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椒房连连来客,不是那宫就是那殿。
起初,许平君也不在意,身子虽重了,但好歹胎儿康健,也没什么折腾,她倒也还能应付各宫各殿过来请安的妃嫔。
而霍成君竟是出奇地,竟是没跟着来借着请安什么的来闹点事,或讽刺她两句,这倒让她颇为意外。
不过也好,也省心了。
数日过去,这请安之礼还是像流水帐般源源不断,她不禁有些烦闷。
“莺歌。”
“奴婢在!”一旁侍候的莺歌连忙应着,眼瞅着许平君上下溜动,似乎在检查什么。
许平君察觉到莺歌的小动作,见其紧张兮兮的,她不觉笑开,道:“本宫无碍,不过有些乏了。你吩咐下去,若再有妃嫔谒见请安,一律回了,就说本宫身子不适,需静养,无法招待各宫姐妹。”
“诺!”
其实莺歌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许平君不发话,她也不好做这个主。
这会听许平君说了,立马应个响亮的,又引得许平君一阵发笑,银铃般的笑声冲斥着整个内殿,沉静的内殿顿时明朗了许多。
“娘娘!奴婢也只是紧张娘娘凤体,娘娘却笑话奴婢!”莺歌见许平君笑厣似花,心里高兴,不觉女儿娇态毕露,微跺了下脚,轻声叨念着。
听得莺歌半娇半慎的言语,许平君心中也甚为高兴,还好莺歌待她还如往前一般,不曾有过一分疏离。
“好好好,是本宫的不是了。”她笑道,转念想着她重椒房时便见了奭儿一面,奭儿倒是长大了不少,只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奭儿见她竟有些陌生,这让她唇边的笑容慢慢隐去。
“娘娘怎么了?”莺歌察颜观色,见许平君脸色有些黯然,即刻小心地轻问了一声。
“奭儿这些日子的身子可还好?”
听许平君是担心这个,莺歌松了口气,回道:“娘娘,小皇子偶有小病小痛,身子却是无恙的。”
“嗯,那便好。也是因着本宫,连奭儿的小病小痛也让你吃了不少的苦。”许平君可没忘霍成君整她不成,竟拿她身边的人开刀,这仇只好待她产下孩儿,再一并算了。
“奴婢惶恐!娘娘莫再说这些折煞奴婢的话了。”
莺歌说着跪下连连磕头,许平君看着急了,却碍着身子不便,无法起身,正好见捧着些瓜果入内殿的新月,她忙道:“新月,快些扶莺歌起身!”
“诺!”新月也不知出了何事,听着许平君话里着急,连忙搁下瓜果,搀扶起莺歌,“莺歌姐姐快起身吧!娘娘都着急了!”
莺歌谢过恩后,才起了身。
许平君一瞧,那光洁的额头果真磕出血丝来了,不禁微恼:“莺歌,你这是何苦?”
听出主子话里的心疼,莺歌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娘娘,奴婢知道娘娘是真心待奴婢好的。可奴婢无用,连小皇子都照顾不好,若月落姐姐还在,那小皇子连小病小痛也不会有的……”
说到最后,声音竟哽咽了起来。
知道莺歌是想起下落不明的月落了,许平君也不禁微湿了眼,不少时日未见月落,她也有些想月落,不知远行与月落发展得如何了?
