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招待所后闲得无聊,竟又不安分地想起孟殊来,于是打电话想把她找来。孟殊不在家。有位中年妇女审贼似的把我问了个底儿掉。编瞎话骗女人本来是咱的特长,再说当年咱被民警审过好几天都能坚持下来,一个小城市的半大老太太又岂奈我何?我没废什么话就让她相信自己是孟殊的同学了。
三点多钟,徐刚成真来了。
“咱们应该去买些礼品。”下楼时,徐刚成提醒我。
“卖东西?给谁?”
“咱们到别人家里做客,总不能空着手吧?”徐刚成象看傻子似的瞧了我好几眼。
“谁家?”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三百六十个不乐意,却又无可奈何。不得不跑到招待所门口的商店,弄了两瓶好酒,两条塔山,八百多块!没准就会扔到井里,******连响儿都听不着。自从上班后我逐渐发现,外地人的排场比北京大多了,没几个不抽塔山,不喝好酒的。真闹不清他们平时挣多少钱,反正我现在自己也不敢充那个大头。
徐刚成把我领进一辆捷达车。可能是产地太远,湖南的捷达车非常少见,不过在庆阳这种坑凹不平的山城公路上,捷达的稳定性的确比桑塔那强。司机开车很野,在市区里三拐两绕如入无人之境。可每到路口,司机都会恰倒好处地放慢车速,伸手和警察打个招呼。“你们行啊!官面上的事是不是全吃开了?”我无限感慨地跟徐刚成说。北京太大,警察也太多,在崇文呼风唤雨,可能在海淀就成孙子了。还是小地方好。
“方先生不会还以为我们是黑道人物呢吧?”徐刚成自以为幽默地笑了,马竿似的小细腰使劲拔了拔,可无论怎么拔他还是比我矮半个头。
捷达车驶出喧闹的市区,前面是片少见的小广场,绿树葱葱,环境幽静。车子放慢速度,径直向一个大院开去。我不自觉地倒吸口凉气,面前大院的门框挂着庆阳市委、市政府的大白牌子。车绕过办公大楼,在一片安静的住宅区里停下。
“我们去拜访王副市长,也是工程指挥部的总指挥。你只要说是我的同学就行,千万别提王权——”徐刚成唠里唠叨地嘟噜了一大堆,而我仅仅弄明白了一个事实。面目苍白的王权是王副市长的大衙内,王副市长主管这项工程。
“您哪,就省点儿唾沫吧。我从北京来,好歹也见过几个当官的,你们的正市长也就局级吧?”我十分不耐烦,瞧徐刚成的样子好象是带我去见美国总统似的。
“那就好。”
“这回总该放心了吧?”回到车里,徐刚成象是问我又象在自言自语,他点上一支烟,猛吸了几口,鬓角上有几颗小汗珠渗出来。
“对,是放心了。”我知道自己在这场戏中不过是个配角,其实做配角是件很轻松的事。
“哈哈——”他抽了大烟似的笑起来。
“其实昨天我就相信了。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光凭嘴说,什么事也不行。”我附和着他,笑了笑。“现在咱们去哪儿?”
“找王权。”
王权是个虚荣透顶的家伙,他的山间小别墅门口居然还挂了个公司的牌子。别墅在市郊,周围是数百米的树林,空气清新,芳草怡人,门前的一对石狮子似乎也知道主人的身份,龇牙咧嘴,甚是吓人。‘要是有盗贼来抢东西,肯定不会有人听见。’我真盼着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秘书小姐笑吟吟地为我们端来香茶。她款款转身时,我便断定这女子没穿内衣,那春光无限的笑意自然不是冲着我方路的,临出门时小姐的杏眼还勾得沙发里就坐的王经理不住咳嗽。
“这个——这个——”王权见小姐走了才开口。“具体情况你都应该清楚了吧?听说方先生还请指挥部的人吃了顿饭?”王权起身坐到古铜色的老板桌后面,桌子巨大而敦实,与王权瘦削细长的身材配在一起,显得非常滑稽。桌面太宽,坐在他对面,那种空洞的距离感让人很不舒服。当然,桌子的大小本身就是人于人之间距离的反映,而距离往往又是与生俱来的。
“没错,消息真灵通。”
“吃顿饭倒也没什么,不过我们不希望你和指挥部的人接触太频繁,搞乱了关系,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记住,只有你和王经理的合作才有实际意义。”徐刚成突然象条狗似的变了脸。
“我们的合作还没有开始呢。如果代价太大,我们也不一定接受。”我不阴不阳地回他一句,王权是大公子,你不过是个溜腿儿的。
“庆阳百年不遇才赶上个省重点工程,市里头头儿们对这个项目特别重视。”王权对我们两个的争论显然没有兴趣。“所以我和你们星达公司从来没发生过任何关系,知道不知道?这件事过去以后,你我也从不认识,根本没见过面,懂吗?”
