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得牛在山林子里教金虎和小门儿拴兔子套,下好了几个套,魏得牛开始学各种野兽的怪叫。不一会儿,野兔出现了,兔子上套,被撸掉皮,成了肉磙子。
荒野燃起篝火,三个人烤野兔,吃兔子肉。魏得牛啃着兔子头,看看金虎,又看看门儿:“你们是为婚事逃出来的吧?”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魏得牛一笑:“没事儿,我不会告诉你们爹妈。当年我爹和我娘给我订了娃娃亲,那女娃子比我大八岁,我一百个不愿意,我就逃婚当了兵。”
金虎说:“我们不是逃婚,是爹妈不让我们要好。”魏得牛问:“到底为了什么?”金虎就把爹、妈、爸的婚姻纠葛以及爹和爸在鞍山打仗的事儿全都讲了。
魏得牛听了很是感慨,他劝着:“虽说他们做的事不一定地道,可是年轻人嘛,应该理解他们的心情,瞒着他们跑也不对。你们给爹妈个写信,让他们知道你们在这儿,也好放心。金虎要是写信,给我带个好,就说我魏得牛想老连长,我腿脚不便利,不能去看他。他要是有机会来北大荒做客,我拿狍子肉包包子招待他。我要是识字,就自己给他写信了。”
听了老团长的话,小门儿想给家里写信,可是金虎觉得在这里刚落下脚,能不能干好,还不好说,所以暂时不想写,。金虎不写,小门儿也不写了。
北大荒的冬天十分寒冷,天亮了,金虎还在站岗。魏得牛走来问:“你怎么站一夜的岗?”金虎冻得哆哆嗦嗦:“没人来接我呀,也许他们忘了吧?”魏得牛一跺脚:“你这个傻瓜蛋,不会去叫他们吗?”金虎已经冻得说不出话。
魏得牛拖着金虎就往连队跑,来到小马架子里,魏得牛用匕首豁开金虎的鞋和裤子,用雪搓着金虎的身子,他一边忙活一边骂:“冻死了叫我怎么跟你爹交待啊!”金虎缓过来了。
金虎和小门儿拖着雪爬犁出外打烧柴,雪爬犁上装满了烧柴。一头麋鹿在远处张望着,金虎和小门儿追麋鹿追到荒原深处,两人迷路了。他们又冻又饿,在雪地里艰难地跋涉着。小门儿走不动了,想让金虎背着。金虎拉着小门儿的胳膊说:“不是哥不想背你,要是背着你,哥死不了,你就会冻死!”门儿只好咬牙走着。
瘆人的野狼嚎叫声划破夜空,小门儿吓哭了。金虎紧紧地搂着小门儿,他也学狼叫,叫声比狼还响。远处,一匹马一簇火把迎着他们走来,魏得牛跳下马,紧紧抱住两个孩子。
三个人骑在一匹马上,在雪原上奔驰。静静的荒原深夜,月光皎洁如水。魏得牛在马上讲狼的故事:“我刚进北大荒的时候,和一个伙伴赶着雪爬犁给连队送给养,雪爬犁窝在雪坑里了,那匹老马无论如何也拖不出来雪爬犁。我们把身上的老羊皮袄垫到雪坑里也不顶用。这时候,来了一只狼,在远处盯着我,绿色的眼睛瘆人。我的那个伙伴举起枪来要射击,我拦住他。我知道,只要枪一响,那狼把头贴到地上一声嚎叫,就会有狼群赶来,我们就没命了。我把雪爬犁上的肉、灌肠都抛向那只狼,那只狼没有吃,它把头贴到地上,一声长嚎,引来十几只狼,那些狼饱餐一顿走了。我们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是脱不了困境。这时候奇迹发生了,那些狼又回来了,每只狼都吊着松枝,放到一起,然后又躲得远远的。我们明白,这些狼是在报答我们。我们拿来松枝,垫到雪窝里,雪爬犁拖出了雪窝,我们得救了。你们要记住,狼轻易不会攻击人,咱们也不要主动攻击他们。”
杨寿山在家里喝闷酒,麦草夺过酒瓶子“寿山,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杨寿山流着泪:“今天公司宣布,我被拔了白旗,成右倾分子了。”
麦草说:“你辛辛苦苦,为炼钢什么都不顾,怎么会是白旗右倾呢?铁龙呢?”杨寿山气愤地说:“人家现在是公司的大红人,插上红旗了。”
麦草不明白:“你们俩标着膀子干,不分上下,都说你们是鞍钢的两员虎将,怎么现在一个到了天上,一个下了地狱呢?”“他要不是踩着我的肩膀,能爬到这么高吗?你还不信是他告发的我,这事儿公司都知道了,没有这件事,我也不会倒这么大的霉。”
麦草沉默了一下:“要是说他给你下蛆,打死我也不信!有一回,组织部邵部长悄悄对我说,铁龙处处暗地里保着你,要不你早就倒霉了!”醉了的杨寿山破口大骂:“你到底还是尚铁龙的老婆,处处时时替他说话,他好,你怎么不滚到他的被窝里?”
