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笼罩在半透明的青雾中,灯光臃肿,光线模糊,这城市就如一群挥舞着墩布的老巫婆。
这是座没有夜晚的城,颓废是它赖以生存的血液,无聊是它最为得心应手的把戏。这也是一座没有上帝的城市,灯火比星星更加瑰丽,它们铺散在广袤的陆地上,土壤也随着燃烧着。每一盏灯光都在诉说一个荒诞的故事,第二天那些故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江赣站在落地窗户前,外衣里什么也没穿。药物的确在他身上扮演了某种不光彩的角色,一旦迷信破除,人体便如一座间歇性爆发的小型火山,喷发,歇息,再喷发,直到把天空捅出个窟窿。
接到方路的电话后,江赣的身体马上出现了化学反应。裤裆中那蛰伏许久的玩意儿叮叮当当地敲打着裤子的拉链,似乎要大喊着跑出来。
两小时以前,江赣直眉瞪眼地敲开了瑕思的家门。瑕思竟看到了一个红里透亮的男人,她正要开口,江赣破口问道:“想做爱吗?”
瑕思似笑非笑地说:“你喝酒啦?”
江赣不耐烦地说:“别耽误功夫,不想做我就走。”
瑕思说:“碰上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江赣粗暴地挥着胳膊,嗓子里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说管什么用!”
瑕思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闪开一条通路:“你先进来。”
江赣像一个刚从大狱出来的老色鬼,进了屋就解瑕思的裙子。瑕思没见过如此暴虐的男人,惊得跳了起来,然后一屁股缩到沙发里。江赣自顾自地说:“赶紧脱吧。”说着江赣的衣服当空飞去,扔得到处都是。瑕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是不动地方。江赣一手搂住她的脖子,一手抱住瑕思的大腿,往起一使劲腰里咔吧一声响,人险些坐在地上。瑕思笑得花枝招展。江赣怒道:“该减肥了,太沉了!”
瑕思说:“你没力气还怪别人。”
江赣拽着瑕思的裙子,一把就扯了下来,瑕思夸张地叫喊着,江赣挺着小身子就扑了上去。刚开始瑕思被这小子吓坏了,号称要江赣马上滚蛋,还说再不滚蛋就报警了。江赣把她扑在地上,语无伦次地说:“不就是强奸吗?今天我奸了,反正警察一时半晌也来不了。”
十分钟后瑕思变成了一枚红红亮亮的西红柿,彻底成熟了。江赣变换着各种角度考验西红柿,抗击打能力,最后这枚西红柿在他怀里爆炸了,江赣被炸得浑身是汗,汗珠子鲜血一样的从肚子流到大腿,滚落在地毯上,湮没了。
过了十分钟,江赣趴在她耳边凶狠地说:“再来一次!”
瑕思的双手顶在他胸口上,狐疑地说:“你是不是吃药了?”
江赣的心肝肺被人扎了一锥子,他揪着瑕思的乳房,疯狂地左右晃动着。“我他妈要是吃药了,我就不是人。”说着,他恼怒起来,拎起裤子往脑袋上套。瑕思从背后一把将他抱住,死活也不撒开了。江赣说:“你放开,我走。”
瑕思放了手,呜咽着披上睡衣:“你走,走了就别回来。”
江赣明白,这叫做怂恿。他老鹰般的凌空扑下,十根手指尽情的在她身上舞蹈着。瑕思在他的百般蹂躏下瑟瑟颤抖着,轻吟着,咒骂着。她的头发在身下散成一片,晶莹柔滑的肌肤暴露着、扭动着、膨胀着,泛白的双唇中传来的咝咝娇吟,蚀人心魄,让人血脉膨胀。
事后江赣的记忆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疯狂如波涛一样,一波接着一波,一浪狂似一浪。
江赣大汗淋漓地躺着,二人拥抱着,似乎要把对方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瑕思苦苦探索着江赣的目光,江赣似乎在有意躲避。瑕思似乎失望了,她从江赣怀里挣脱出来,满地找衣服,喃喃地说:“你该走了,我晚上有个约会。”
“我老婆流产了,她认为是我的责任,铁了心地要离婚。”江赣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在寻求安慰吗?
