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柴房被锁着,里面有如同小鹿般乱窜的动静。老鸨带着哭腔,“锁在春娘身上。”李晟很是不耐,“那春娘呢,春娘在哪儿,给我把门打开。”“沫儿,沫儿,你没事儿吧。”“娘,我没事,你呢,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老鸨子没让秋娘干别的事儿,压榨她的厨艺。
不用那么麻烦的,柳诚拔出了手中剑,明晃晃的,光泽鉴人。哐当,一剑下去,火星飞溅,锁链断成两截。李晟竖了个大拇指,诚叔的功夫真不赖,当然,前提是不要中了阴招。推开柴房的门,里面很黑,把一个小姑娘关在这里,真是处心积虑的折磨。
光线照在秋沫儿的脸上,她的脸很黑,左脸上有一块淤青,“谁干的。”秋沫儿瘪嘴,一下子冲过来,将李晟抱住,呜咽起来。她能够勇敢地与坏人对抗,安心之后,反而很是委屈。李晟轻拍着她的后辈,冷冷盯着老鸨子,“是她打的。”“不是,有个胖子,我打了他。”
这些天的训练有了效果,秋沫儿绝对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楚楚可怜的小姑娘,突然袭击,让贾仁义吃了大亏。真是禽兽不如,这么小的姑娘,也动了心思。替秋沫儿将头发捋顺,“咱们总要找他报仇的,现在就让他先得意两天。”这话说的有些狂妄,一个平头小子,要让一县县令好看。
“人我带走了,你去告诉贾胖子,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晟是也。”四人离开一片狼藉的风月楼,李晟将她们安置在客栈里,了解来龙去脉。秋沫儿比秋娘清楚的多,“范八胡勾结贾胖子干的事儿,我娘没有留在他的客栈帮忙,得罪了他。”
这也不至于将她们母女坑到青楼里去,范八胡,见不得别人的好。不从他,就视为背叛。“秋娘好好学厨艺,暂时不去管他。等我把鬼楼的事儿弄清楚了,自然会收拾他。”将他毫无情面,扫地出门时候,李晟就憋着一股气。既然是坏人,动起手来没有一点负担。在现代管理的排挤下,他那破楼子,没有任何还手之厉。
得罪贾仁义,完全不必在乎,本就有仇。要在开阳县安稳做生意,不把贪心的贾大人弄走,就是天方夜谭。“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他们都说你被凶物吃了。”落荒而逃是真的,“哪里有什么凶物,有人装神弄鬼。你知道县里最厉害的戏班么?”
“文魁戏班,开阳县里最好的,你想去看戏?”李晟点头,他的确要去看戏,好好看戏。这家客栈离萧宅很近,李晟打算见一见萧盛昌。萧夫人明媚的笑容,让他有些失魂,“你不是回家了,还回来趟这趟浑水干什么?”李晟抬了抬脑袋,“我是男人。”
萧夫人噗嗤一笑,揉了揉他的脑袋,“还男人,小孩子罢了。你萧叔叔在书房找你,自己去找他吧。”来这里,是跟萧盛昌将条件来了。萧盛昌很不待见他,见面就是数落,“真是瞎胡闹,你真以为明教那么好对付,既然走了,还回来干什么,我可护不住你。”
“我不用你护,诚叔会保护我,你只要帮我护住几个人就行了。”萧盛昌冷笑,“我为什么要帮你?”李晟与他四目相对,“因为我做这些事儿,间接地在帮你。”“帮我,我怎么没觉得,你一直在给我找麻烦。贾仁义借着这次事儿,在方侍郎面前没少说我坏话。说不定,等方侍郎回京,我这县尉也就到头了。”
“刑部侍郎管不到你的头上吧。”吏部管理天下负责人,就算有瓜葛的,也是兵部。萧盛昌嗤笑,“朝廷负责人的那些门道,你又清楚什么?”“是的,我不懂,但你若是破了明教的阴谋,方侍郎立下功劳,他还会动你么?”上面的人,只喜欢又能力的下属。贾仁义只算会巴结的负责人,若是要让上头的人不断捂盖子,估计离死不远。
