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努力说服并暗中施计,使霍光不得不在两日后临朝,但许平君却知道,他心中必有不服。
若真要霍光全心全意似昨往,霍成君亦是一个关健。
想通了想明白的她,渐渐在脑海中生起一个念头,却让她不由紧闭双眸,不愿触及那天际边的朗朗乾坤。
自那些官家千金名门闺秀入宫以来,她知道病已除却椒房,并未曾到别个宫院临幸新晋嫔妃,为此已引起不少嫔妃对她的怨念,亦引起了其背后娘家文官武将的不满闲言碎语。
都说她魅惑少帝,独宠后宫,无贤无量。
呵,想当初欲立她为后之时,那般言语说得真是好听,此时她倒成了不准少帝雨露均沾的妖后了。
但此却非她苦恼胸闷的缘由,而是病已……
“好好的,娘娘怎又叹气了?”莺歌拿了几盘点心回来,刚好看到站于平湖边上的许平君仰首望着天,却满容愁丝,深深叹气的模样。
“莺歌,你说何时陛下方会去各宫临幸各位嫔妃呢?”她没有动,仍举目望着天际边的那朵朵白云,眸随着白云的飘移而阴暗不明。
莺歌乍听此话,却是一愣,随即小心回问:“娘娘,陛下宠爱娘娘莫非不好么?”
“好……若在百姓家,那自是好的。”她收回视线,转身回首看了一眼石桌上的各色点心,道:“我都不饿,你拿了那么多点心过来岂不浪费了?”
“那是陛下令张公公差人送过来的,陛下还说娘娘最近愈发瘦了,应多吃些。”说到这个,莺歌喜形于色,陛下深爱皇后娘娘,这是整个未央整个大汉都知晓的事实。
沉默了一会,她转而吩咐道:“去唤月落与奭儿过来,我们四人一起吃吧。”
“诺。”听到四个共吃,莺歌心中一阵激荡,她知道皇后娘娘一向未曾将她当作外人,却未想过竟如此之真!
未注意莺歌离去步伐的欢快,许平君一门心思全在那些一盘盘精致的点心上,那些皆是她爱吃的小点心,想到病已待她之情深,她心中的念头不禁动摇。
“怎么?这些点心不合胃口?”刘询本在宣室批奏折,却总是心神不宁,眼前总浮现出她一张精致却总是苍白的面容。
于是,他来了。
既放不下,那便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紧紧地锁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不是,只是在等月落莺歌与奭儿来了一同吃。”她如实作答。
“月落、莺歌、奭儿……”他念着一个个人名,突地将她扯入怀里,“为何没有我?”
听出他话里的酸意,她不由噗嗤一笑,“你不是忙着么?我怎好扰了你?”
“不忙!”他急声说道,圈着她细腰的手收了又收,似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低声呢喃着:“无论何时,只要你唤我,我皆是不忙的。”
偎在他的胸膛里,她嘴角一直扬着,双手慢慢环上他的腰紧紧地回抱着他。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心中的念头怎教她说得出口?
“坐吧,月落莺歌她们必要来了,莫让她们见了笑话。”她轻轻推了推他,他却如山般不动分毫,引得她又是一笑。
“她们不会来了!”方才月落她们便来了,却让他一个眼色给使了回去,应是与奭儿在殿内玩着,一时半会不会到这平湖边了。
许平君也不笨,一想便知为何了,“多些人热闹些,不好么?”
“不好,我只想与你静静地待着,不想有他人打扰,难道你不想么?”推开了些,他看着她的眸问着。
意会到他的紧张,她的眸竟有些湿了,她到底做了什么?竟让他如此不自信?
“病已,无论何时何地,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皆是为你。这天地间,唯有你方能让我心甘情愿地去做任何事情,知道么?”许平君动情地说着,她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
他处处为她,时时想着她,她怎能再将他推给别人?再逼着他去临幸他根本不想理会的人?
既然后宫三千,他却只愿饮她这一瓢,她应感到幸,而非三番四次将他推给别的女人!
刘询再次紧紧地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因她的话而高兴,因她毫无保留的情而开怀。
片刻,二人仍紧紧相拥着,同看着平湖上水天连成一线的景色。
“病已,再过不久便要过年了。”
“嗯,还记得当年我与未天在昌邑聚仙楼,便吃了你一顿团圆饭。”
“是。”当年,他与师兄就在楼下,她便在楼上,却没得相见。
“若未天还未闭关,今年便可邀他入宫来,我们一起吃顿团圆饭了。”可惜了,未天还未出关。
“师兄若能来,那该有多好!”她有多久没见师兄了,很是挂念了。
“不准想别的男人!只能想我!”他听到却是不乐意了,即刻霸道地宣告。
“呵呵……”她笑得开怀,却未允诺。
“听到没有?小平君!今生今世你只能想我一个!”
“好好好!听到了!今生今世,许平君只想刘病已一个!”
“哈哈哈!”他大笑,抱起她连连转着圈。
“呵呵呵……”她娇笑连连,紧紧地抓住她这一生的情牵。
“我们还是吃些点心吧,莫枉费了你一番心意。”片刻后,她转得有些晕,不禁提议道。
“好。”他抱着她直接在石桌前坐下,就把她抱在怀里,也不放手,夹起点心就要喂她。
她也未多话,张开小口便吃了一小口,“好吃。”
“都还未吃尽,怎就好吃了?”他深知她意,却故意捏了捏她的巧鼻取笑道。
“你喂的,自然好吃极了。”即使是毒药,她都会笑着尽数吞下。
“傻女子!”
“你才傻呢!放着那么多的美人佳丽也不管不顾的,我到底有什么好……”
“小平君自然是天下间最好的,我既已拥有了这天下间最好的,那我又怎能贪心地想要更多?若如此,上天会不高兴的。”他说得半认真半玩笑。
她的笑容蓦地僵住,手指慢慢抚上他一直上扬的嘴角,泪在不知不觉落下,同样的问题一再地问,却总是得到同样的深情。
想起终有一日要与他阳阴两隔,她有多不舍,有多心痛。
“怎么了?小平君?”怎么好好的竟是哭了?
“病已……”
“嗯?”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
“呵呵,我知道!”
“我好爱好爱你,如果有一天……那该怎么办……”
“什么有一天?小平君,你说……”他问到此处,头突地痛得如被生生劈开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病已?病已!”发现了他的异样,她迅速从他腿上下来,看着他痛苦地抱着头的表情,她知道定又是他体内不知名的毒又犯了!
“啊!”他猛地站起,头欲裂的刺痛让他大声吼了出来,他又听到了那一阵阵嚣张的笑声!“谁?到底是谁!”
“病已!病已……”他绞痛难当,她也心疼得嘶心裂肺。
一时间,守在附近的宫人黄门听到吼声便尽数围了过来,看到一脸痛苦的少帝与一脸无措的皇后,众人皆一脸慌恐。
月落与莺歌也抱着刘奭匆匆赶来,看到此景,月落让莺歌照顾皇长子,自己连忙搀扶住一脸苍白无血色的许平君,“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陛下怎么了?”
“快!快传太医!”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说完已耗去了她所有的体力,若无月落搀扶着,她必虚软在地。
当刘询忍受不了绞痛,再次昏倒之际,她拼了命地去接住他倒下的身体,却因无力,而与他一同跌坐在冰冷的岸边。
似是怕碰碎了怀里的人,她的纤指小心翼翼地抚过他紧拧的眉宇,低声呢喃着:“病已,我该怎样才能救你……该怎样才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