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钢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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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2)

金虎听到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出马架子,扛起犁杖就走,小门儿哭着追了上去。魏得牛看着金虎的背影,笑着自言自语:“不错,是尚铁龙的儿子!”

一连几天,大雨倾盆,桥梁、道路被暴雨冲垮了。青年志愿团的人们聚集在马架子里开会,魏得牛心情沉重地告诉大家,和外界的联系中断了,估计一时半儿恢复不了,我们面临着断粮的困难。众人一片哗然。魏得牛说:“我们要发扬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的精神,渡过难关。从今天开始,每天一人吃半个饼子,只能喝泡子水。”

这时,小门儿跑来,带着哭腔:“团长,金虎晕过去了!”魏得牛和小门儿走出马架子。

大伙议论起来——“完了,连饼子都供应不上了!”“吃的还好说,泡子里的水怎么喝呀,里边还有小蝌蚪呢,这要是喝到肚子里,孵出青蛙可怎么办?”“女的还好办,生出来就是了,男的怎么办?生不出来呀!”

另一个小马架子里,金虎发着高烧。小门儿摇着金虎:“你醒醒,魏团长来看你了。”

金虎睁开眼睛,见魏得牛站在眼前,挣扎着要爬起来。魏得牛把他按住:“给我躺下。我看没大事儿,就是火大。我给他拔两罐子,放放血,手到病除!”

魏得牛给金虎拔罐子,放血,忙活了一阵子,金虎先是嚎叫,渐渐沉睡过去。魏得牛得意地对大伙说:“看到了吗?拔罐子,放血,这是我的独门绝技。我还有一门绝技,就是刮痧。徐海东大将当年长征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都走不动路了,我给他脊梁上一溜拔了九个罐子,罐子起下来,他忽地就站了起来,健步如飞,夸我是华佗再世呢!”

大雨还是下个不停。门儿撑着雨布跑进马架子里,守着金虎坐着。金虎醒了:“这个魏得牛,幸亏还是我爹的战友,要不然他会整死我。”门儿给金虎掖着被子:“我也觉得奇怪,他为什么对你这么严厉?”金虎皱着眉头:“他们这些当兵的都是这德性,越是亲近的人,越不关照,这不显得大公无私吗?”

小门儿拿出一盒牛肉罐头:“我看他表面挺凶,其实心眼儿好,这不,让我给你带来牛肉罐头。我给你打开?”金虎一扭头:“你要是不吃,那就把罐头还给他,我这辈子不会吃他一口东西!”

小门儿紧锁双眉:“我真有点受够了,还是想离开这儿,哪怕回我二姨家,也比这儿强多了。”金虎拉着门儿的手:“谁不想离开?可偷着跑就是逃兵,背个逃兵的名字,还怎么在社会上混?车到山前必有路,挺一段时间看吧。”

艳阳高照,天晴了。金虎拄着棍子,蹒跚着和小门儿来到地边。他发现遥远的对面,魏得牛赶着一头牛在替他耕地。他拄着棍子,摇摇晃晃地走到魏得牛面前,夺过犁杖,扛到地边扔了,冷着脸说:“自己的活自己干,不用别人可怜!”魏得牛牵着牛走了,还嘀咕着:“行,是尚铁龙的种!”

小门儿摸着金虎的头:“你还有点发烧,和一个老头儿治什么气?”金虎两眼血红:“我就是想让他知道,尚铁龙的儿子不是孬种!”

杨寿山的小高炉要出铁了,他用手做喇叭筒状,对着大院呼喊:“姜德久,边立明,大伙都出来,咱们的小高炉要出铁了,做好准备!”

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杨寿山让姜德久把质检处的老汤请来,给做鉴定,还让他跑一趟广播站,让他们派个土记者来,给报道一下

尚铁龙背着手围着杨寿山的小高炉转着,蹲下身子查看着。又戴上墨镜,查看着出铁口。他摘下墨镜,悄悄看着杨寿山,然后慢慢上楼。

质检处的老汤和土记者都来了,杨寿山挥舞钢钎,打开出铁口,一股铁水缓缓流出,迸溅出火花。姜德久取来铁样,送到老汤眼前,老汤仔细检验着,点着头:“好啊,好啊!不比正规高炉里炼出的差,我估计,有些指标恐怕还要超出!”老汤认为这是奇迹,建议到公司和市里报喜,在报上登头条。

杨寿山挺谦虚,不主张大张旗鼓地宣传。广播站土记者一定要杨寿山介绍经验,杨寿山严肃地说:“我要声明,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成绩,是我们集体的功劳,。还有,尚厂长的功劳绝对不能抹煞,他指点我们用土法炼出优质焦炭。”

