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月,便是除夕了。
在刘询昏倒醒来之后,已过了一月余,这其间他对她的情感除了她是皇后,便再无其他。
似乎过去与她的种种如水过无痕,连梦都不是,他没有将她忘记,却将他对她的感情忘得一干二净。
“病已只记得,我是他的皇后……”轻轻地说着,似乎还在梦中,她如云般飘渺。
“小姐!”自刘询全然变了个样,月落便将刘奭交与莺歌照顾,自己随时随地跟在许平君身旁。
“病已此刻在哪?”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他曾拿着木梳亲自为她梳发的情景突然跃入她的脑海中,眸盯着手中的木梳,她幽幽地问着。
“霍大将军大司马一早便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尔后陛下召了霍婕妤娘娘,一起在御花园设下午宴宴请霍大人。”犹豫了一会,月落终是如实以告。
许平君转首望了望窗台外的天,“已过了午膳,此刻应在御花园议事吧。”
月落静默不语,心中却为刘询忽然的薄情而暗自握紧拳头。那根本就不是在议事,而是岳父与女婿的其乐融融!
“陛下对霍大人及霍婕妤娘娘突然的改观,应是为了大汉。”稍后,月落说道。
许平君知道月落是想安慰她,却也明白这虽是病已如今最主要的用意,但若非毒素作怪,他定不会做得如此俐索。
此时的他,为了大汉不惜一切,这样的他才真正是大汉的帝王!
这不是她一向所希望的么?
可为何她的心却似是无底洞黑得不见天日?
“天气寒冷,不知病已可有多添衣?”她起身走向殿外,杵在殿门口望着满天的飞雪喃喃自语。
月落从殿内快步走出,手上拿着一件狐皮制成的大衣,是上次刘询抱着许平君回椒房之后,便让张得胜送来的御寒大衣。
为许平君披好大衣,月落不忘念叨着:“小姐,陛下身旁有那么多人侍候着,自是不会冻着的。何况陛下龙体一向安好,倒是小姐你才要好好御寒才是,莫再让凤体受了风寒……”
见月落毫无要停下念叨之意,许平君心里暖暖之外,不禁轻笑出声。
“小姐笑什么?”还未念完的月落听到许平君的笑声,不由停下念叨,疑惑地问着一脸笑容的自家小姐。
“我是笑啊,我家月落越来越像老太婆了!”许平君说完又道:“这可怎么办?都还未出阁就变成老太婆了,这可不好呢!”
“小姐!”虽让许平君取笑了一番,但月落见自家小姐笑了,心里想着别说只是取笑取笑,就算是要了她的命,她也心甘情愿!
到了夜里,满天飘着小雪。
看着这漫天的飞雪,许平君心里似是被冰冻,悄悄地出了椒房,瞒过了月落,瞒过了所有人,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很冷很冷,却远远不及她被冰冻的心的万分之一。
“陛下,可是回宣室?”
不知走到了何上,她忽然听到张得胜的声音,连忙躲至一旁,等躲好之后,她不由微怔。
为何自己要躲起来呢?为何如今会怕见到他了呢?
嘴角扯出一抹笑,很淡,满是讽刺。
刘询似乎想了一下,一会方听到他的声音:“朕有多久未到后宫了?”
“有一月余了。自陛下醒后,便不曾再入哪位娘娘的寝宫。”张得胜细声细里的声音听到她的耳里,如一阵满是荆棘的风钻入她的身体。
寂静了一会,张得胜也是宫人的老人了,自是知晓什么时候保持沉默,什么时候道出圣意:“陛下今夜可要到皇后娘娘那么?”
听到皇后二字,她的心突然慢了一拍,连呼吸似乎也在此刻停止。
“皇后?”刘询想起一个多月前醒来见到的许平君,她那一张苍白如雪的面容不觉让他的眉宇微微拧了起来,心无由来地感到烦躁,“皇后最近如何?”
“皇后娘娘凤体一向欠安,甚少出椒房殿,最近亦是如此。”张得胜因着刘询独宠许平君的干系,他一向对椒房殿诸事颇为关心,自然知得甚详。
刘询嗯了一声,便未再说些什么。
停顿了一会,张得胜禀道:“听张太医说,最近皇后娘娘的病情似乎愈发严重了。”
之前张得胜便寻不着机会向刘询禀明,此刻刘询先提起皇后,他乐得顺势而下,道出皇后的近况。
“哦?”刘询的声音听不出起伏,神情在阴暗的月光下也显得隐晦不明。
许平君却因他这一声而提高了心,不知是期待还是别的,她的手心开始冒汗。
“皇后乃大汉一国之母,务必让张太医尽力而为。”稍会,刘询吩咐着,停了一下又道:“如若再毫无起色,便向民间广寻名医,入宫为皇后治病。”
“诺!”张得胜面露喜色,心想陛下终是心疼皇后娘娘的,明日便知会月落姑娘一声去。
平日里,因着许平君,他可没少受月落的恩惠。
“陛下,那今夜可是摆驾椒房殿?”见刘询沉默着,未说明要去哪宫哪殿,张得胜只好试着问道,又见刘询未有反对之词,他便吆喝了起来:“摆驾椒房……”
刘询一听,思忖间已举起了手,示意张得胜噤声。
张得胜反应也快,在瞬间尖细的声音立刻停住没了下文,他满面狐疑,心中不明白自刘询醒后似乎不若从前那般与皇后恩爱了。
“谁让你自作主张了?”轻轻一问,刘询斜目盯着满目疑惑的张得胜,让张得胜一时间在大冷天汗流浃背。
“奴婢该死!陛下恕罪!”张得胜连忙跪下,慌恐地磕头请罪,迟疑地又细声问道:“那陛下……”
“霍婕妤今日似乎受了些凉,朕过去看看吧!”说完,刘询提步往霍成君居住宫殿的方向走去。
“诺。”
待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未听到半点声响,她仍避于参天古树后一动未动。
咫尺天涯的体会,也从来没似此时这么深刻过。
一月余不曾这么近地见过他了,明明很想念,明明很想投入他的怀抱,明明很想很想为他做很多很多事情。
然,方才她却走出去请个安的勇气也没有,只是站着,只是静静地听着。
混混沌沌地走回椒房殿,她悄无声息地走入寝宫,未曾解衣,她默默地躺下,双眸盯着凤榻雪白的纱帐,眼渐渐迷离。
直到天明,许平君也不知道她这一晚是怎么过来的。
他在霍成君宫里过夜……
他终是临幸霍成君了……
她的脑海里,不停得复着这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