我翻翻白眼儿,最讨厌别人跟自己讲话时用这种口气,碰上警察是没办法,可他王权是个什么东西?‘车船店脚衙,无罪都该杀。’王权不就是个小衙内吗?要不是看在三、四百万销售额的面子上,方爷才不跟你玩儿呢。“明白!保证天衣无缝。”
“对,天衣无缝!方先生是明白人。”王权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方步,双手半举在胸前,指甲灰白,手掌间歇性地抖着。这家伙有点儿神经质,他眼珠子象过了电似地烁烁放光。‘丫挺的肯定看见银子了。’我暗地里骂着。突然王权停下来,“我的公司将向你们提取总销售额百分之六的佣金,完事后,大家两清。你看呢?”
“六个点?太多了,太多了!”李丽给的销售费用只有百分之八,给他六个点,自己岂不成学雷锋了?何况这么大一笔款项,叫李丽怎么出帐?弄出点事来,大家全完蛋。
“就百分之六,一个点也不能少。我们并不发愁没人愿意出这笔钱。”王权手指咚地在桌上敲了一下。
“你们,你们让我为难啦。”我端起茶杯,苦思良策。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沉默象一张弓,随着弓弦的收紧,气氛越来越紧张了。
“开动脑筋,想想办法嘛。”徐刚成终于打破沉寂。这小子脑子比王权好使,我一直怀疑此事是他的主谋。
“说起来容易,兄弟总不能喝西北风吧?”
“把产品的单价提高一点,不就什么都有了?”徐刚成说。
“价格我都报给徐总了。”
“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几百万的订单总不能指望它自己从天上掉下来吧?”徐刚成又伸出两个手指头在我眼前晃。“下周一才开招标会,时间够用。”
“能不能把徐总家的地址给我找来?”我自以为智商已经不差了,可世界上偏偏有于仁、徐刚成这种人精。
徐刚成嘿嘿笑着掏出个笔记本,撕了张纸给我。
收起地址,我几乎是苦笑着转向王权。“用一下你的电话。”
我并未提及六个点个具体数额,只是把与王权他们的背景与合作方式告诉了李丽,女强人在电话那头沉吟良久。“真有三、四百万?”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李丽终于认可我们的方案,并在千里之外再三叮咛,注意安全,保重身体之类。
“有一个条件。”放下电话,我直接来到王权桌前,这小子比徐刚成好对付。“如果你们同意,咱们就这么定了。”
“说。”
“款项的一半用汇票结帐,还得给我们公司弄张发票来,不一定是全部金额,大部分就行,好证明我们公司在湖南进过一批货,财务上得有个交代。”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徐刚成就站在我身后,我瞥眼看去,发现他暗地里攥了攥拳头。
晚上,王权大排酒席,祝贺双方达成协议。我们在城里一家很火爆的饭店包了个单间。酒过数巡,王权兴致颇高,嘀嘀咕咕地和徐刚成侃起来没完没了。我怕他们用当地话算计自己,便立起耳朵来使劲听。逐渐也凑合着能听懂几句,其实不过是某某老子又升迁了,某某儿子在什么地方惹了事,某某又通过哪个头头开了个公司之类,这帮公子衙内又能有什么新鲜的?
