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一般都要比超市热闹,摩肩接踵,熙熙攘攘,面对面地说话都很难听得清楚。江赣却在人群中找到了金鸡独立的感觉,没人敢坐到他身边去,他那模样太过血腥了。
小灵恨得门牙翘了起来:“算你说对了,保证是相互撕打。你看看,江赣都受伤了。”
方路都蒙了,虽然早就听说过夫妻对殴的事,但这是头一次遇到。方路一直认为两口子吵嘴当成天经地义的事,但夫妻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上一次床就什么事都解决了,怎么能发展到对殴的地步?如今江赣被老婆破了相,邵云被老公打流了产,****时红卫兵批斗阶级敌人不过如此。
方路夫妇步履沉重地走到江赣面前,方路担心老婆为好朋友报仇雪恨,立刻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责怪道:“你小子太不象话了,怎么能打老婆呢?老婆不是用来打的,老婆是……”小灵在场他不敢胡说,只得接着道:“急了眼可以去打沙袋。完了吧,邵云流产了?你妈要是知道这事,直接就把你小子烧成骨灰了!”
江赣痴痴呆呆地看着他们俩,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谁打老婆了?”
小灵气呼呼道:“你没打邵云,她自己会流产?你没打邵云,邵云怎么会把你打成这个样子?你还学会家庭暴力了你?明天我们把你告妇联去。”
江赣指着自己的脸。“我没打邵云,邵云也没打我,这是炸的。”
江赣抬手时方路看见了,这小子手心手背上同样伤痕累累,都是没有结痂的新伤,不少伤口上正往外殷血。方路同情他了,大男人被老婆打成这个样子,为了保持家庭颜面还得扯谎,太难为人。方路用身体挡住小灵出击的方向,痛惜地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邵云下手太重了,不能把人往死里打呢?是不是她要下毒手的时候,你奋起反抗啦,真是那样的话也没关系,正当防卫吗。”
小灵用膝盖撞了他一下,不满地说:“你凭什么给他们定性啊?你又不是法官。我认为是邵云先挨打,胡乱抓了几把才抓成这样的,邵云是正当防卫。”
江赣站起来了,伸手将二人分开:“你们俩别打起来!你们俩是不是昨天晚上的酒还没醒啊?我说了,这是炸的。”
“放屁,你以为北京是巴格达?脸上一块一块的,保证是抓的。”方路大义凛然地说:“放心,咱们是一伙的。男人不能太受欺负,吃苦受累还要受老婆的虐待!这什么世道啊?古代最讲人性了,就应该给女人裹小脚,让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围着炉台转悠,她们就老实了!”
小灵一个黑虎掏心就打了过来,方路身子一转就躲过去了。
江赣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两巴掌,叫嚷道:“你们俩还嫌不乱?我们要是打架了,我不得好死。这事是意外!他奶奶的,我是让那个孙子老板给算计了。将来我见着那孙子,我就把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当台球打。”
如此一来方路和小灵便摸不着头脑了,老板算计江赣,邵云怎么流了产呢?江赣见二人浑浑噩噩地发傻,只得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
十天前江赣从成都赶到蜀南竹海,找到了跟组拍摄的老板。老板知晓他的来意,劝解道:“你先回北京,等我回了北京,保证把欠款给你。”
江赣当然不信这类信口雌黄,他知道剧组的拍摄工作正在紧要阶段,老板不敢把欠账的事公诸于众,担心演职员们对自己产生********。于是江赣就像个跟班的,天天在老板身边转悠,寸步不落,瞅个机会就挤兑挤兑老板,还号称要写大字报张,直接贴到剧组去,这小子还声称北京黑社会大哥是他二姑父。
老板神经衰弱了,只得答应还钱还。他看出来了,江赣不仅喜欢吃,还挺内行的。于是他提出要求,付款时江赣要请自己吃一顿全竹宴。菜品一上桌,江赣差一点叫出来。他是做过办公室副主任的,吃是他的工作内容,但全竹宴的确让他开眼了。所谓的全竹宴并不贵,不过几百块,妙在所有菜品全部是就地取材,大多与竹子相关。对于北方佬来说,如此怪异的原料几乎从未见过,什么火暴竹菘、酸辣竹菘蛋、竹菘******,以及刚从林子里砍来的凉拌鲜竹笋片。原料新鲜,味道鲜美,江赣吃得不亦乐乎,连连叫好。
随着菜品陆续面世,江赣发现老板东一口西一口,丝毫不见吃饭的热情。他担心还钱的事节外生枝,笑着问:“看来您的胃口不好,不会是现金还没送来吧?”
