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警道:“撞我没事,你可别撞车上。”
“不至于。”我苦笑着要走,忽然想起另一件事,赶紧抓住片警问道:“我问您一个事,经济犯罪的嫌疑人都关在哪儿啊?”
“判了吗?”片警问。
“没有,前几天才抓进去。”我道。
“要是都坦白了,现在就该移送拘留所了。”
我点点头,徐大光没有抗拒从严的胆量。于是道:“估计早就坦白了。”
片警笑着说:“不会又是你送进去的吧?我看您别当作家了,改行当侦探吧,我看您是这块料。”
“您骂我?我抢谁的饭碗也不能抢您的饭碗啊。”我对这个片警印象不错,能逗贫的人我都喜欢。
“没事,没事,我后年就退休了,您随便抢。记住,抓住人直接送给我,让我多立几回功,退休工资又能涨一块儿。”片警哈哈笑着,走了。
我望着片警远去的背影,心道:你现在退休就得拿好几千,真是贪心不足啊!片警走了,我正要回家,此时手机又响了,这回是老婆打来的,她张嘴便问道:“你知道师迁的事吗?”我不满地说:“怎么都问我呀?我又不是师迁他爸?早晨严明就向我要师迁的下落,你们什么意思啊?”老婆也觉得自己理亏,嘟囔着道:“严明找不到师迁了,着急。”我冷笑着说:“放心吧,他不会被基地组织绑架的,他不佩。”老婆有点不高兴了:“你怎么这么说话呀?”我更不高兴:“那我该怎么说呀?我告诉你,你可以把这句话转告严明,师迁的事与我无关,别动不动就找我,我已经够烦的了。”老婆冷冷地说:“没错,你侄子的事跟你有关,你干女儿的事跟你有关,行了吧?烦也是你自己找的。”说完,老婆“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我叉着腰,站在路边运气,流年不顺,到处都是牛鬼蛇神!似乎什么事都和我有关系,我又不是地球的球长。
此时一辆机场大巴从面前开了过去,我的三角眼在车身上狠狠扫射了几枪,真想把它射出几个窟窿来。怪了,我看见一人。当然了,车上全是人,我看见一个熟人心不在焉地坐在车窗旁,好象正犯迷糊呢。我呆住了,这人好象是师迁!我赶紧把三角眼变成圆的,调整焦距,但大巴车已经开过去了。
师迁就在车上!这是真的吗?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我和老婆刚为他吵了一架,这小子就从我眼前晃过去啦?我站在原地,变换了好几种姿势,最终断定,刚才保证是幻觉,真不吉利,简直太吉利了。不行,晚上我一定要给我爸爸烧点儿纸,让他老人家好好保佑保佑我吧。
附近有个黑市,我特地跑了去。黑市上卖什么都有,基本是假货,唯一的真假货是纸钱。我真没想到,有一半小摊上都摆着纸钱呢,小贩拎着一打子花花绿绿的票子叫道:“美圆,十万一张的美圆,给老人送点吧。”我不大相信这些新玩意,只挑了些圆边方孔的传统纸钱。小贩嘬着牙花子道:“这种老式东西已经不值钱了,要不,你弄点元宝吧。”说着,他把一堆黄色的纸元宝堆到我面前,我琢磨着,给我爸爸送回钱不容易,于是又买十块钱元宝。小贩又拿出一堆闪亮的纸团,号称是钻石,我担心一旦我爸爸太有钱了,就会成为地狱里的大款,丧失我家的勤俭传统,于是拒绝了。
回到家,我先是在沙发上躺一会儿。这几天真有点儿疲于奔命的味道,脑子里象灌了泔水,味道都馊了。早上起来就是一大堆事,然后便是没完没了麻烦,大部分事是关于孩子的。我觉得,冥冥中有个家伙把我和老婆绑架了,将我们推上一辆自动导航的战车,我们俩角斗士一样拼命打杀却不清楚战车将驶往何处。哎!到处都是阻击手,到处都是地雷,到处都是人体炸弹,到处都是夹杂在平民中的敌人。但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简单的说是为了豆豆和小魔女,引申出来说是为了方智和徐大光,再往深了说是为了我个人的兄弟情和友谊,可为了这几样不着边际的东西,冒着枪林弹雨去冲锋陷阵,值吗?