可这话她心里想想便罢了,月落之事还是不能与莺歌新月柔星她们明说的,也不是她信不过她们,只是这毕竟是杀身大罪,还是少些人知晓安全些。
何况她们若真知道了,反正多了几分危险。
“你这丫头,莫说孩童,就说大人也经常有一些小病小痛的,这怪不得你。”
许平君心知莺歌自责如此之深,也是因霍成君在刘询面前添油加醋说莺歌的罪状,刘询爱子心切,便照搬了责怪莺歌,莺歌还因此入了天牢,这心结怕是一时半会也解不了了。
“奴婢……”莺歌低首,仍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她知道她能从天牢出来,也是皇后娘娘的隆恩。
“好了,新月去唤柔星进来,我们一起吃些瓜果吧。”转了个话,许平君未在此话题缠绕下去。
新月应了声,便欢欢喜喜地往殿外走去,不一会便与柔星进了内殿。
看着三个丫头高兴地吃着聊着,本胃口不佳的她也吃了些新鲜的瓜果,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她们闲聊着。
不知不觉,夜暮降临。
许平君在莺歌的侍候下安歇,莺歌便睡在她寝殿内室相连的小间里,她有事也好随时侍候着。
新月柔星本也是贴身侍候她的,但回了椒房,她便让她们二人帮着莺歌管些椒房殿中的琐事,让莺歌一人贴身侍候她便行了。
因着她到冷宫不少时日,椒房中的宫人黄门也走了不少,她一回椒房,刘询方让张得胜新派了些人手过来,她便让莺歌教着新月柔星调教这些新到椒房的宫人黄门。
数日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想着霍成君即便有心安插人手在她身边,这数日里也不敢闹出什么风波来。
许平君躺在凤榻上歇息,脑子里却不曾消停过,一直想着宫中的一些事情,与她产后的一些安排,毕竟是身子重易疲惫,不一会眼皮便渐渐有些沉,慢慢地便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到了半夜。
许平君睡着,突然被一阵腹痛被惊醒,一身冷汗。
捂着肚子,她嘴里连忙喊着:“莺歌……莺歌……”
虽熟睡着,但终是贴身侍候主子的奴婢,莺歌一下子被惊醒,意识到是皇后娘娘在喊,她连外衣都没披上,便奔入内室。
“娘娘!”
莺歌看到面容毫无血色的许平君,惊得心跳差些停止。
许平君腹中绞痛,身下一片湿,她已意识到什么,脸色更在瞬间变得死灰。
“莺歌,把锦被……翻开……”此时的她虚弱得似是溺******中的浮木,如何能生存下去,她连方向都看不清抓不住。
“娘娘……”
“快!”
莺歌应了声,赶紧动手翻开厚厚的锦被,当入目的是许平君身下一摊艳胜红牡丹的血时,她整个人虚脱,跌坐于凤榻之下。
“娘……娘……”
“快传张老太医!”咬着牙,许平君保持着清醒,低声斥着惊得失了心魂的莺歌。
只是此时的莺歌脑海已一片空白,脸色比破了羊水的许平君还要灰败,她哪里还听得到许平君的话。
许平君心中不觉怜惜,自跟了她,莺歌到底是受了太多的磨难,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此时见到她身下的一摊血水,吓傻了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她还需靠莺歌寻张老太医来救命。
放柔了声音,她道:“莺歌,本宫无事。快去唤柔星到太医院去寻远行药从,请张老太医来椒房为本宫接生!”
说完一连串的话,许平君无力的身子重新躺在凤榻上,轻呼一口气,她气若如丝:“快去,本宫与小公主还望张老太医来救命……”
莺歌听到救命二字,转眸看到许平君平躺于凤榻上,无力地蹙着娥眉,手抚在高耸的腹部一脸痛苦,她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连跑带爬地奔出内室,往新月柔星的小间跑去。
不一会,柔星睡眼惺松地直奔向太医院。
莺歌新月重回到内室,照看着睁着眼,却似乎快要昏过去的皇后娘娘。
“娘娘!您要撑住啊!小公主很快便会出来的!娘娘,您可不能睡过去啊……”新月见到这样的状况也是没了主意,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跟着许平君说话,希望能让许平君保持些清醒。
“娘娘,都是奴婢不好,照料娘娘不周,娘娘才会早产……”莺歌哭喊着,泪成串落下。
新月与莺歌的话,她不是没听到,她也想出声说无事,可她却提不起力气说出半字来。
她只知道女儿还未出来,她便不能有事!
她心心念念地是,她还未解去病已的忘情浆,她便不能一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