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绿茵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她再也耐不住了,唐宇沉是舒锦的小叔子,即使两人在一晚上相安无事,传出去了,对舒锦与唐宇沉都是不好的,现在外面已经将舒锦说得不堪入耳了,说舒锦勾引自己的小叔子,两人离开唐家,躲在东城。
绿茵不敢想象,倘若真有了今晚,外面的风言风语又会变成什么。
“公主,天凉了,我们回去吧。”绿茵说着,拉着舒锦就要走。
唐宇沉微微皱眉,眉宇间满是伤痛,舒锦回头看他,片刻,终于是扭头与绿茵离开。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唐宇沉自嘲的轻笑一声,抬头看还在绽放的烟花,脸色不知是痛还是寂寞。
不属于他的,永远得不到,哪怕是那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也成了奢求。
也罢,只要她快乐,就够了。
这样想着,唐宇沉笑起来,马蹄声响,舒锦与绿茵离开,他独自一人站在河边,天空下起雪来,没有了雨,鹅毛般的雪飘落在地,他缓缓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在他掌心融化,刺痛人心的寒冷从掌心蔓延到心口。
下雪了,很漂亮,在斑驳的烟花中,有种华丽的美丽。
她看见了吗?
唐宇沉想着,突然,耳边马蹄声又响起,有人以极快的速度跑来,他回头,那声音,不是一个人,很多人。
唐宇沉迅速收掌,警惕的看着闯进的人。灯林乱了,莲花灯被扫落在地,有的落在桃树身上,燃烧起来。火红的灯光中,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杀手出现,将唐宇沉团团围住。
“你们是谁?”唐宇沉警惕的看着来人,来者不善,一股萧杀之气弥漫。
领头的杀手亮起刀,道:“你知道得太多了,必须死。”
唐宇沉冷笑一声,手里的折扇打开,道:“南宫少君,敢在京城动手,他就不怕皇上查下来吗?”
杀手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别的我们不管,杀!”
一声命下,所有的杀手一涌而上,唐宇沉被淹没在一片黑影中,桃林着火了,殷红的火,似血,在黑夜中放肆的张牙舞爪,天空中烟花绽放着,璀璨短暂,染血的美丽。
舒锦与绿茵回到宅子里,绿茵忍不住道:“公主,您不能与三少爷走近了,您要注意您自己的名誉,否则夫人知道了,又有话要说了。”
舒锦担心着河边的唐宇沉,天这么冷,他在河边什么时候回来。
“绿茵,你让人去河边把宇沉接回来吧。”舒锦道。
绿茵气得跳起来,道:“公主,奴婢跟你说的话您全当耳边风了吗,要与三少爷保持距离,算了,咱们过断时间,还是回去吧。”
舒锦不理绿茵的抱怨,不知为何,从河边回来后便一直心绪不宁,莫名的担心唐宇沉,她有些不耐烦了,道:“绿茵,你去叫人叫宇沉回来吧。”
绿茵跺脚,道:“好,我去叫他,但是公主,您真的要与三少爷保持距离。”她说着,扭身出门。
看着她出门,她这才安心,坐下等绿茵与唐宇沉回来。
绿茵怕黑,于是叫了几个下人一同来到河边,远远的,还没到,一股树木烧焦的味道传来。绿茵不由皱眉,唐宇沉把灯林烧了?
一行人来到灯林前,满地狼藉,桃林燃烧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地上全部是血,绿茵心中一惊,慌忙跑过去。
“三少爷?”绿茵叫着,河边没有人,雪下得很大,洁白的血絮落在地上,立即融化。
跟来的下人们顿时提起了嗓子,纷纷散开去寻找唐宇沉,这里全部是血,四处都是打斗的痕迹,她们离开后,有人来到了这里。
唐宇沉怎么样了?
绿茵不敢想,脑子里一片空白,带着哭腔叫喊起来,唐宇沉不能有事,如果当时她叫着唐宇沉一起回去,或者三人都留下来,也许什么也不会发生。
“三少爷,三少爷你出来啊。”绿茵哭着四处寻找,突然,手里的火把照过河面,她吓得一声尖叫:“啊!”