歇息了一会儿,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我不得不把所有想法都扔进垃圾桶,新一抡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先是例行公事般地给所有认识林纳的人打了电话,结果都不用问,还是找不到人影。然后便坐等保姆来谈价钱,我心里有个预感,老婆规划的宏伟蓝图没准要落空。向大家求援的事算是吹了,林纳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书倒是买回来一堆,昨天晚上我看到了半夜,全是提纲携领,全是一派胡言。看着挺顺眼,实际上一个问题以解决不了。今天下午是请保姆的事,也不见得会有好结果。
三点钟,物业打来电话说:保姆要来面试,我同意了。
不久后,有人敲门,我开门时差点一屁股摔到厨房里去,门口居然站着五个形形色色的女人,而且还外加一个大老爷们儿。我惊叫道:“你们——你们都是物业请来的?”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对呀,您不是要保姆吗?”我望着满楼道的脑袋,连脉搏都停止了。后来保姆们看出我是个棒槌,有人提议道:“您呀,一个一个的面试,其他人在外面等。”
我琢磨着这倒是个办法,于是道:“那你们商量好喽,谁先进来。”
有位花白头发的老太太,从人群中三扭两扭地钻了出来,诚恳地说:“小伙子,我岁数最大,你看我先面试,行吗?”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谁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我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老太太岁数不小了,她的头发已经是七分白三分黑,脑门子上的皱纹跟鱼鳞似的,双鳃上还各长了两块老年斑,象膏药。我心道,就您这模样的还当保姆呢?我给您当保姆得了。但想归想,这么大岁数了总不能直接让她回去吧。于是向门外众人道:“你们放心,每人就五分钟。”说完,我把老太太请进了客厅。
老太太回手将房门死死关上,神秘地说:“小伙子,养孩子这事主要靠经验。这群人都不成,太年轻,你把他们打发走就完啦。”
我心里琢磨:这老太太真够坏的,人家让她先进来,她倒想把别人全挤兑走,冲这人品就不能让她当保姆。我不动声色地哼了一声:“大家都是物业介绍来的,总得见见吧。”
“那是,那是。”老太太满面春风地在对面坐下,手指天空道:“小伙子,家里几个孩子呀?”
“两个。”我道。
“才两个呀,不多。”老太太很是得意。“我告诉你,我有七个孩子呢,最大的都四十了,全是我一手拉扯大的。”
“您高寿了?”我苦着脸问。
“不大不大,我才六十三。”说着老太太叹了口大气。“我那七个孩子呀,有四个下岗的,全是废物,都他妈吃我呢。我不干不行呀,这么大岁数了还得贴补家用。没事,你放心,我不多要,一个月五百块就够了。咱说好喽,外加一天三顿饭,我回家住去,不占你的地方。”
“您七个孩子,有四个下岗的,那三个呢?”我好奇地问。
“那三个?”老太太的眉头皱得很高,两块老年斑突突跳了几下。“有一个死了,还有一个内退了,好歹算是着落了。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怎么了?”我好奇心大盛,她生了七个孩子,难道一个争气的都没有吗?
“那个倒是不花家里的钱了,有活儿干。”老太太含糊其辞。
“什么活儿啊?”我决定刨根问底。
“咳!我跟你说也没事,反正咱们也不是外人。我那儿子开了家音像店,卖光盘让人家给抓起来了。”老太太道。
我明白了,那儿子保证是贩卖黄色光盘的,把自己卖成罪犯了。我不忍心挖苦老太太,只得道:“行,您这情况我跟我老婆商量商量,回头给你信儿。”说完,我站起来,准备送客。
老太太却不依不饶,拉着我的手道:“小伙子,我养活孩子有经验,七个孩子呀,我容易吗我……”
我微笑着将她送到门口,肚子里却一直在冷笑,你没经验,你全是教训。
第二位走进客厅的是位年轻女士,模样还算端庄。她先是微笑了一下,然后自我介绍道:“我是师范大学毕业的,主攻幼儿教育,兼修少儿心理学。这是我的文凭、资格证书和暂住证。我虽然不是北京人,但我的普通话您也听到了,交流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我不禁能做保姆,还可以担当家教,你是一举两得呀。”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占了个大便宜。“您的条件不错,完全符合我老婆的要求,但我想知道您要多少钱?”
“我这个档次的家政服务人员是很少的,工资水平可能会高些,但物有所值。看样子您是文化人,这个道理您比我更明白。”女人娓娓道来,很是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