老板鄙夷地说:“现金在我包里呢,吃完饭就给你。不过你还真是说对了,我最近是胃口不太好,饮食规律给破坏了。平时吃饭前,我先吃个茶叶蛋垫底儿,这破地方没有茶叶蛋卖,真郁闷!”
江赣皮笑肉不笑地说:“嘿嘿,茶叶蛋有什么可吃的?还能比竹菘婴儿顺口?”说着他夹起片竹菘婴儿,直接扔嘴里了。
老板笑道:“不是一般的茶叶蛋。”
江赣心念一动,难道茶叶蛋还有什么特殊做法?江赣号称是半个美食家,在单位里专门负责吃喝,口味刁钻。平时聊天,话题一旦落到吃上,往往是心得独到,神采飞扬。江赣明白,烹饪山珍海味不是本事,厨师的真功夫主要是体现在家常菜品,能把白菜、豆腐做成佳肴的厨师是大腕。他更清楚,所谓的绝招也不一定复杂,大多是窗户纸,一点就透。想到这儿,江赣在脸上堆放了几两谄媚,低三下四地说:“那种茶叶蛋是什么茶叶腌的?”
老板面露得意:“如果用两万块钱一斤的茶叶腌制,还叫茶叶蛋吗?那是金蛋。其实茶叶蛋是一般的茶叶蛋,关键看你怎么做。要做到外焦里嫩,外酥内热,而且蛋清、蛋黄泾渭分明,茶叶的味道均匀地分布在每一个角落里,一口下去,松软柔润。我这一想起来,嘴里就要反应。这种茶叶蛋的做法是我爸爸传给我的,属于不传之秘!”
江赣的胃口被吊起来了,他凑到老板面前,亲热地说:“你少给我一千块钱,告诉这茶叶蛋怎么做的。”
老板笑道:“你给我添了半个月的恶心,我凭什么把绝招儿告诉你?”
江赣的脸皮久经锤炼过,立刻拍着胸脯说:“各为其主。将来您要是碰上欠钱不还的人,您找我!放心,我收你15%的费用,看在茶叶蛋的面子上绝对优惠。”
老板豪迈地说:“就等你这句话呢。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没准儿咱们还真能合作一把,你这朋友我交定了。其实不过是小窍门,算是见面礼。茶叶蛋直接吃太凉,而且腻。如果一直放在锅里煮着,味道又太厚了,营养价值早就跑光了。窍门是我爸爸前几年发现的,即能保持营养,又能提高茶叶蛋的品质,饭前吃上一个,吃什么都香。你们家有微波炉吧?”江赣点头,老板又道:“你事先把几个茶叶蛋放在塑料袋里,在微波炉里转三分钟,拿出来用凉水里冲一冲,包了皮吃了。告诉你,茶叶蛋不能是破皮的,破了皮的营养价值就打折扣了。”
江赣听得如醉如痴,当下就把秘方牢牢记在心里了。老板的为人不算坏,吃过饭果真把欠款结清了,还说了几句感人肺腑的话。
当天江赣从蜀南竹海跑出来。由于路途遥远,交通不大方便,第三天才回到北京。他本打算回了家就把老板的吃法付诸实践,偏巧那天方路过生日,茶叶蛋的改良吃法只得推到今天了。
江赣在邵云面前吹嘘了一番,然后拿着两个茶叶蛋,跑进厨房做实验。他一丝不苟地按照老板的说法逐步进行,不敢有丝毫偏差。邵云跑进来看热闹,江赣手把手地给老婆讲解要领。江赣认为好东西不能独自享受,递给老婆一个:“咱俩一人一个,包了皮就能吃。”
邵云不大明白:“微波炉一转,凉水一冲就好吃啦?”