土记者追根刨底,非要让杨寿山具体介绍经验,杨寿山只好有点神秘地说:“这里一两句话说不明白,我只告诉你们一个道理,大千世界,洋洋万物,都要遵循一条朴素的真理,能量转换,物质不灭。”

黎明前的一段时间,天很黑。边立明走出家门,不一会儿,姜德久也悄悄地从家里走出来。两个人神秘地走出院子,此时,杨寿山早就在院门口等着他们了。三个人上了一辆吉普车,悄悄开走了。

尚铁龙正在车间指挥生产,何经理来检查工作。这时广播里传来杨寿山小高炉的捷报。何经理感叹地说:“老杨后来者居上了,他要是不出点成果,我还真不好替他说话了。”尚铁龙说:“其实老杨怎么了?人家的步子是小了点,可是一步一个脚印,扎实。各人有各人的打法,有些人成天不干事,就会背后指手画脚,我看是吃跑了撑的。你把他们都给我送来,我累得他们放屁都没工夫,看他还满嘴跑舌头不!”

何经理笑了:“你们俩啊,成天互相掐,可是不管谁,有一个受欺负,那一个张开嘴就咬!”尚铁龙也笑:“我是看他平白受欺负,心里不忿儿!”

晚饭后,尚铁龙站在走廊上喊杨寿山上楼喝茶,二人坐定品茶。尚铁龙问:“品出茶的味道来了?”杨寿山咂着嘴:“有些怪味儿。”

尚铁龙笑着:“能品出怪味儿,说明你的神经还算正常。”杨寿山瞪眼:“你说我的神经不正常?”尚铁龙不再绕圈子:“老杨,差不多就行了,你的土高炉完不成任务就完不成吧,别得瑟大了掉到板凳后,跌着后脑勺就是脑震荡,划不来!”“老尚,你什么意思?”

尚铁龙直视着杨寿山:“你自己玩了什么鹰,自己不知道?非要逼着我说出来吗?”

杨寿山不屑地一笑:“又是兵不厌诈,你少给我来这一套!”说着拂袖而去。

又是黎明前的那段时间,边立明、姜德久、杨寿山三个人悄悄地坐上吉普车驶出胡同。天还没大亮,吉普车悄然返回。杨寿山他们三个人悄悄地下车。

“不许动!”突然响起低沉的喊声。三个人回过头去,却没见有人,他们面面相觑,刚要走,又是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杨寿山习惯地举起双手。尚铁龙从隐蔽处走出来。

杨寿山笑着:“知道是你开玩笑,这下过了一把瘾。”尚铁龙沉着脸:“举手缴枪是你的拿手好活儿啊。”杨寿山尴尬地说:“逗你玩儿呢。”

尚铁龙背着手围着吉普车转着,转着,他踢了踢吉普车的轮胎:“嚯!这是谁的吉普车?载重可不轻呀,四个轮子都压瘪了!装的什么呀?”杨寿山掩饰:“啊,借的车,拉了些石头,想翻新一下小仓库。”

尚铁龙拽住车门把手,良久,他没有拉开车门:“杨寿山,我警告过你,不要装神弄鬼,你要不悬崖勒马,确实很危险!”

杨寿山被肖主任生拉硬拽地去公司会议室介绍经验,会议室里坐满了人,记者的镁光灯不断闪耀。杨寿山的头上沁出了汗珠。他咳嗽着:“……回过头来总结一下,其实就是一条:坚信辩证唯物主义,坚持科学。只要有了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精神基础,就能无往而不胜……”

与会者要求杨寿山具体讲一讲他的土高炉构造有什么特别之,进料、温度等等是怎么控制的。杨寿山又在大讲能量转换和物质不灭定律。

尚铁龙在下面写了个条子让人传上去。杨寿山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闭死你的腚吧,不要再惹事了!”

杨寿山笑了笑,面对众人说:“我刚刚收到一张条子,是一个老朋友写的,我念给大家听听。他说:听了您的讲话,很受启发,您把辩证唯物主义用到了土法炼钢铁上,这是一个创举。听了您的讲话,我茅塞洞开,您不必作具体介绍了,我相信,在座的同志都知道回去应该怎么干了……”

杨寿山胡编乱造,气得尚铁龙鼻孔生烟,一抬屁股走出会议室。

散会了,尚铁龙把杨寿山扯到一边,小声说:“我再一次警告你,差不多就收场吧,这样下去非常危险!”

杨寿山满脸苦笑:“大伙把我抬起来,下不去了,只能靠你给我顺个梯子,要不我真要出麻烦……”尚铁龙说:“是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