瑕思看了他几眼,叹息着坐到他身边:“别难过,你会有孩子的。”
江赣苦笑道:“我本来就不想要孩子。我老婆流产了,我巴不得。但她流产总不能怪到我头上,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怀孕了。”
瑕思的嘴脚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其实你挺脆弱的,是不是所有的绵羊都喜欢披上狼皮?”瑕思怜惜地在他头发上胡噜了一把:“在我这儿休息。等我回来,再听你的故事。”
“不是故事,是真的。”江赣小孩一样地叫起来。
“无论真假,只要能感动别人就是故事。”瑕思站了起来,看样子真要走。
“什么破约会?推掉。”说着江赣执着地拉住她的胳膊,强行把她拉回到床上,另一只手继续在瑕思身上探索着,寻觅着,舞蹈着,在那高峰低谷波浪起伏着匍匐前进。
“不行,真有事。”瑕思又要起来。
“推掉。”江赣死皮赖脸地不让瑕思起来,贪婪的吻一个又一个,不一会儿瑕思就抵抗不住了。
如果说刚才的厮杀是试探性进攻的话,此刻的江赣感受到了来自身体深处的蠢蠢之声。那是海洋深处的火山,它颤抖着一次次的爆发,越来越剧烈,越来越震撼。江赣在震惊之余忽然感到一丝悲伤,他的小舟想靠岸了,于是游向汪洋彼岸的避风港,那是雨雾朦胧的小岛。湿润的海滩,俊俏的石崖,到处是期待狩猎的骑士。江赣温柔的在这片天地游走、徘徊、等待。他在等待一声惊雷,等待着划破海天的一道利闪,等待着小舟最终靠岸时“咣”的一声。
“你真是混蛋!”瑕思闭上眼,口中喃喃地骂着,四肢有点儿抖。
小舟终于靠岸了,后背上的汗珠细雨般的淌下来。瑕思开始用声音抚摩他,用呼吸呼唤他。江赣毫无原由地难过起来,男女之间真的就这点事吗?刚才他完全可以再坚持十分钟,但江赣忽然厌倦了,他恨不得马上完事,甚至想把跨下那玩意剁掉。
瑕思狠狠给了他一脚:“我得赶紧走了,真有事。”
江赣累了,没再说什么。瑕思胡乱穿了几件衣服,冲到门口又返身折了回来。“在我这儿休息,谁的电话也不能接,谁敲门都不开。听见没有?”
江赣半坐起来:“你没结婚。”
瑕思冷冷地说:“反正不能接。”突然她几步冲到写字台后面,一把将电话线拽了下来。然后从桌子上抄起一个化妆盒,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跑了出去。
江赣四仰八叉地躺着,浑身软得如一摊烂泥。瑕思的体力如此强劲!干了三次她居然还能跑步呢。有人说:“如果地球只剩一个人,保证是女人。”这话有道理,如果地球上还剩一个人希望做爱的话,保证也是女人。江赣忽然哈哈笑起来,现在这钟点正是小姐上班的高峰期,瑕思风风火火地跑了,难道他是小姐?他歪着脑袋在房间里打量了几眼,最终否定了自己的奇思妙想。小姐的钱都是带着血丝的,不可能住得如此奢侈。另外瑕思眼看就三十岁了,这个年龄的小姐是昨日黄花了,即使不退役也碰上出手大方的客人。此时另一个念头升起来,瑕思到底是干什么的?江赣越琢磨越觉得有点不对劲,从没听他提过工作的事,难道瑕思就是传说中的女大款?看她的做派又不大像。
鸡头!江赣脑子里轰的一声,瑕思这个岁数是鸡头的最佳年龄段。想到这儿,江赣忽然觉得奇冷无比,他不得不把被子拉了过来。
在瑕思身上肆意胡为,多少也有点儿借酒撒疯的意思。邵云流产了,江赣是又恼火又难过。恼火的是老婆把自己的信念当成儿戏,黑着心地想要孩子。难过的是邵云终归是自己的老婆,流产的滋味估计也不会太好受。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过离婚的问题。
有一次他与方路探讨未来什么样。方路说:“将来我们去火星定居,每人能划上几百里的领土,咱地球人集体做地主。”江赣说:“咱们这辈子看不见那一天。我认为未来在几十年,中国社会很难保证安定团结的局面。”方路问他何以见得,江赣说:“你到招聘会上看看,我的天!二十年前的农贸市场也没有现在的招聘会热闹,卖的是大学生,居然还他妈都卖不出去。我估计就业问题将长期困扰这个社会。生产力提高了,人口无法消化,必然会造成很多社会问题。所以兄弟我坚决不要孩子,养育孩子我受罪,孩子长大了是他受罪。”
在江赣看来,养孩子纯粹是蠢人蠢事,费力不讨好。生孩子属于动物繁衍的本事,是低级趣味。类似的话他与邵云说过好几次,邵云每次都眼睛望天,冷漠无情,江赣知道自己的话都成了耳旁风。老婆是愚蠢而不可教,现在愚蠢的老婆为了一件愚蠢的事,要和聪明的老公离婚,江赣实在受不得这等凌辱。离就离,你不就是想找人生孩子吗?有你哭的那一天。