“北京副市长******到底是怎么死的?”徐刚成突然凑过来问我。
“这事还真不好说,陈希同还没来得及跟我汇报就也给抓起来了。”我打着哈哈,实际上那时我还在监狱里糊纸盒呢。
“我们可听说不是自杀的,是让人打死的。”王权把条腿搭在另一张椅子上,胳膊交叉着放在脑后。
“传闻太多,可能除了他们自己谁也说不清楚内情。其实早就听说他们闹得太不象样儿,活该!”也许每个人都有幸灾乐祸的癖,我看着眼前的二位纨绔子弟,突然产生种由衷的快感。与死人同病者不可生!两个臭小子早晚得跟******就伴儿去,到了那时,咱岂不就成了他们的催命鬼?“对了,听说为这笔业务来了八家公司,你们为什么选中我?”这倒是我一直在冥思苦想的。
“在行业里,你们公司的口碑很好,质量也过得硬,出不了大事。”徐刚成的瞎话张嘴就来。
“质量好的也不止我们一家。”
徐刚成和王权对望一眼,会心地笑起来。“你呀,心眼挺多,做成生意不就完了?”徐刚成说。“你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来得太晚,公司也离得远。”
“这话从何谈起?”我咧着嘴,哭笑不得。按说这根本不是优势,倒是不选中我的理由。
“方先生真的连这一点都想不通?”徐刚成不失时机地再次打击我的自信。看到我愣头呆脑的不言语,他才得意洋洋地向我解释:“离的越远越说明你们在庆阳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关系,来得晚,更说明你们信息滞后。没人通知你们,星达公司也来不及在庆阳瞎折腾。对我们来说跟你们打交道比较保险,分粥喝的也少。”徐刚成又得意地瞅王权一眼。
“哈哈——,怪不得都说南方人聪明!”我举起酒杯。“为我们来得晚喝一杯。”
王权是个酒腻子,基本上酒到杯干,快十点的时候舌头已经开始打卷儿了,满嘴就那几句车轱辘话,来回唠叨。他晃晃荡荡地非要去夜总会,我们没辙,只好跟着。
夜总会设在江边的一条重新装修过的旧铁船上,老远就看见巨大的霓虹灯“伊丽莎白号”,船上灯火通明,小车在江边公路上排了一溜。我对这种地方并不陌生,倒是夜总会经理点头哈腰,万分崇敬的狗腿子样儿叫我吃惊不小。一般来说,夜总会老板都是当地黑白平趟,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此看来王权小子在庆阳的确能手眼通天。市长的公子嘛!‘我爹要是市长,自己还能进去三年?’我朝地毯上狠狠吐口痰。最后夜总会经理把我们带到后舱的一个包厢,还一个劲强调是招待贵宾的地方。
我走进包厢时差点以为自己到了香水店呢,暗红色的灯光和呛人的香味使人产生种晕旋感。当贵宾的感觉真好,包厢足有一节火车车厢那么大。房间正中是矩木地板铺成的小舞池,贴地的射灯让屋里有种特殊的华丽和神秘。靠门的一侧是全套的KTV设备,音箱都是BOSS的,另一侧有台玻璃门的小保鲜箱,各种洋酒异彩流光,饮料足有十几种。舞池对面是挂着软帘的小包厢。
“方先生,你放心玩儿,在庆阳咱们说了算。”王权不耐烦地挥手叫经理快点去找小姐。“你们北京有这种地方吗?”
“有,当然有。而且保证比你们这儿高档。就是轮不上我去。”我心里暗自发狠,******肯定老去,怎么样?死喽!
不一会儿,六、七个花枝招展,千娇百媚的小姐让经理带了进来,包厢里顿时唧唧咯咯的象进了养鸡场。
“把——把灯给我打开。”王权说话不利落,摸了半天大灯的开关却没找着。“老板,你要是拿群烂货哄我,看,看我不拧下你的卵子。”
“没问题。”经理陪着笑脸。“正宗东北小姐。”
王权跟挑牲口似的把小姐们挨个扒拉来扒拉去,还时不时地拧两下屁股,小姐们象给电着似的“嘎嘎嘎”地叫个不停。
我瞧着好笑,这兔崽子要是再喝二两,非得掰开嘴看看小姐的牙口不可。王权突然回过脸来问我:“方先生先挑一个?”
“我看都挺好,您先来吧。”
最终王权居然拥着两个小姐沥愣歪斜地进了小包厢。徐刚成也挑了个人高马大的东北姑娘。“放心玩儿吧。”临进小屋时他还特意叮嘱我。我特意找了一个娇小玲珑的南方小姐。
“破帘子原来是样子货。”走进小包厢,我才明白,门上挂着的软帘从里面看是透明的。
“这是老板特意订做的,就是为了效果好。”小姐跟在后面解释。
“什么效果?怕人看?”我故意逗她。
“样子挺老实,人可真坏。”小姐极其熟练地在我大腿上拧一把。她看样子也就二十岁,五官非常清秀,眉毛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两条辫子搭在肩上晃荡,娇嫩似水的小脸上居然还有两个小酒窝。“我叫阿秀,大哥您呢?”
“叫我方哥就行。”
“你有多大?就当人家哥哥。”阿秀不傻装傻地调侃。
“比你大,你还一身奶味儿呢。”
“我都二十二了。”
“做小姐几年了?”