“王元都自残归天,哪里还有明教的妖人。”李晟恶狠狠道,“你明知道他是冤枉的,就你那破县衙,明教妖人如同自家后花园。”萧盛昌郝然,“是,你很聪明,可你凭什么找出明教妖人?”不抖出一点儿料,萧盛昌不会乖乖合作,“我已经找到明教妖人的最终目的,他们为的是消失的两百万两银子。”
“两百万两银子,消失了?”“安泰二年,从青山押往苏城的两百万两赈灾银子。”“那银子,不是被明教劫走了,还有,都过去十年了。”李晟盯着萧盛昌,一字一顿道,“金银哪怕过一百年,都不会消失。”大浪淘沙,留下来的,总是金子,金银永恒不变的主题。
“你有什么证据?”李晟骂道,“什么鬼楼,持续三年,这些妖人都吓唬着别人,不要靠近这座楼,他们的目的显而易见。”“你是说,消失的银子,很有可能藏在鬼楼里。”“不确定,但银子跟乘风镖局三大当家有关,杜成昌明显遭到受刑逼供。若是他吐露了真相,说不定银子已被人带走。”
“不可能在重重监视之下,带走两百万两银子。”开阳县处于全面戒备的状态,二百万两银子,体积大的很。李晟呼出一口气,对方既然没走,他就有报仇的可能。“王元的家人如何了?”“明教妖人的家属,能讨得了什么好去。家产充公,免去刑罚,就算不错的了。”
还有心情说安慰的话,这根本就是家破人亡。“隔壁客栈里的秋家母女,还有王元的遗孀,你要保护他们。”萧盛昌点头,“好,我答应你,但你必须尽快破案。方侍郎三日之后回京城,我只保护他们三天时间。”变相地给李晟破案时间,他别无选择。
莫非倒霉的高御史已经被擒杀,不然方御史也不会匆匆忙忙要离开。最好的破案方法,让开阳县外紧内松,好诱使对方出城。这个方案没法提,妖人走脱后,开阳县的负责人会担下很大的责任。领导最怕担责任,办不成,就是失职。更何况,对方不见得,就已经找到了银子。
李晟走后,萧盛昌感叹了一声,“真是个聪明的小子,很麻烦啊。”萧夫人走了进来,“的确如此,让他去折腾吧。”萧盛昌点头,“好,可是……”他们担忧的东西,李晟不知道,他现在往鬼楼赶。对方既然以为银子藏在鬼楼里,这两天,肯定老搜查过。
夜里的鬼楼很是渗人,李晟没有提灯笼,接着夜色靠近。在摇曳的风里,呜咽着仿佛鬼魂的啼哭,鬼楼附近,人们不敢过来。借着夜光,轻手轻脚往鬼楼靠近。在鬼楼的黑暗中,有一抹微弱的亮光,那当然不是鬼火。李晟的心都跳起来,对方真的出现了。
轻手轻脚靠近,在最后两步阶梯的时候,屋内的灯火熄灭了。一阵剧烈的脚步声响起,不好,对方要逃。李晟大喝一声,“诚叔,快追。”柳诚破门而入,快速进入屋内,朝着院子追了过去。李晟听见咚地一声,有水花飞溅,对方似乎跳了井口。
糟糕,地上水井和溪河相同,对方通过水井逃跑了。难怪死了的尸体会消失,很可能就从枯井运走。李晟点燃手里的灯笼,听见一阵刺耳的鬼哭声,呜呜咽咽吓人一跳,险些丢掉了灯笼。揣着十二分小心,一步一步走入楼里。凄惨的声音叫了两声便停下来,被柳诚制住。
后院不断传来,“别杀我,别杀我。”高御史已经不成人形,看上起疯疯癫癫的,不断求饶。他的窝,奇臭无比,堂堂朝廷大员,落到这样的田地,真是凄惨。对方留着他,让他在这里装神弄鬼,吓跑人们,保护秘密。“跳井逃走了么?”柳诚道,“是有东西落入了水里。”
高哲这个状态,问不出个所以然,还是等明天,他清醒一些之后再问。对手很狡猾,李晟打量着这个不起眼的宅院,二百万两银子,真的藏在这里么,一藏藏了十年。若真是,那一百五十两银子换二百万两,真是赚翻了。