邵云还有另一爱好,一看不起自由职业者,这女人傻到极点了。难道不背着枷锁,人就活不成?没有单位,就找不到位置?再说,想靠着单位也未必靠得住。想到自己被解聘,江赣凶巴巴地放了个响屁。
为人进出的门,紧闭着;为狗出入的洞,敞开着!机关单位里只有两种人,奴才和想做奴才的人。奴才们要把这个定律推而广之,没有单位的人就成了被鄙视的一群。
电视台是座钟楼式建筑,正门宽阔却永远关闭着。据说那是给大单位的大领导准备的,闲杂人等一律从侧门进出。
方路就是从侧门里逃出来的,刘小灵母夜叉般地将眼珠子顶在脑门子上,追了他一个小时了。方路几次讨饶都没有得到宽恕,为了与老婆保持一定距离,只好一路小跑地逃窜。
录制节目基本上是事先编排的,刘小灵有媒体背景又天生的伶牙俐齿,颇受照顾。她一路过关斩将,众望所归地杀入决赛。眼看厨卫产品就要到手,牡丹、芍药、杜鹃以及狗尾巴花已经在刘小灵的心头怒放了。
这时他们迎来了最后的项目——看图说话,项目主要是考验参赛者与同伙的默契程度。规则简单,参赛者背对大屏幕,屏幕上出现一个名词,同伙可以用各种方式向参赛者解释这个名词,直到参赛者说出标准答案为止。但同伙不能泄露名词中的任何一字,否则就算失败。刘小灵之所以把方路叫来,就是想让他扮演同伙,夫妻总比旁人默契些。
方路是编剧,不怯场。他大摇大摆地走上台,先是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指着主持人的新款仔裤说:“电视台几个月没发工资了?”
主持人奇怪地说:“发了。”
方路嘿嘿笑道:“那你为什么穿带补丁的裤子?”
主持人立刻断定这家伙是个侃爷,马上提醒:“回去我把这裤子扔喽,咱们还是先录节目。”
由于二人都喜欢旅游,小灵选择了旅游类题目。大屏幕上出现的第一个词是黄山,方路高声叫道:“江赣的为人可以用哪个字形容?”
小灵脱口而出:“比较黄。”
方路说:“对,就是这字。上个月咱俩爬什么去了?”
小灵道:“爬山去了,是黄山!”
主持人高声叫好:“珠联璧合!第二道题目。”
屏幕上闪现出武夷山三个字,方路有点儿犯难,这三个字怎么表达?他晓得时间紧迫,立刻采取了先易后难的策略:“这回是三个字,一样是爬的。”
小灵说:“山!”
“是山。前面那两字是……是……”方路急得手足乱颤,抓耳挠腮:“你姥姥有几个孩子?”
小灵说:“五个。”
“你姥姥最小的孩子,你叫他什么?”
小灵说:“五舅。”
方路大喊道:“假如你五舅是女的呢?”
小灵说:“五姨。”
方路拍着腿:“把三个字连起来。”
“武夷山!”
台下一片叫好,主持人由衷地赞叹着:“好!高!你们这两口子真不是凡人,头一次有人把武夷山和姥姥联系在一起。请看第三题。”
屏幕上还是三个字:“老婆饼”。方路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出题的家伙缺德透顶,这东西太生僻了。所谓的老婆饼是潮州一带的小吃,在两广地区还算著名,但北方人根本没听说过。刘小另肯定不知道,方路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了。方路假装信心十足地说:“一种食品,可以吃。我平时叫你什么来着?”
小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情愿地说:“猪。”
录制现场本来是压抑而紧张的,不少参赛者手心冒汗,浑身冰凉,生怕刘小灵抢了头功。随着小灵一声惊心动魄的猪字出口,所有人都像被孙猴使了定身法,呆住了。沉默持续了三秒钟,现场忽然爆发出排山倒海的笑声,不少人乐得从椅子上摔下来了,眼泪、口水流了一地。主持人几次想把局面控制住,但都被笑声打断了。最后这小子也憋不住了,话筒一扔抱着摄像机大笑起来,镜头上挂满了大鼻涕。
天衣无缝的电视节目被刘小灵彻底搅和了,二人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谁也想不出下台的办法。方路还是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掉头就跑。刘小灵气急败坏地在后面追赶,二人冲出电视台。方路停下来埋怨:“人家写的是老婆饼,你为什么要说猪呢?”