江赣道:“独家秘方,一个鸡蛋顶一万个。”说完,他个老婆同时将茶叶蛋在案板上磕了一下,砰砰两声巨响,厨房里连黑烟都炸出来了,两个茶叶蛋恍然间成了两颗威力强劲的小炸弹。江赣被炸得鸭子一样满屋子乱跑,邵云一屁股坐在地上,当下就流产了。江赣脸上的伤是鸡蛋皮划的,邵云属于惊吓过度。
按说邵云的流产不能完全怪在江赣身上,他根本就不知道老婆怀孕了。茶叶蛋爆炸后,江赣以为天然气管道出问题了,他把邵云从地上拽起来就往出跑。邵云悲惨地哀嚎着,一直把老婆拖到门口,发现厨房里没动静。他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痛,冒险冲回去看了一眼,黑烟散了,屋子里散发着焦油的味道,房顶、墙面上镶嵌着不少蛋皮。江赣似乎明白了,但他还来不及想别的,外面就传来了邵云的呻吟和责骂。邵云浑身是血。江赣弄不清老婆伤在哪儿了,赶紧叫来急救车,路上才知道是流产。把邵云送进了急诊室,江赣才发现自己也被炸成了花瓜。他寻思了良久,最后决定请方路过来帮忙,慌乱间他拿的是邵云的电话。只得找出小灵的号码,通知小灵来医院,顺便带点现金。
故事讲完了,小灵惊得改用皮肤呼吸了。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大瞪着眼珠子说:“茶叶蛋能爆炸?邵云是被茶叶蛋炸流产的?你说瞎话呢?”
方路拉了她一把:“这种事不新鲜。我有个亲戚,就是被微波炉里拿出来的咸鸭蛋炸了个满脸花,我估计那老板是想办法整治他呢。”
江赣气得钢牙紧咬:“那孙子就是想害我!他不敢赖账,又咽不下这口气,设了个圈套让我钻。真孙子,他说最好是四五个茶叶蛋一起加热,他是想把我直接炸死啊!”
方路使劲控制才没笑出声来。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朋友的老婆流产了,朋友受伤了,怎么能笑话人家呢?
国外的恐怖分子为了信仰拼命,中国的恐怖分子都是金钱的奴隶,为了钱他们是什么缺德办法都想得出来。中国人应该在国家的象征性地段建一座大庙,将天下所有的货币供奉其中!估计这座庙的香火是最最鼎盛的。
小灵更关心自己的朋友:“你这个做老公的白活了?邵云怀孕两个月,你一点都没觉察出来?”
江赣本来是郁闷,现在又增加了几分颓废。“上回我嫂子破水了,我还以为是管道漏了呢。邵云连暗示都没有,我怎么知道她怀孕啦?再说,我们俩月没干那事了。”
小灵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方路把江赣拉到角落里:“你小子真有两下子!两个月不做都能忍得住?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啦?”
“你有狗。”江赣一把将他推开,烦躁地甩着脑袋,如一只巨大的拨浪鼓:“我他妈阳痿了,我现在是废人。哥们儿在外面有好几个呢,可我干瞪眼。”
“真的?”方路有点不信。
江赣咬着后槽牙说:“我要是骗你,这医院里的所有男人都是我爸爸。”说完江赣疾步走向诊台。
方路地站在原地,无端地担心起来。江赣才三十来岁就阳痿了!传媒大亨默多克七十多岁了还能生儿子,看来中国人的确是先天不足!
小灵走到他身后,幸灾乐祸地说:“要是所有的男人都阳痿了,你们就不会在外面拈花惹草了,我们女人就省心了。”
方路冷笑了几声:“如果真那样,女人的生命历程就太让人同情了。”
小灵正要反唇相讥,江赣又急急忙忙跑回来了,指着小灵道:“手术做完了,我媳妇可能炸糊涂了,不想见我,要见你。”小灵见老公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只好点了点头。江赣讨好地说:“一定要替我说几句好听的,她要是问我工作的事,就说我想上班就能上班。”
方路问:“你告诉她啦?”
江赣难过地说:“在急救车上,她问我茶叶蛋的吃法从哪儿学来的。我只好说实话,这时候我再说瞎话就有点过分了?”
