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次一般,众太医对刘询突然昏倒陷入昏迷的情况皆束手无策。
虽早已料到是这么一个状况,许平君听到时仍有如晴天霹雳,挥退众太医与一干宫人黄门后,她独自在宣室寝殿内守着昏迷着的刘询。
抚着他即便睡着也仍紧紧拧着的眉宇,她有着心疼。
也许,当初将他推上帝王之位的她错了。
也许,无法陪他走完人生全程的她应该自私些。
那么,今时今日的他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为难,这么多的取舍……
睡梦中,刘询迷迷糊糊地睡着,脑袋里一片混沌,突然一点水滴落入他的心田,激起一层层水花,乱了他的思绪。
是谁在哭?
他好想睁开眼看看,眼皮却似是千斤重般提也提不起来,直到意识模糊,再次沉沉睡去。
当夜暮降临,刘询方真正清醒了过来,而许平君已趴在龙榻旁睡了过去。
他慢慢地起身靠坐着,静静地看着趴榻旁绝美的许平君,一时间有些茫然,不觉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她苍白的侧脸。
许平君一向浅眠,忽感到微痒的她很快便睁开了双眸,目触到眼前坐起身静静看着她的刘询,她惊喜地唤着:“病已,你醒了!”
刘询听到她的称呼不禁拧起眉,龙颜有些不悦,却也未说些什么。
“皇后在此守了一日?”他记得他是辰时三刻左右昏倒的,此刻却已是酉时掌灯时分,已然一日了。
许平君欢喜的面容一滞,皇后?他唤她皇后?
“病已,你可还好?”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深怕惊着了他。
刘询听到她有此一问,却更为不悦,不冷不热地说道:“朕是天子,自然甚好!”
在一瞬间,许平君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想不明白这是为何?莫非是他体内毒素的干系?
“陛下可知臣妾是谁?”她试着问道,眼底满是希冀。
刘询狐疑地睨了一眼许平君,在她柔情的注视下终是冷冷说道:“你是朕的皇后,朕怎会不知晓?”
许平君听罢,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若是以往,她若如此说道,他必会恼,恼她自称臣妾,恼她称他陛下。
可现在,他却只是说她是他的皇后,而非小平君!
这是怎么回事?
上一次他昏倒醒来之后,还未有异常。
此次却是似乎改变了许多,是她多心了?还是真是毒素在作崇?
“仅是如此么?”许平君不死心地追问着。
听她得寸进尺的问话,刘询看她的黑眸愈发深幽,“不然呢?皇后还想从朕这里得到什么?”
“臣妾不敢!”许平君忙跪下。
“不敢最好!”
“陛下恕罪!”
“好了,朕无碍了。皇后一日未歇息,回宫去吧。”自他醒来,便见她一双琉璃眸沉浮不定,他也颇感疲惫,便开口令道。
“诺。”慢了一会,许平君方轻声应道。
她刚踏出宣室,便看着张得胜入内侍奉,不消会宫人黄门进进出出,有的为他洗浴更衣,有的为他准备御膳,一大群人皆入了宣室忙忙碌碌。
看着这些为他忙碌的身影,她的心似是蒙上一层不见天日的沙尘。
如在一日之前,守在他身旁为他更衣的人必是她,与他一同共用御膳的人也必是她。
却不过一日,一切都变了,变得不再是她所熟悉的一切。
无论,是人,还是物。
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离开宣室,在外殿候着她的莺歌见她有些不对劲,一路上问候了好几声她也恍若未闻,好似失了魂的行尸走肉般回到了椒房。
莺歌见事态严重,忙去唤了月落来。
待到月落哄了刘奭安睡之后赶到椒房寝殿,便见她静静地坐在凤榻之上曲起双膝,双手抱着膝,脸搁在膝盖之上一脸无神,双眸似是失了焦聚暗淡无光,整个人让月落看了为之一惊。
“莺歌,今日可发生何事?”月落站在寝殿外室,问着身旁的莺歌。
“陛下与皇后娘娘原在平湖边闲聊吃点心,那时我唤了姐姐与皇长子去到平湖边之时,我们都是有看到的。”莺歌如实说着,声音里有着惊慌。
“这个我知道,后来陛下突然昏倒了,就如上次一般突如其来。”月落接下莺歌的话,又问道:“可再后来呢?小姐去宣室殿照顾昏迷中的陛下之时,又发生了何事?你不是有跟去的么?”
“我有跟去!可等太医们诊断之后,皇后娘娘便将我们一干人等皆赶了出来,独自守着陛下。这其间发生了何事,只有皇后娘娘与陛下知晓啊!”莺歌此时也是悔之又悔,早知如此,她就该坚持留下的。
听完莺歌的话,月落还是无法得知到底发生了何事,才让自家小姐变得如此失魂落魄。
“莺歌,小姐定还未用膳,你去准备准备。”吩咐完莺歌,月落走入内室。
莺歌应了一声后,便忙张罗许平君平日喜欢吃的晚膳去。
“小姐……”月落在凤榻前蹲下,对上许平君敛下的眸,她轻声唤着。
许平君原半阖着眸,听到月落的声音方睁了开来,看着眼前为她忧为她虑的一张熟悉俏脸,她喃喃说道:“月落,病已好似忘了我,却又不似完全忘了我……”
“陛下?”月落毫不意外是因她家的姑爷,这世间也只有她家姑爷方能让她家小姐方寸大乱,因他喜因他悲。
“陛下?对,他自称朕,往后我不能再唤病已……该唤陛下了……”
“小姐,月落虽不是完全听明白了。但陛下他怎会忘了小姐?这是不可能的!”
“他没忘,他知道我是他的皇后,却也仅仅如此……”
“小姐,不管发生了何事,明日许就没事了。”月落抚慰着,心里却因许平君话里的另有含意而惶恐不安。
“真的么?”
“真的!”月落大力地点着头,但明日真能如她所说,她却一点底都没有。
“许是那毒开始发作了……”许平君急急抓住月落的手,“怎么办月落?病已他不能有事,他绝不能有事!”
“小姐!小姐!”月落抱住激动不已的许平君,感到许平君微微发颤的身子,她的泪似是断线的珍珠,“没事的!姑爷不会有事的!小姐也不能有事啊!不然,小皇子该怎么办?”
“奭儿?我的奭儿……”许平君低声念着,满容悲悚,却是一滴眼泪也未曾流下。
见她如此,月落愈发心疼,“小姐,你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的!”
哭?
许平君伸手摸着自己的脸,竟是半点湿感都无,她不禁一笑,笑得十分苍凉。
“哭……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