“你误导!”刘小灵一把拧住他的胳膊。“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人讨厌死了。”
方路吃不住疼,只得继续逃跑,二人一口气跑出了好几里,小灵的怒火被喘息取代了。方路担心老婆穷追猛打,做出投降的姿势,哀求着说:“别打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说你是猪了。”
小灵头上的汗蒸发成一团白色烟雾,猛一看就跟生了个光圈似的,样子非常滑稽。她气呼呼地说:“到手的鸭子飞了,全套的厨房用品泡汤了,就因为你。”
方路陪着笑脸:“你真稀罕那几样东西?剧本写完了,我给你买套新房子。”
小灵一屁股坐在长椅上:“我还丢人了呢。”
方路扶着她的肩膀,假装沉痛地说:“今天的事的确有点儿丢人,但主持人不是咱们的朋友,谁也不认识谁,无所谓。这是常人没有过的经历,再过十几年,这事就成咱俩的谈资了,什么时候说起来都挺可笑的。”方路清楚她喜欢什么,决定来点儿恶心的,“这就是咱们浪漫生活的真实写照啊!他们想玩儿都玩儿不出来,你说对不对?”
小灵眼里果然闪现出光华,马上又多云转阴了:“现场还有同事呢,明天单位的人就全知道了,他们保证说我是大傻冒。”
“你又不懂了,幸福的女人都是呆呆傻傻的。她们不用担心有没钱花,不用担心老公有外遇,不用考虑工作上的烦心事。你傻就说明你幸福。”方路忽然觉得这话挺英明,简直就是名人名言,继续发挥:“这些人嘴上笑话你,心里都快嫉妒死了。咱们俩有情有趣,打情骂俏的,都闹到电视台了,谁见了不生气?”
“什么叫打情骂俏?话到了你的嘴里就变味了。”小灵仰面想了想,老公的话似乎有道理,口气也软了,“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伤害,你想办法安抚。”
方路说:“咱们找个酒吧,一瓶红酒,两根蜡烛。”
小灵不满地说:“咱俩在家里玩过这个,不新鲜。”
方路说:“我理解的浪漫就是一瓶红酒,两根蜡烛。”
小灵眼望天空,脸上是飘忽不定的憧憬:“将来你挣了一百万,咱俩怎么个浪漫法?”
方路想了想:“去香港,在维多利亚湾找个酒吧,一瓶红酒,两根蜡烛。”
小灵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挣了一千万呢?”
“一千万!?”方路想到有那么多的零,顿时有些心思恍惚。“真有那一天,咱们去欧洲,咱们在佛罗伦萨租一艘豪华游艇。咱们俩在碧蓝的地中海上漫游,天黑了,一轮明月从北非的沙漠里升起来,大海被月光点亮。你站在船头,用沙哑的嗓音演绎一首《在那遥远的地方》,而我从船舱里找出一瓶红酒,两根蜡烛,咱们……”
小灵给了他一巴掌:“你就知道一瓶红酒,两根蜡烛!没新鲜的了。”
方路忽见几颗血珠从小灵鼻孔里滑落出来,挂到上嘴唇。他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掏出张纸巾,塞了过去。“你是怎么了?怎么老流鼻血?”
小灵也觉出鼻子下面痒痒,擦了一把。“我也不知道,都有好几次了。”
方路有点儿拿不准。“明天去医院查查。我估计是贫血了,问问医生吃什么补品。”方路心道:我老婆这人最贪嘴,什么都爱吃,这人一般不会贫血。
小灵冰雪聪明,立刻看出方路话中有话,挥着拳头威胁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要说什么?”
方路说:“我就是想让你去医院查查。”
小灵抓不到证据,只得皱着眉说:“贫血,医疗保险给报销吗?”
方路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小灵手里。他觉得老婆的手有点儿烫,他又摸了摸小灵的额头。“好象有点发烧,明天去医院去查,听见没有?”