小灵哼了一声:“你总算有点良心了。”
小灵走了。
方路拉着江赣在院子里抽烟,医院里转悠的大多是些奇形怪状的人。有个家伙坐在轮椅上,脸面蒙着纱布,活象僵尸。方路还看见一对儿孕妇,肚子顶肚子地站着聊天,似乎在比试谁的肚子大。
江赣把烟头狠狠砸在地上,爷爷奶奶地骂起来,还号称要和老板的祖宗亲热一下。方路说:“你一天到晚地算计别人,这回让人家算计了。骂人没用,少琢磨算计人的事。”
江赣不服气:“我是算计得不到位,最大的失误是让那小子抓住我的弱点了,以后我要做到刀枪不入,水米不进。”
方路仰望天空,喃喃地说:“我后悔了,不应该把编剧朋友介绍给你。替人要债收入高,但危险太大,过于边缘化,早晚得出事。”
江赣满脸的凛然正气:“自由职业都是边缘化的职业,是挑战。有几个朋友在外企工作,岁数差不多。聚会时大家都说自己混到头了,没奔头。三十来岁的人就预知六十岁的结局,多可悲的事啊!他们活着真没意思了。”
方路说:“你算计来算计去的又有什么意思?”
江赣撇着觜说:“算计人是人间正道,人与人之间不就是相互算计吗?我不算计他们,他们就算计我。只要算计到位,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我的问题是斗争经验不够丰富,我把选集看上一百遍,我就成功了。”
方路扭了扭屁股,离他远了点:“我得防你一手,弄不好你连我都算计。”
江赣大度地说:“你可以放心活着,你我之间没有利害冲突,我算计你做什么?算计别人是需要利益支撑。”
“咱俩一共事,你就算计我?”方路想把手里的烟头塞他鼻子眼里。
“当然,共事就产生利益冲突,世界上没有双赢的事,那是骗人。不是你吃亏就是我吃亏,所以我认为朋友之间不能有利害关系。朋友是吃吃喝喝的,不是一起挣钱的。我问你,合伙干买卖有几个好结果的?干到一半就全翻脸啦。”
方路不得不承认江赣的谬论有一定道理,这样的例子太多。“你小子也不能替人要一辈子账啊。”
江赣说:“革命都革不了一辈子,何况是要账?我通过要账积累社会资源,别看这帮大老板嘴里骂我,心里都挺佩服我。早晚他们会求到我门上来,一旦机会成熟哥们自己起一家公司,自己当老板。”
方路清楚,江赣不是纯正的自由职业者,他以自由职业作为实现老板梦的跳板。由此他想到自己,难道写剧本能写一辈子?不写剧本,自己又能干什么?雅宾和江赣对这个问题的理解比他方路透彻,什么事也干不了一辈子。方路琢磨过,实在不成,找家公司忍些年就完了。人过了四十岁,就没有那么多妄想了。但想到从此要在别人面前低三下四,他就心疼自己,疼得的寒毛似乎要被人拔光了。
江赣知道这小子被自己感染了,大大咧咧地说:“等我我挣了大钱,我就约几个朋友去欧洲旅游,去巴黎,我给大家出费用。你好好表现,到时就算你一个。”
方路喜欢旅游,依然情不自禁地说:“我还真想去巴黎看看,我想到巴黎圣母院转一圈儿。”
江赣指着他的鼻子,鄙夷地说:“你这人真俗气。巴黎圣母院有什么可看的?不就是一大傻子敲钟的地方吗?我请大家玩儿点儿高雅的,咱找家五星级的大宾馆,窗户对面就是艾菲尔大铁塔,脚底下就是香榭丽舍。嘿嘿,咱们摆一桌麻将,搓它八八六十四圈,玩一痛快!”
“呸!”方路把骂人的话都堆到嗓子眼了,正要逐个发射出去。
此时小灵风风火火地冲到二人面前,瞪着江赣说:“准备离婚吧,邵云铁了心要和你离婚。”
江赣双手刚刚摆出了摸牌的姿势,此刻僵在那儿了,样子极为滑稽。
方路大叫道:“总不能说离就离吧?这事不能完全怪他。”
“邵云不想和江赣见面。她说,为了江赣的安全,还是不见面好。”小灵垂着眉毛说:“她让你赶紧准备离婚文件,出了院就办手续。”
江赣忽然怒了:“谁怕谁?离婚就离婚,她就是掀起我是废人。”说完,江赣悲愤地走了。
方路揪住老婆道:“你是不是煽风点火了你别掺和人家的家事。”
小灵急道:“是邵云坚决要离婚,她说不离婚她就不得好死。”
方路冷笑着:“哪种死法都不好受,你去劝劝她。”
小灵忧心忡忡:“我劝了半天了。邵云是认真的,她最不能接受没工作的人。当年你回家的时候,邵云找我谈了好几次,私下里帮你找了两家公司。你忘啦?”