“刚一个月。”
“哈哈——”我笑着在她腰里掐一把。没哪个小姐告诉客人自己已经干了两三年了,三十的老妓女都喜欢假冒原装货。“你们干这行,挺好玩儿吧?”很多年以来我都在为这个问题伤脑筋,看着都挺文静的姑娘们为什么偏偏喜欢干这个?虽然经济不太景气,可年轻人找工作总不至于难到弃良为娼的地步。会有人爱做鸡?下半辈子怎么混?上为鸡父鸡母,下为鸡子鸡孙。就算能多挣几个钱,可也花不了一辈子。咱要是有个女儿干上这行,非提着脚脖子把那浪丫头摔死不可。小姐们的父母难道也都死光了?可话说回来,自己的女儿当然不行,可别人的女儿如果都从了良,我自己可能也挺闷的。
“干什么不一样?挣钱多就行。我技校毕业后当了两年公交车售票员,拼死拼活一个月人家才给三、四百块钱。”阿秀样子很愤慨。
“实在!”我哼一声。“有小姐跟我说,她做小姐是挣钱给弟弟治病。好惨哪!”
“信吗?”
“不信。就跟我不信你叫阿秀一样。”俗话说,野鸡没名,草鞋没号。干这一行当然不能以真名示人。这倒和地下工作者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换个地方就得换个身份。
“我真叫阿秀。”
“得了吧。”我抬手把她搂在怀里。“知道外面怎么说小姐吗?走在一起象情人,坐在一起象夫妻,给了小费笑嘻嘻,回头就得骂傻×。”
“瞎说!”阿秀哼哼着倒在我怀里。
虽然适值晚秋,但湖南的气温依然很高。小姐们本来就不喜欢多穿衣服。没两分钟的工夫,阿秀柔腻、光洁的侗体便在面前绽开了。在西方,女性的侗体被画家赋予一种神圣的美,在中国它却与肮脏为伍了几千年,上了画也是春宫图,妻子尚羞于齿,何况是鸡。咱是北京土著,最地道的汉人,此刻,除了****外也不可能有别的感觉。六十年才开花的铁树,珍贵得令常人望而却步,所以每年只开一季的牡丹最招人喜欢。而四季不谢,艳色常存只有死不了了。这种花然生命力极强,但只能是花卉中的极下品。
“这是什么?”我揉面似的在她的乳房上搓来搓去。
“你轻点,疼。”
“比****的时候还疼?”
“方哥你为啥这么坏?”阿秀背过身去,好象生气了。
“不闹啦。”我已经被这小丫头逗得欲火中烧了,手在她背后来回抚摩,极细的骨节,微微突出,嘣嘣的心跳把她后背敲得特响。“做一次要多少钱?”
“看你是谁了,王总带来的人,我们老板一分钱也不敢收。庆阳谁敢收他的钱?”阿秀说到这儿,不禁很泄气地拉拉衣服,一只乳房被盖住了。
“他总来?”
“偶尔来几回,全城好玩儿的地方多着呢。”
“那我们俩好好玩儿一回。”我最近****很盛,一个多月没干那事儿了。
“夜总会里不能干,我们有规定。”阿秀急着想起来。
“规定个屁!”
“真的。”
我的手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她的身体,身下那玩意儿一跳一跳的,磨得生疼。“哪儿能?”
“十二点以后你能带我出台。”阿秀低着头,手在我大腿之间划来划去。
“去你的吧,十二点!十二点招待所******都关门了”我狠得舌头根痒痒,不关门我也带不进去。门口当兵的拿着枪呢。
“那你就自己打手枪呗。”阿秀一脸笑意,手继续在我腿里揉着。
我无奈地瞪着眼,一脸茫然。咱从没强迫过女人,即使她是只鸡,可阿秀这只臭鸡,“咯咯”半天却下不出蛋来。此时我忽然觉得沙发似乎在微微颤悠。我侧耳倾听,隔壁小包厢里隐约地传来女人“咝咝”的喘息声。“去你妈的!有个狗屁规定?还给你脸啦?小丫头片子要是敢耍我,老子就退台。”我跟个流氓似的吹胡子瞪眼。“干什么就吆喝什么,装什么蒜?”
“真是有规定,当然啦你是王总带来的,老板不敢怎么样。可我这两天来那个了,真的。”阿秀张惶地抱着我的脑袋一个劲地亲。“对你们男人不吉利呀。”她学着港片的口气,酸得牙都软了。
“穷毛病!你财迷转向啦?不会歇几天?”