又一个清晨,小灵要上班,方路叮嘱老婆先去医院。他担心小灵阳奉阴违,干脆给报社打了电话,亲自为老婆请了假。方路本想陪她一起去,但老婆认为没那个必要,赶紧交了稿换来银两是最要紧的。临走时小灵说:“放心吧,有事我通知你。”
方路怒道:“别胡说八道,什么事也没有。”
老婆前脚出门,方路马上就给雅宾打了个电话,通知他大功告成,希望他过来具体洽谈。
昨天回家后,方路面对电脑枯坐了两个小时,主要是研究雅宾游戏的故事情节。后来他大约有了想法,便记在纸上了。所谓的创意不过是几个捕风捉影的想法,但他希望尽快通知雅宾,把这事了结掉。
不久雅宾来了,方路将他请到书房里。由于电脑启动比较慢,趁这个机会雅宾淡淡地说:“有时间,你应该劝一劝我表哥,别指望买彩票发财,这样下去他早晚得痴心疯了。”
方路没有急于答复,他心里琢磨着:买彩票没谱,你把游戏卖到美国就有谱?你们兄弟俩差不多。他笑着说:“你表哥又不是没有收入,偶尔买几张彩票算不得什么罪过。”
“他一下买5000块钱的呢?”方路啊了一声,这小子疯啦?雅宾哼了一声:“自由是奢侈品,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享受的。当自由降临时,有些人就手足无措了,比如我表哥。”电脑启动了,雅宾摆出副操作者的姿态:“行了,他的事以后再说。你有什么具体想法?”
方路愣了一下,电脑的桌面换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估计这张图片是小灵从网上复制的,没准这就是传说中的蜀南竹海。他没心思探究小灵的理想,张牙舞爪地对雅宾说:“写电视剧的基本要领是头三集把观众按在椅子上,把观众抓住了,后面的故事即使再水也无所谓,设计游戏的原则应该差不多。”雅宾点了点头。方路手指屏幕道:“故事一开始就把人物扔到冥王星去了,没有交代任务的具体意义,玩家自然产生无所事事的感觉。设计者要给游戏玩家一个坚持到底的理由,比如保卫地球,保卫全人类,保卫上帝或者保卫某个女人。反正得有个理由,哪怕是骗人也应该有。”
雅宾不解地说:“如果通过文字叙述就太老土了,人家不会接受。”
“当然要通过情节设置了。”方路故意停了一会儿,“可以在游戏开头渲染紧张气氛。比如在现有程序之前再设一关,外星飞船包围了地球,地球马上就要爆炸了。勇士们冲出包围圈,准备直捣敌人的巢穴。气氛要凝重些,加上点儿悲剧色彩才好。比如飞船除非,船员就死光光了,就剩船长自己了。这一点你自己考虑,我只是建议。”
“有点儿俗套,我估计美国人能接受这种故事,他们一直是这么干的。”雅宾眨巴着眼睛,没有立刻拍板的意思:“这样吧,我得仔细想想,不能这么快就决定。按你的办法,我最少还得再干一个月呢。”
方路见这几句话没有镇住雅宾,担心他还要麻烦自己,不得不紧急开动脑筋:“一定要设置悬念。告诉玩家,在冥王星地心埋藏着一个能量转换器,是外星飞船的能量的来源。地球的存亡就在于能否摧毁它,给玩家使命感。”
雅宾用手指点着脑门:“即使照你的意思修改,事先我也要找人验证一下。”
方路道:“随你,我能想到的我都说了。我不指望美元,给不给都行。”
雅宾傲然地站起来:“如果你的方案被采用,五千美元一定给你。放心吧,下个月北京举行高科技博览会。美国软件公司通知我了,他们派人参加,我和他们约好了,当面谈。”
方路惊道:“你为这事去了趟美国?”
雅宾微笑着说,“科技发达了,我们可以在网上直接交流,天涯若比邻!”