方路哼了一声:“是,邵云比我妈还关心我呢。”
前几年他刚被公司解职,一时找不到工作,赌气说再也不上班了。没多久各方面的压力就扑上来了,小灵相信老公不是等闲之辈,没有过分逼他。但老妈曾把他拽到公园,苦口婆心地劝他给单位一个机会,不要做自绝于社会的事。方路他歪着脖子向老妈发誓说:“打死我也不上班。您放心,以后我一年挣二十万!”老妈则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真到了那天一袋面就得卖八万了。”方路铁了心,什么话都全当没听见。邵云作为小灵的朋友,也加入了劝方路改邪归正的行列。后来他从江赣嘴里得知,邵云见规劝不起作用私下提醒过小灵说:“这种男人靠不住,你要是想离婚,我就给你介绍有工作的。”好在方路没有怨天尤人,削尖了脑袋寻找出路,最后出人意料地写上了剧本,邵云算是大跌眼镜了。
回忆往往勾起旧恨,无名火从方路脚面爬了上来,不久裤裆就开始痒痒了。他在大腿根上抓了几把:“邵云是鼠目寸光的典型,她就是怕没钱。一旦江赣发了大财,不上班算什么?他就是床上吃、床上睡、床上拉,做媳妇的都应该把他当神仙伺候着。”
小灵呵呵冷笑道:“你是不是就盼着那一天呢?”
方路高昂着嘴脸:“不要把我们等同起来。”
小灵说:“你们俩差不多。”
方路忽然意识到跑题了,明明是希望小灵劝邵云从善如流,但战火要在自家蔓延了。他赶紧把话头拉回来:“邵云和江赣离婚的事,与你我无关。我觉得邵云这样的女人不可理喻,如果我是江赣我早就跟她离婚了。你说,流产这件事能怪在江赣头上吗?孩子不是他害死的。邵云没把这事告诉老公,她本身也有责任。她知道江赣离开单位后挣了多少钱吗?她要是知道,连大气都出不了。”
小灵给气坏了:“你们是不是就知道挣钱?你们是不是以为只要有钱,所有的女人都不在话下?”
“我没见过哪个女的愿意和穷光蛋过日子。”方路意识到这是自杀式冲锋,除了授人以柄之外,不会有任何好处。“算啦,咱们说邵云和江赣的事,他们没法和咱们比。你是文化工作者,我也是,不一样。”
小灵翻了方路一眼:“我看邵云铁心要离婚了,劝不动。你找个机会告诉江赣一声,治高血压的药不能吃了。”
方路知道江家有高血压病史,据说邵云这几个月天天逼着他吃药。“什么意思?”
小灵的表情有点扭捏:“你别告诉他实话。邵云怀孕后,担心江赣在外面胡搞,就给他开了治高血压的药。一来他们家人心血管系统的确有问题,二来邵云听说那种药能减退****,严重的能引起阳痿。她是想断了江赣的欲望。”
方路傻子一样地站在院地。天哪!老婆担心老公找外遇,给老公下药了,孙二娘也未必干得出这等事!他指着小灵的鼻子说:“这是谋害亲夫!邵云的奶奶叫潘金莲吧?你……你不会是帮凶吧?”
小灵怒道:“今天邵云才告诉我,她想让我通知你,找个机会把江赣药停了。邵云也不希望这事把他身体毁了,当时不过是权宜之计。”
方路跳起了半尺多高,他挥着胳膊叫道:“已经阳痿啦!”