麦草火了:“杨寿山,你说的是人话吗?你这个畜牲!”“好啊,我今天才看出你的花花肠子,你们是两口子算计我一个人,我抽你!”
麦草走上前:“你抽啊,今天你不抽不是人揍的!”麦草火上浇油激怒了杨寿山,他真的抽了麦草一个耳光。麦草捂着脸:“杨寿山,你打我?这些年了,我才发现,你是一个心里肮脏的小人!”杨寿山冷静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说:“脸皮已经撕破,再缝起来就不是原来的样了,离吧!”
麦草又冲动起来:“离就离!我再也不用演戏给别人看,人不人鬼不鬼过了多少年,这罪我不受了,你给我滚!”麦草举起枕头,追赶着把杨寿山打回小仓房。她返回屋子,关起门来放声大哭。
尚铁龙来到何经理家,何经理问:“什么事不能在公司里谈?是不是为杨寿山说情啊?”尚铁龙笑着:“还是领导英明,要不怎么叫领导呢?”
何经理开门见山:“老尚啊,这件事你就不要给我添乱了。杨寿山能有今天,是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我知道你要说,杨寿山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是,这样的解释毫无意义。”“那也不能不解释吧。”
何经理摇头:“上边要求,要把白旗、灰旗统统拔掉,把大跃进红旗普遍地插起。杨寿山的问题很严重,眼下正是反右倾的浪头上,他一直很抵触,批评他,他毫无收敛。下面的反应很大,这么处理他已经够宽容的了。”
尚铁龙说:“我希望对杨寿山不要一棍子打死,把他下放到我们分厂吧,我要他!”
尚铁龙正在办公室忙着,杨寿山吊着脸进来:“我来报到,请分配工作。”尚铁龙客气地:“老杨,坐吧。我还是那句话,哪儿跌到了哪儿爬起来……”杨寿山拦住话头:“尚连长,您说错了。我那儿跌到了在您这儿爬起来,谢谢贵军的俘虏政策。”
尚铁龙笑:“你不用阴阳怪气的,我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一定要记住拔白旗的教训。思想改造是长期的,艰巨的,在这一点上,我军有着光荣的传统。我军和贵军有着本质的区别,贵军平常都干什么去了?除了打麻将就是搞女人,你所以有今天,就是放松思想改造的结果,人民军队为什么战无不胜?我给你讲讲……”
杨寿山翻白眼:“你把我要来,就是想老猫玩耗子?我是死老鼠,你玩不出什么新花样。干什么工作请指示吧。”尚铁龙不高兴了:“你到我这儿来是组织上的安排,组织给我的任务是监督你的思想改造,工作的事我早有打算,你给我抓好技术工作。领导有话,你要一周写一份思想汇报,我要审查,然后再转到公司……”杨寿山仰着脸走了。
晚上,杨寿山在灯下写思想汇报,写一页,撕一页,满地都是纸球。麦草默默地收拾着。杨寿山放下笔,长叹一声。
麦草说:“写不出来就别写了,休息一下再写。”杨寿山眼看着稿纸:“以前你提过的,咱们还是离婚吧。”“我原来定下的要和你离,可现在我改主意了。你倒霉了,我要是现在和你离,人家会笑话,等你过了这一关再说。
鉴于杨寿山对错误没有认识,党委决定把他下放到公司农场去。
尚铁龙找到何经理:“让一个炼钢好手去种地,真想得出来!你数数看,公司有几个杨寿山?他的工作谁能顶替?还要不要钢铁了?要不要生产了?”
何经理说:“老尚,我比你知道杨寿山的重要。现在讲的是又红又专,插红旗拔白旗,他杨寿山自己给自己插了白旗,要一条道走到黑,谁也没有办法!”
尚铁龙追问:“这个决定不可以改变了吗?”“这是党委会的决定!”
杨寿山回到家里,默默地装箱子,收拾行李。麦草以为他又要离婚,生气地把装进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你说把我扔了就扔了?”杨寿山把他要下放到农场劳动改造的事讲了。
麦草去找尚铁龙讨主意,尚铁龙说:“绝不能让寿山去农场,他那双手是炼钢的,不是种地的。我想了个办法,不过,这回你得出面……”
麦草按尚铁龙所教,演了一场大闹办公室的戏。她带着干粮、行李,把被褥铺在办公室的长椅上,一屁股坐下,对何经理说:“我要和杨寿山离婚!我不能和这样的落后分子再生活下去,他到农场前,必须把我们的离婚给办了!”
何经理让她去找民政部门。”麦草说:“我去找过,人家说我的离婚理由不充足,你们去和民政部门说一下,就说这个婚,必须要离,你们要对我的政治生命负责!”
何经理冷着脸:“这个工作我们没不能做。”麦草冷笑:“你们不答应我就住这儿了,什么时候答应我什么时候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