雅宾大领导似的引退了,方路给小灵打了电话。小灵说:查完了,下个星期才能看结果,估计不会有什么大毛病。她正帮着邵云收拾东西,要出院了。她希望方路叫上几个人去看看邵云,主要是劝她别离婚了,没意思。方路答应了。
放下电话,方路接着写剧本。邵云的事、金城的事、雅宾的事都在其次,写剧本的事最重要,剧本是钱。
写到中午,方路给金城打了电话。金城为难地说:“我下午有事,不知道几时能完。”
方路道:“少废话,我下午接你。我老婆指派的任务,刀山火海也得上。”
金城道:“你是真怕老婆?会真一直让我向你学习呢。”
多年来,江赣把自己捏造成花心大萝卜,方路却在朋友群里把自己塑造成惧内的典型,大家都认为他怕刘小灵就如如老鼠见了猫。有人曾当面教训刘小灵,对待男人不应该使用高压手段。刘小灵快气疯了,在她看来方路一直对自己实行精神虐待,但这家伙在大家面前总以受害者的姿态出现,朋友大多对他抱以同情。刘小灵特委屈,几次想扭转这种局面都没有成功。方路为此颇是得意,这是他生活中最真实的谎言。
方路随便吃了几口,然后打车去了金城家。事实上他不愿意参与这种三八妇女的三八活动,但不得不承认责无旁贷。江赣是自己好朋友,邵云是小灵最好的女伴,他们的婚姻一直是方路夫妇撮合的。如果他们离了,小灵会认为这是不祥之兆,方路也会出现兔死狐悲的感伤。如果能劝得二人言归于好,既是尽了朋友之道,也可以为自己的婚姻多买一份保险。
金妈看到方路后,脸上立刻罩上了一层神秘:“金城说了,让你在外面等一会儿,他正接受记者采访呢。采访完了就出来。”
方路大惊道:“他设计的大楼塌啦?塌了也不应该找他,应该找甲方。”
金妈差点给他一嘴巴:“你这还就是没好心眼。记者是来采访好人好事的,这说明我们家金城有出息。”
“主要是您教育得好。”方路知道金妈姐妹是一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敢说什么,只得在客厅里等。
金妈搓着手在屋里转圈儿,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进去半个钟头了,我也不知道几点钟能完事。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买彩票都能买出了名,兴许我们家金城真能发财。”
方路惊得裤子差点掉下来,他以为金城设计的黄金大厦受到媒体关注,还挺高兴的。金妈这么说,记者来意明显与彩票有关,难道金城真中了大奖了?这个笨蛋!中了大奖还敢上报纸吹嘘?那不是向强盗爷爷叫板吗?金爷我有钱啦,大家来抢吧!看你们谁能抢到手。方路急了,顾不得金妈阻拦,三步两步地向金城的房间冲了过去。刚刚跑到门口,房门自动开了,小倩端着两只茶杯从里面钻了出来。
小倩的惊讶一点不比他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方路指着房门:“我不知道你在这儿,我是找金城的。”
小倩说:“我陪记者采访金城,是我把这条线索提供给报社的。”
方路一拍大腿,本能地想骂人,当着金妈和小倩终归是没敢。方路回手把小倩拉进了厨房,低声吼道:“这不是暴露目标吗?金城好歹是咱们的同学,这事一旦上了报纸,坏人就盯上他了,他还活得了吗?”
小倩冽着嘴问:“为什么坏人盯上他?”
方路做了个点钞票的姿势:“钱!坏人就盯着钱。你们太糊涂了,中了大奖就应该找个山沟子藏起来,等风声过去再说。”
小倩的声音有些发颤:“金城真中奖啦?五百万!真的假的?”
方路颇是奇怪:“没中奖吗?他没中奖记者为什么采访他?”
小倩哎呀了一声:“你这个人!我还以为他真中奖了。前几天我帮记者策划了一个选题,用一个整版报道彩民的悲欢苦乐。总编同意了,线索奖照给还答应给我署名。我帮着记者寻找有典型意义的彩民,金城算一个。”
方路挥着手说:“现在的报纸真无聊,一帮买彩票的有什么可报导的?都是吃饱了撑的。”
小倩一边倒水一边笑着说:“媒体经济就是眼球经济,北京有七八十万彩民,比出租司机多好几倍。为什么不能报道?”说完杯里的开水也加满了,小倩端着杯子回房间了。
方路站在厨房里,满脑子都是匪夷所思。彩民的悲喜不值得关注,但有件事最让他震惊不已,小倩居然能帮着记者策划选题啦?如此看来她不是一般意义的线人了。如今小倩的气质、谈吐与两个月前比起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金城的房门开了,小倩陪着记者走出来,金城点头哈腰地在后面跟着。
走到大门前,小倩用眼神向方路告别,金城则满脸谄媚地说:“大记者,有什么内部消息,别忘了通知我。”
记者笑道:“放心,你要是碰上什么新鲜事,赶紧给我打电话。”
金城送走了小倩和记者,见方路木鸡般地站在厨房门口,大声道:“看见没有?我现在是著名彩民,早晚他们得把那五百万给我送家来。”
方路呵呵了几声,嗓子里如卡了几根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