不少人好奇地望着他们,很多人脸上出现了幸灾乐祸的表情,看来盼着别热阳痿的不少啊。
小灵拉着他往外走:“你嚷嚷什么,我没有给你吃药。邵云是想打击江赣的嚣张气焰,她本来想这几天停了药就完了。但现在她要离婚了,就把这事托付给你了。你不能挑明,不让他接着吃就行了。”
方路难过地说:“江赣赶紧离婚,不离婚早晚会死在邵云手里。”
小灵微笑着说:“我会好好待你的,只要你听话。”说着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现在你就得听我的,去电视台,录节目。”
出了医院大门,江赣的气焰顿时灭了。他给邵云发了短信,希望老婆原谅。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丝毫反应。江赣的怒气又回来了,心道:“我怕你不成?”他越想越生气,最后疯狂地开始打电话,江赣把手机里的号码统统拨打了一遍,朋友们听说他是江大爷,纷纷要求他请客,江赣二话没说,全答应了。十几个电话打下来,自尊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几乎把邵云流产的事忘了。
忽然他在手机发现了令人尴尬的号码,江赣有点拿不准,到底是打还是不打,那是瑕思的手机。
自从哨所偶遇,江赣与这位女同学见过三次面。头两次还正常,第三次瑕思是哭着跑来的。江赣忙问原由,瑕思前前后后就是一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江赣无奈,只好跟着她一起骂男人,把天下男人等同于猪狗的排泄物了,女人都是脚踩祥云的菩萨姐姐。开始瑕思听得无动于衷,估计是江赣骂人的话太花哨了,骂到后来瑕思险些破涕为笑。好在她定力不错,总算忍住了。
骂累了,她把脑袋靠在江赣肩膀上,默默流泪。当天晚上,江赣跟她回了住处。遐思单独住一套三居室,装修豪华,陈设讲究。瑕思说:“房子是公司给她租的。”江赣开玩笑说:“你们公司保证是搞房地产的。”
在瑕思家,故事顺理成章地进行着。上床之后,江赣忽然发现自己那东西如一条毛毛虫,江赣难过得一心想钻到树干里。他暗叫了几声苦,嘴里不得不编织美妙的谎言。江赣天生有张好嘴,他在瑕思面前号称自己结婚了,与老婆相依为命,上了别人的床自然想起老婆,心理有障碍,好男人不应该做禽兽不如的事。嘴上如此说,脸上也逐渐沉痛起来,其实他的沉痛主要是生理上的。
瑕思好象碰上了外星怪物,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个男人。江赣的沉痛明显是发自内心的,他哀愁于阳痿,哀愁于未来。瑕思看不出破绽,歪在床上悠悠叹息起来:“我以为男人和女人交往都是为了那事呢。”
江赣顺口道:“我不是畜生。”
瑕思一脚把他从床上踹了下来,骂道:“你是畜生,你是一大畜生!”
从此江赣再没见过瑕思,也不敢再给她打电话了。今天看到她的号码江赣有些难过,女人倒了霉,找个男人就可以唠叨半天,男人倒了霉又找谁说去?瑕思欠他一顿唠叨,现在就应该还回去。于是他在确认键上狠狠按了下去,电话响了两声,瑕思就接了,她急切地说:“我正想你呢,你就打电话了。”
江赣惊道:“你知道我要给你打电话?”
瑕思的声音楚楚可怜:“我有心灵感应。”
江赣大大地叹了口气:“我碰上了倒霉事了,我给所有的朋友打电话,他们都想让我请客。你说说,他们还有人心没有?”
瑕思呵呵笑了一声:“他们没人心,我有。你来吧,我请你吃饭。”
二人约定在国际俱乐部附近的茶餐厅见面,江赣打了一辆出租车。他刚把路线告诉司机,电话响了,是方路打来的。方路不由他说话,大叫道:“我正看一本杂志,杂志上说治高血压的药吃多了容易引起阳痿,你是不是阳痿了?”
江赣厉声骂道:“你别老把这事挂嘴边。”
方路笑道:“阳痿不丢人,不听老人言才丢人呢。”
江赣兴奋地冲着骂道:“我老人家好了,到处都是艳遇,你们阉了我的心都有?”说完,他哈哈大笑着把电话挂了。江赣痛快了,他琢磨着阳痿的事保证是药物的副作用。自己才三十岁,男人的看家本领,怎么能说丢就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