第二天,吃了些东西,恢复了些意识,高哲才回答李晟的问话。“他从水井你爬出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水鬼。”高哲哆嗦着,“他不杀我,让我用恐怖的声音吓人,不然就会杀了我。”这位御史大人受此惊吓,恐怕废了,再也没办法站在朝堂上。
“你有没有什么发现?”李晟对他有期许,能够屹立朝堂的人,总该不一样。高哲道,“虽然他努力压着声线,但我听出来了,她是一个女人。”某些猜想,突然之间吻合,“高大人,你还是洗一洗身上的味道么。”李晟捂着鼻子,太臭了。高哲缩回草堆里,“先就这样,每天吃的东西不要忘了给我。”
这般邋遢,才安全,才能躲过开阳县的追捕。“对了,你也可以通过水井逃生。”若能憋气,的确可以穿过护城河,当然危险很大。高哲没考虑就否决了,“我不会水。”高哲在这里窝藏着,就是李晟的定时炸弹。贾仁义绝对不介意给他一个绑架朝廷命官的罪名,尤其是发生昨天那件事儿之后。
为解决这个祸患,李晟采取了行动,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起到作用,当务之急,要把明教潜藏的人给找出来。风和日丽,李晟去了一趟客栈,王元的遗孀被安置在那里,见了李晟的面,千恩万谢。李晟很是惭愧,王元的遇难,他生了些因果。
客栈外面守着衙役,萧盛昌说了保护三天,估计真的只有三天。今天是第一天,李晟要去戏班听戏。文魁戏班很有名,他们的班主是个落第秀才,花魁很有名,丁香姑娘。
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竟然是丁香姑娘,那日从鬼楼前经过,泼了李晟一脸水的女人们,丁香姑娘就藏在后面。真是好赶巧,“那一日,在杜府,怎么没有看见丁香姑娘。”“杜府祝寿那日,丁香姑娘的确没去,为此,杜老爷生了老大的气,可是谁想到,杜老也竟然遇害了。”
或许那一日丁香姑娘去了,只是以小桃的身份。这场戏的确惊艳,观众们使劲拍手,赞好声不绝。李晟跟着鼓掌,目光未离开花旦眼神儿一步。丁香姑娘有着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戏台子上,唱出了精彩,唱尽了繁华。
药铺老板和王元不知道喜不喜欢听戏,李晟问了旁边的男人,“如果丁香姑娘谢幕之后约你,你会不会赴约。”男人肾上腺素极快分泌,脸上一抹潮红,“如果这样,就算死了也是值得的。”是的,死了也值得,可她若真要命的时候,人会不会害怕呢。
李晟走进后台,丁香姑娘正在化妆,她的安静,她的忧愁,她丁香花一样的气质,李晟很是赞叹。可惜,李晟别有目的,他找了班主。班主认识李晟,态度很诚恳,“您有什么,就问吧。”“小桃和丁香是什么关系。”“小桃是丁香姑娘的丫鬟,平时也跟丁香学戏。”
“小桃最近有什么异常。”“是有些异常,她好像好多次找过我,但最近很忙,都错过了。”她或许要说丁香姑娘约见了什么人,最近有什么异常,可惜的是,她根本来不及开口。“小桃死后,丁香有什么反应?”“丁香很伤心,时不时流泪,今天是小桃亡祭后第一次登台,她的眼角还有泪痕。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丁香不是凶手,那一天她生病了,我一直陪着他。我是最后才去杜府的,她没可能杀人。”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么,可惜只是一人的片面之词,或许班主喜欢丁香,为他撒谎包庇呢,“我会认真查的,这一次不会再冤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