“生意不好做啊!”她胳膊肘吊在我肩膀上,身体拼命扭着。
“下面那张嘴不行,就用上面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无赖,跟疯了似的,威风无比。酒色财气,这四条我算占全了。
“我走了。”阿秀气得酒窝都往外翻了。
当然阿秀没走成,我正举着一张四个老爷爷朝她摇呢。
阿秀看到我的家伙时,惊讶得翻起白眼来,她一定认为收一百块实在太少了,但总比退台强。
看着阿秀毛茸茸的脑袋在下面艰难地一伸一缩,我产生过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玩儿人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多年以来,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女人们的玩物,从现在开始我也该玩玩女人了。想到这儿,我故意轻轻地提了下胯,阿秀立刻仰倒在地上,“呕”的一声差点吐出来。她跪在那揉了半天胸口,脸色才缓下来。阿秀面无表情地看了我许久。我用手指指。“快点。”
正在我大口喘气,呲牙咧嘴时。突然听到王权在外面酒意颇浓的叫骂声。
“不长眼的臭婆娘!总打电话,鸟电话!拿老子蒙事?老子斩你的头,做了你。”我正准备出去劝架,便听到“啪”的一声脆响。我马上提起裤子跑出来,险些忘了掀帘子。王权就站在自己的包厢门口怒声喝骂着,他眼睛血红,双手叉腰,嘴里****长小鸡儿短的骂个不停。有位小姐肯定挨了个耳光,正蹲在地上哭呢,另一个则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
徐刚成也跑出来,我们俩不明所以地互望着。还没等我们去劝,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先生!先生,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别生气,有话慢慢讲。”小服务生低三下四地往脸上堆笑。
我顺手打开吊灯。
“让她说,小****!敢拿老子寻开心?是伺候老子还是打电话?”王权本来就有些喝高了,此时在灯光下,他脸色灰败,嘴角几乎撇到腮帮子上了。
“大哥,她是新来的,大哥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服务生下巴还光溜溜呢,他一开口,我就知道这小子要倒霉。
只见王权眉毛一立,肩膀一抖,“啪”又一声脆响。小服务生身子一晃,差点被抽个趔趄。如果不是他及时抓住门框,非摔倒不可。看来王权这东西打人耳光的功底十分了得。“你——你为什么打人?”血从服务生手指缝里流出来。他怒目圆睁,紧握双拳,身子气得瑟瑟而抖,象一条爆怒而随时会乱咬一阵儿的狼。
我不自觉地抱住肩膀,真希望他们俩能厮打起来。也好看个热闹。此时又见夜总会经理大喘吁吁,气急败坏地冲进来。
“王总。王总!这是怎么了?我刚才在外面招呼客人,没顾上您,哪儿不顺心?”经理的胖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鼻子眼睛尽一切可能往两边挤。现在拉皮条的老鸨都不简单,要是碰上别人,还止不定是什么嘴脸呢。
“你龟儿子的!怎么管教手下的?小王八蛋也敢和我称兄道弟?活得不耐烦啦?”王大公子嘴里可没好听的。
“你——”小服务生真的要扑过来了。
“走,滚,快滚。”老板费尽了力气才把他推出去。“您说得对。他不懂事,我辞退他。您先消消气。”
“还有这个小****,啊?不会干别的,就知道一趟一趟地打电话,打,打!再去打呀。”王权可能是AB血型的人,他动作夸张,幅度特大,他骂人时额神经抽动,耳神经抽动,甚至连牙神经也在急速抽动着。他几次试图弯腰抓住小姐的头发,可能是酒劲未过,动作太大,几次都抓空了。幸好经理扶着,要不非把自己绊个跟头不可。“想溜?一点规矩都不懂。”他又指着夜总会经理的鼻子。“你这个买卖还想不想开?不靠老子替你摆平,保证比你干得好。欠打的小****!”王权终于又踢了小姐一脚。王大爷威风八面,连衬衫都快给奔腾的阵阵内息撑破了。
“王总,哎呀,看您气的!先息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他们这几个小羔子真是太不懂事,我会好好教训他们的,不成就开除。”胖经理的脑门越来越亮,一颗颗小珍珠逐渐聚集到下巴上,晃晃悠悠地随着他说话的动作抖动着。“你,你还不快给王总赔不是,不懂规矩的东西。”他伸手拽起地上的小姐。
“赔不是?”王权还是不依不饶。
此时徐刚成走过来,他拉拉王权。“你们吧,就是不长眼睛,下回得弄清楚陪的人是谁。回去好好学学,听见没有?”
