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经此打击,心中充满了失落、迷茫、不甘。刚刚尝试到所谓的人间****,却以这种方式结束了,她不由对自己的价值产生了怀疑,就像一个孩子,以为别人对她不好都是因为自己的错。付女士对她说的话,她不懂。她一路想着这段夭折的感情,失魄落魄,以至于下错了车站,还有五六站的距离才到家中,鹦鹉干脆步行。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路上行人稀少,刚才还是满盈的月亮不知为何渐渐隐入了云层里,只留下一丝淡淡的光影,随后风起,昏暗的路灯如同鬼火般闪烁,街边的树枝也张牙舞爪起来。鹦鹉根本没有注意这些,她还沉浸在悲伤、愤慨的心情之中。随着一声闷沉的雷鸣,天空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终于将鹦鹉的注意力集中到天空。鹦鹉驻立仰望,天空黑得吓人,远处一阵阵轰隆隆的雷声,正隐隐有越来越近的趋势。她不知道何故,总觉得这雷来得奇怪。这时毫无征兆的,一道闪电在鹦鹉头顶上直劈下来,她飞快地闪身避过,那道闪电钻入地底不见了踪影,瞬间她全身的汗毛竖立起来,不由得心中大骇。
早年和山公在一起时,鹦鹉听山公说过,每个妖物在修炼过程中都要面对重重磨难,而最难度过的就是天劫,一道闪电能把妖物劈得魂飞魄散。但鹦鹉不过是只不成气候的狐狸,怎么会引来天劫?可是头顶上的雷声就如同在耳边轰鸣,闪电一道一道追着她的身形落下,她吓得慌不择路地奔跑起来。山公说过,天公不会在人多的地方落雷,以免造成无辜伤亡,所以鹦鹉想往人多的地方逃。可是这里并不熟悉,整个道路除了树与路灯,就是一片漆黑的写字楼。这时又一道拇指粗的闪电伴着炸雷如同快刀般划开黑幕般的天空,在鹦鹉的头顶乍现。鹦鹉惊叫着快速躲开,但随即感到浑身又麻又痛,身体一时失去了掌控,双腿一软瘫在地上,现出了原形。她惊惧地望着天空,绝望地尖啸了一声,觉得自己大概会死在这里了。这时,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于是她挣扎着站起,不顾一切向那个人影奔去。
来人是李为雄,他刚和张闻九喝过酒。因张闻九现在另有住所,两人喝完酒后便各自告辞回去。李为雄走到这段路时,突然打雷闪电,他担心会下暴雨,于是加快了步伐。这时一团黑影飞快地奔过来,一头撞在他的腿上。李为雄吓了一跳,抬腿就将那团毛茸茸的东西踢了一脚。定下神来后李为雄心想大约是野猫野狗吧,却见那东西被踢了一脚也没有跑开,心中恼怒,便骂道:“小畜牲,还想再让我踢一下么!”走近就着昏暗的路灯看去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拿出手机打开灯,发现那东西并不是猫狗,而是一只小小的尖嘴白毛大尾巴的……狐狸。
李为雄非常奇怪,城市里怎么可能有狐狸呢?但转而一想,据说现在有些人家养狐狸当宠物,说不准这个就是人家走丢的宠物了。李为雄捏着鹦鹉的脖颈一把将她提了起来,一边打量一边想,这东西卖个千把块应该可以吧。于是他将鹦鹉抱着回家了。
回到家后李为雄发现这只狐狸体形娇小优美,毛色纯白柔软,显得柔美娇俏,但左腿侧的毛却不知道怎么焦枯了,且搭拉着耳朵,眼睛也半闭着很没有精神,似乎生病了,心中不由非常懊恼,一只有病的狐狸怎么出手呢?
第二天遇到张闻九,因知道他是山上长大的,于是李为雄询问张闻九知不知道如何给狐狸看病。张闻九倒没有多想,答应晚上去李为雄那里看看。
张闻九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只狐狸是竟是狐精鹦鹉,他记得她的妖气。看着毫无生气伏在地上的鹦鹉,张闻九百感交集,自己苦苦追寻了这么久的妖物,眼下就这样无力地趴在眼前。
就是因为在捉她的过程中,自己连照妖镜也丢失了,现在才沦为保安加江湖骗子的角色,可是看着狐狸精的模样,又有些怜悯,生为妖物,在凡间注定会经受无数磨难。再想想自己,他经常被老板程东唤去陪客,说是陪客,其实是像个艺人那样表演,客人们在座上吃着饭,他则在席下按程东的要求穿着一身道士装,表演捉鬼画符,招式到位了,便能获得老板们的掌声。一个正宗的茅山道士,像个小丑似的。
所以张闻九不由对鹦鹉起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理心,他有些犹豫了,是将这只妖怪杀掉呢,还是放了她。
他以买酒买菜为由,打发了李为雄出去后,查看鹦鹉的伤势,却发现毛皮有如电击般的伤害,便奇怪地问:“难道说你不小心触电了?”
鹦鹉见到张闻九来,心中狂跳了几下,但自己实在没有气力,只得认命地闭上了眼,心想这下在劫难逃了。却半天不见动静,反而听到张闻九的问话。她抬了眼望向张闻九:“你不杀我么?”
张闻九不想鹦鹉这么直接问他,他怔了怔,实话实说:“还没想好。”
鹦鹉撇了撇嘴,才道:“被闪电击中的。”
张闻九惊异道:“你才是个三百多年的小狐妖,怎么会遭到天遣?”
只有快修成仙的妖物才会遭到雷击,若是扛住了雷击,便可得道飞升,功得圆满了,鹦鹉显然不在此列,所以张闻九才会惊异。鹦鹉在昨日也是奇怪的,但在被雷击后,她侥幸遇到李为雄,避免了再次的雷击,然而获得了生机。经过一夜,她体力的灵气突然活跃起来,仿佛水坝被打开了闸口在体内翻腾,她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其实只是被乱窜的灵气折磨的。山公曾对她说过,妖物修炼,必先得灵识,再得人形,再获灵通,每一步都不容易,惊险万分,但若能撑过来,便能体会到好处。而昨日鹦鹉遭到雷击其实也是即将获得灵通的征兆。现在鹦鹉隐隐感到自己体内有一个发光的小球,正在吸收着澎湃的灵力,再将这些灵力有序地送入到她每一寸筋骨里。
但鹦鹉不会对张闻九讲。
张闻九等了半晌见鹦鹉不理他,他也静静坐着,在心里思量,当初初下茅山,只为向世人证明,自己是能斩妖除魔的大侠,现在时过境迁,心境不一样了。大侠在这个时代是不存在的,就算自己杀了鹦鹉,又能怎么样呢?谁会相信?李为雄不也认为这是一只普通狐狸么。
于是张闻九决定不杀鹦鹉,便说道:“你毕竟是妖,待在这里并不方便。我先带你到我的住处,等你伤好了你就回到山里修练去吧。”
鹦鹉横了张闻九一眼,她能有反对意见么?现在的自己身体都要炸开似的难受。
李为雄买回了酒菜,两人吃完后,张闻九说这只狐狸病得严重,要带回去时刻观察。李为雄看着鹦鹉的样子,也相信张闻九的话是真的,只在心里暗骂白捡了,还指望能卖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