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冰冷的地上,王玲珑怔着双眼盯着墓碑上的名字,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她无法相信在君姐姐生前的前日夜里,君姐姐还召见了她!
却不过过了一日,君姐姐怎么会死了?
在君姐姐不在的这数日里,她过得恍恍惚惚,似乎一切皆是那么不真实。
“月落,你告诉我,君姐姐这是怎么了?”
月落手抱着小公主,上前一步,她满容哀然,唇际的笑容略显僵硬:“王婕妤娘娘,小姐她终于解脱了,您应该替小姐开心才是。”
王玲珑浑身一颤,沉吟了一会,她抹去脸上的泪痕,碇放出一抹释怀的笑容。
“是,我应该开心才是。君姐姐放心,我定将小皇子与小公主视若已出,穷尽我一生守护着他们!君姐姐放心吧……”薄唇微颤,她笑着做出承诺。
前日夜里,君姐姐咛嘱的话犹如在耳,那些让她好好照顾小皇子与小公主的话语,在此时想来,原是最后的嘱托!
她早应该想到!可她却什么也未及细想,君姐姐就这般去了!
“有人来了!”月落听声辨位,知道在她们后方不到三丈之外,有个人正往南园轻行缓步而来,“王婕妤娘娘,月落告辞了,小皇子小公主日后便有劳娘娘多加照顾,月落在此谢过!”
月落双膝跪地,对着王玲珑磕了三个响头。
“月落,你不必如此,这本是我应该做的。”王玲珑看着满面憔悴的月落,知道月落心中的痛绝不亚于她。
月落抿唇,未再说什么,只是转而又对着许平君的陵墓磕了三个响头:“小姐,月落听你的,冰合与雪无已撤出未央,月落也要出宫去与远行大哥从此天涯海角,厮守一生一世。月落知道这不容易,可是月落不悔,就像小姐一样,月落就算死也会好好珍惜远行大哥对月落的一番情意!”
王玲珑起身,接过月落手中的小公主。
抱着刘奭的莺歌一直未出声,直到此刻,听到月落要走了,且再也不回来的话,她再也无法保持沉默,急唤一声:“月落姐姐!”
月落欲走的脚步顿住,看着一脸悲伤的莺歌,嘱咐道:“莺歌,以后小皇子与小公主就交给你了!”
“陛下!”王玲珑轻唤出声,看着一步一步靠近陵墓的刘询。
“奴婢叩见陛下。”莺歌抱着刘奭行了个礼。
“臣妾叩见陛下。”回过神来的王玲珑也连忙行礼。
月落冷漠地站在原地,她没有行礼,也根本就不想行礼。
即便她知道小姐的死并不能完全怪姑爷,可若非因着姑爷,小姐也绝对不会死!
她可以不恨姑爷,可她无法原谅,更无法平静地面对!
她应该离开了,却刚迈开一步,便听到刘询的声音传来:“月落。”
这个声音很消沉,仿佛回到了那一年小姐失了踪影,她终日随在姑爷身侧那时总听到的声音。
想着,已不想再哭的她却又湿了眼,她轻道:“小姐不在了,月落却不能像之前一般随在姑爷身侧,姑爷保重!”
“你恨我?”他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不,小姐心甘情愿,月落自是听小姐的,自然不会怨恨谁。”就算她有异议那又如何,小姐决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何况小姐说什么做什么,她皆听皆做。
“走吧,既然小平君不想你留在宫中,必有她的道理,我自不会强留于你。”他眸落在墓碑上那刻画着忧伤的名字。
“月落谢陛下成全!月落告退。”
月落走了,刘询也遣退了王玲珑与莺歌,二人随之各抱着小皇子与小公主离开南园,独留下他一人。
他站在诺大的南园中,看着那块冰冷的陵碑上刻着的名字,那是她的名字,是他情牵一世的名字!
俊美的面容苍白得可怕,浑身散发的冰寒比这陵碑还要冻上万分!
在她离开的日子里,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当他迈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进南园,那冰着的心裂开一道道裂痕,没有血,却似是天崩地裂,随着她的离去,他的天地已变得黑暗,不再有阳光。
“小平君,我们的女儿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取名为刘君,可好?”半晌,他终是开了口,问了她一句。
“我还赐封了我们的女儿为敬武长公主,你说可好?”似是与平常和她闲聊一般,他轻柔地说着。
“我曾答应过你,定给岳父大人封候!”
只是晚了,她已看不到!
“现在我也答应你,凡是害过你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霍成君敢难小平君下附子粉之毒!他第一个不会放过!还有霍显,整个霍氏家族!
“小平君,你别走得太快,等等我,我很快便会来寻你的……”
突然感到有些累,他盘膝坐下,就坐在她跟前,伸起手,指腹轻轻地触着陵碑上她的名字,一笔一划地轻轻抚过,温柔得似是触摸着她的面容,“我们约好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便会到南园来陪你……”
“记住了,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人……”
“你答应过我,你不会离开我的……”
同年,霍成君如愿当上皇后,然她飞扬跋扈,挥金如土,与许平君在世时的恭谦贤德完全背道而弛。
刘询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祸及他与许平君的一双儿女,与许平君视若亲妹妹的王玲珑,他皆不与追究。
饶是他假意对霍成君百般恩宠,但怀上他的子嗣这样的大事,他却坚决不让霍成君有丝毫受孕的机会!
随之霍成君当上皇后凤座,霍氏家族自此,整个家族享受着从未有过的荣誉与恩宠,直到地节二年,霍光去逝,一切光环渐渐消落。
刘询为霍光举办了声势浩大的葬礼,从这一刻起,他也开始了真正的亲政!慢慢削弱霍家在朝中的势力。
地节三年,他封许广汉为平恩候,终于完成了对许平君的承诺。
同时,他立他与许平君之子刘奭为太子。
此举,引来霍成君之母霍显的杀意,之后霍成君屡次欲下毒毒害太子,只是太子是何等人物,自是有人先与尝菜试毒,屡次下来均未能成功。
何况刘询对霍显霍成君母子二人阴毒之举早了然于心,防备早已做足,绝不会让她们二人有机会伤害到他的爱子半分!
但介于除去霍氏家族时机未到,他始终强忍,只在等待着一个最恰当的时机,一举诛灭霍氏家族!
而这个时机,终在地节四年,霍氏家族再也忍受不了过去光环与现今落没的强烈差距,而在七月发动了政变之时到来。
刘询早有准备,登基以来他虽未完全亲政,但他的势力早就在暗中培植,何况许平君的君临宫人虽已撤出未央宫,但只要他一声令下,君临宫人仍旧会全力为他效劳!
飞花已死,月落又与远行隐退江湖,九大护卫如今只余七人,七人之首的苍隐在许平君死后不久的某个夜里,突然出现在未央宣室,交给他一块君临宫宫令与一枚烟火。
这是许平君在死前为他下的最后一道君临宫命令,为的便是助他日后除去霍氏家族时可用。
霍氏本除却霍光,其他霍家人已是不足为惧,在他周密的策划下,霍氏家族在七月谋逆未邃,反而尽数被他灭族。
八月,他以霍成君毒害太子为由,废除霍成君后位。
霍成君虽有不甘,却也知大势已去,只得听令迁往林苑昭台宫,自此孤零一人。
再站在南园许平君陵墓之前,此时的刘询年岁不到三十,却如天命之年两鬓发白,面容仍旧俊美霸气,只是此刻的他满容悲悚。
“小平君,我终于为你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