手里的火把跌落在地,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跪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河里沉浮的人。
唐宇沉一身银白,静静的躺在水里,衣襟上染满了血,水面上破烂的扇子随波摇曳着,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睁着眼,仿佛是活着的般。
闻声过来的下人立即跳进河中,将唐宇沉拉上来,他的身体早已冰冷,全身筋脉尽断,早已没了气息。
雪静静的下着,洁白轻柔,一如他那一身,不染铅华。桃林里火还在烧,落下的雪花在那火光中,仿佛浸血了般,殷红惨烈。
唐宇沉被杀了,绿茵抽泣着,站在舒锦面前,舒锦脸色惨白,突然猛地起身,疯了一般往大堂跑去,大堂的桌子上,他静静的蜷缩着,仿佛婴儿般睡着了,舒锦跑过去,呆呆的望着他,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瞬间冰冻了般,从头冷到脚,心里一片冰凉。
前一刻,他还微笑着对她说,只要她快乐。
前一刻,他还微笑着对她说,要守护着她。
他的声音犹在耳边,她能看见的,却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旁的下人见舒锦一动不动,于是上前道:“我们找到三少爷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也没看见是谁做的,已经报官了……”
舒锦仿佛没听见般,呆呆的望着唐宇沉,突然,她缓缓蹲下,伸手摸过他冰冷的脸,彻骨的寒冷穿透心肺,她手掌微微颤抖,呆呆的看着他,突然缓缓俯身,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轻声吐出话来。
“这一夜,是我们的。”
话音落,她眼中的泪仓皇而出,微张着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胸口仿佛被万千只手扯着,压着,令她难以呼吸。
唐宇沉,这一夜,是我们的。
雪越下越大,风呜咽着跑过,树影摇曳,黑沉沉的夜空压得人难以呼吸。宅子里,所有人静静的站在大堂门前,舒锦跪在唐宇沉身边,泪如雨下。唐盈盈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看见桌上的人,瞳孔骤地紧缩。
“哥!”唐盈盈哭叫着扑上前,她不信,昨日还笑吟吟的与她调侃的人,只一刻没见,他已不在。
“哥,你怎么了,哥……”唐盈盈痛哭着,抱着唐宇沉摇着,“哥,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有人去了唐家,唐夫人得知唐宇沉出事了,踉跄着跌坐在地,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目光呆滞的望着远方,一动不动。雅倩抬眼看唐夫人,心中暗猜,唐宇沉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被人杀了呢,究竟是谁……
唐少轩与唐老爷跑到宅子里,唐老爷步履蹒跚的进门,跌跌撞撞扑到唐宇沉面前,哭得发不出声来。一声,“儿啊……”再也喊不出来,剩下的只有无声的哭泣,老泪纵横。
人生最痛的莫过于白发送黑发。
唐少轩心猛地似被什么撕裂了般,看着唐宇沉的尸体,他扭头,泪滚落而出,死死的捏紧拳头。
究竟是谁,杀了唐宇沉!
唐老爷小心的摸着唐宇沉冰冷的手,哭着,突然目光落在舒锦身上,他冲上前去,狠狠的将舒锦推开,怒骂着:“你给我滚,是你害死我儿子,你给我滚!”
舒锦被推倒在地,唐盈盈抬头,泪流满面,看着舒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知道事情与舒锦无关,可是,她更知道,唐老爷与她一样,心里的痛无处发泄,只剩哭,迁怒。
唐少轩回头,狠狠的抹去脸上的泪痕,这个时候,他才是家里的支柱,爹需要他,娘需要他,她也需要他。
唐少轩上前,扶起舒锦,向绿茵道:“绿茵,扶公主回房。”
绿茵上前,扶着舒锦离开。走出门,舒锦回头,眉头紧锁,心中说不出的痛欲后悔。如果那时候,她留下来陪他了,是不是就不会有事。如果那时候,她带着他一起离开,是不是救不会有事。如果那时候,她回到了宫中,他也不会去河边讨她欢心了,也不会出事,是不是只要她避开了,就不会有事……
绿茵似乎看出舒锦心里想着什么,扶着舒锦离开,低声道:“公主,这是三少爷的命,与您无关,别人要杀他,咱们不知道,您救不了他。”
舒锦抹去眼角的泪,眼中一片冷冽:“是谁,是谁杀了他?”
绿茵哭起来,道:“奴婢若是知道,断不会留着少爷一个人在河边的。”
唐宇沉死了,唐少轩没有去早朝,唐宇沉的尸体被带回唐家,唐夫人抱着唐宇沉的尸体哭了一夜,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被吸干了般,毫无精神。唐夫人与唐老爷抱着儿子痛哭,什么也不想做,丧事交给唐少轩一人打理,雅倩想要插手丧事,被唐少轩冷冷的拒绝。
翌日清晨,舒锦一夜无眠,呆呆的坐在镜前一夜,内心满是痛苦与内疚。早早的,唐盈盈来到门前,换了一身衣裳,一身素白,两眼肿得似核桃。
绿茵推开门,对屋内的舒锦轻声道:“公主,盈盈小姐要见您。”
舒锦回神,抬头道:“让她进来。”
唐盈盈进屋,一夜间,她仿佛长大了不少,规规矩矩的给舒锦行礼,坐下,面对着舒锦,空洞的眼中除了悲戚,再无表情。
舒锦看她,一动不动,两人相顾,久久无言。
终于,唐盈盈开头,沙哑的喊一声:“二嫂子,回去吧,家里都是二哥撑着,大哥正从西域赶回来,家里的事要有个人做主,爹和娘,都不行了,二哥毕竟是个男人,许多事不如女人细腻,回去吧。”
舒锦抿唇不语,唐宇沉死了,唐家现在需要人去做主,即使对唐家再多的怨,这个时候也应该放下,唐宇沉的死,她难辞其咎,对唐宇沉,她满心内疚,他的事,她更没有道理去拒绝。
唐盈盈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同唐少轩斗气,心中一时悲一时气,哭了起来,道:“二嫂子,难道你真要看我们唐家闹得鸡飞狗跳吗,我知道爹娘平时对不起你,可是我三哥死了,你还要和二哥斗气吗?我不想雅倩干涉三哥的事,二哥也不许她插手,现在家里就二哥一耳光人撑着,他是三哥的亲哥哥,你以为他就不难受吗?可是他还要照顾爹娘,还要打理丧事,你去看看他吧,一夜间,我们唐家所有的人都老了,呜呜……”她说着,掩面哭着,再也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