直都没有中毒。可是,有一天,当他拿着毒品走进一条小巷的时候,他的毒瘾突然犯了,他已经等不及回家了。于是,他便在那条陌生的小巷里吸食起来。没想到,刚吸食了一半,他便中毒而亡了。为什么?为什么他在自己的家中吸食很大的量都没有问题,还在小巷中却只吸食了一半就一命呜呼了?”

婉儿想了想,用不是很自信的口吻说道:“因为这条陌生的小巷不能唤起他的条件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