“是,是。”经理象被****的死囚,马上把惹事的小姐赶走了。“让一帮小羔子败了兴,王总,我再给您找几个小姐来。消消气,今天我做东。”
“你以为我玩不起?”王权“呸”了一声。
“算了,今天大家兴致都不高了。”徐刚成又硬插一腿。“今天咱们给老板个面子,改日让他好好请咱们喝酒。下回告诉他们多长几只眼。王总大人大量,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要是换了别人,你的小买卖就真别开了。”
“是,是——”经理终于放心了。
“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你是什么们意思。”钻进车里,王权的酒已醒了几成,可仍是一脸的不忿,看徐刚成的眼色都恶狠狠的。
“他是温局长的远房亲戚,这个夜总会就是温局长罩着的。搞僵了,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温局长平时对咱们还不错,对吧?”徐刚成八面玲珑,天生狗腿子的料!他似乎连庆阳市所有官宦人家到底养几只耗子都知道。由此我更加相信,在工程指挥部的交易中,徐刚成肯定是主谋。王权不过是大树下面的一株嫩藤,最终被人玩儿也不一定。
“方先生。”车到军分区招待所,王权的舌头终于捋直了。“你把房间退掉,我们给你安排个好地方。”
“招待所挺好。您别费心了。”我竭力推辞,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朋友嘛!放心,住在我们的地方没人敢向你要钱,要钱我打折他们的腿。在庆阳这段时间,你的吃住我们包了,合作伙伴嘛。”
王权他们把我送到富豪宾馆时已经很晚了,连宾馆大楼的样子我也没看清。进了房间光顾了酸文假醋地和王权道别,等他们走后,才发现房间太大了。
我还从来没住过如此气派的房间。即使当年同刘萍在成都锦江饭店玩儿命消费时,住的套间也没这间房豪华。徐刚成曾在路上告诉我,富豪宾馆的所有装修设备和材料都是北欧进口的,光这间套房里的真皮沙发就值一万多块。我在大厅里问他,宾馆是几星的。徐刚成说:“没星。”
房间的外面是会客室,华丽宽敞,中间是挂着两幅人体油画的过道和金碧辉煌的卫生间,最里面才是舒适之极的卧室,里外加起来肯定有一百平米了。我在浴缸里泡了很久,躺在龙头下,热水一直从头上淌下来,懒懒的不愿意动,温暖舒适的感觉充溢于周身。在浴缸里我几乎就睡着了。晚上的事让我真有种天堂、地狱,亦人亦鬼的感慨,疲惫!彻骨的无聊,真没劲!王权虽然不是黑社会老大,却似乎比老大更嚣张。我和他合作竟有种掉价的无奈,好象是初入此道的妓女碰上了老嫖客。
我从浴缸里爬出来后,反倒没有什么睡意了。平生还是头回独自睡在这么宽敞的空间里。我翻来覆去折了两个小时的烙饼却依然精神十足,这算什么呢?白吃白住白喝白玩,生意要都能这么做,下半辈子给个市长也不干,吃喝玩乐,逍遥自在,岂不是神仙生活?我想起于仁没离开公司时,曾不只一次向我抱怨生意不易,人世艰难。有一回他煞是感伤地告诉我,前年夏天,他独自去乌鲁木齐把秃子公司的一批货转运到库尔勒。他知道新疆戈壁滩上烈日似火,还特地租了辆带空调的新型大卡车。可车过托克逊,刚进戈壁滩,空调就不管用了,太阳比想象的厉害得多,阳光直晒下来,车顶棚手都摸不得。于仁说就跟蒸桑拿一个样,最少也得六十度。更倒霉的是,卡车没到干沟就抛锚了。站在旷古戈壁上,于仁先生可没什么怀古幽思,大漠豪情。太阳晒得人没处躲没处藏,于仁甚至有点夸张地说:“******就跟脑袋上顶着五百瓦大灯泡似的,时间长了非成烤猪不可。”灰蒙蒙的戈壁上罩着层青灰色的热雾,草?连一点绿毛都没有。他告诉我,所谓戈壁其实就是铺满了一寸见方的小石片的大石滩。于仁曾在汽车抛锚时撒了泡尿,却听得石片上“滋啦”一声,那汪戈壁滩上仅有的液体立刻化成水汽,不见了。我当时听得目瞪口呆,也深为自己以后的经商之路而担忧不已。现在于仁要是知道哥们儿这么做生意,非气得立刻坐车回北京找我算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