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日军左厢军两指挥,共计一千人,从青山郊区开拔,急行军往开阳县而去。奉王府尊之名,第二指挥三百人并入第一指挥,合计八百人,快速开往颍昌府,在两府交界处设伏。第二指挥余下两百人,立即朝开阳县城奔赴,在县城外等候命令。
齐正很是不解,“大人,明教逆贼就要动手,您何必要分兵,两百人,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王诏点头,“是啊,两百人的确有些少了,所以我让他们在城外等待命令,不可贸然与敌人接战。”齐正很是错愕,他火急火燎地跑回来,就是为了帮救兵,去解开阳县的围。
“可是大人,开阳县的百姓?”战乱一起,人的性命如同草芥,死伤在所难免。王诏是一个爱民的好官,怎么能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呢。王诏叹了一口气,“齐正,你可知道,若是这些粮食落在江南明教的手中,对江南会有多大的打击。”烽火燃遍江南诸州,明教趁势做大,官府再难以剿灭,江南各州沦落,大宁江南赋税之地,落入敌手,大宁国运就此衰颓。
齐正感觉很为难,他可是承诺给了李晟,要尽快搬回救兵,若是援兵不至,光靠一座酒楼,能够防御多久。偏生府尊大人讲得十分有道理,将粮食截留下来,是最好的战略。如今快速奔赴万友县,有可能敌人已经得手,正往颍昌府方向逃遁。追着他们跑,很难得到多大的战果,这一千人,有两百骑兵,在山路上追逐,并不能将他们截留下来。可若是提前设伏,那便事半功倍。
骑兵全部派往颍昌府境内,这一次,王诏决议将他们留下来。齐正只好快马加鞭往万友县赶,以期能够帮到李晟他们。王诏摇头,齐正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冲动。敌人越是急迫,我们就越要镇定,才能从容不迫,将他们完全歼灭。万友县的一点儿损失,并非不可承受。
大人物思量的方式,与普通人完全不同,他们考虑到的,乃是全局,而在小局下的东西,都可以舍弃。毫无疑问,李晟所关心的东西,都是小局之下发生的。可柳家庄的存亡,对他来说却是天大的局面。别人能够轻易抛弃的东西,自己却绝对不容舍弃。每个人,即便对于相同的事儿,立场也完全不相同,个人做出的选择也不同。幸好的是,李晟对所谓的援兵,不抱着什么希望。抱怨没有用,一切靠自己,前方的路即便再艰难坎坷,也要勇敢地走下去。或许会摔地遍体鳞伤,可那又能如何,毕竟活着,毕竟挣扎着。
万友县的夜特别晦暗,在刚入夜之时,县里冒起了冲天的火光。着火的不是别处,就是天威茶庄。火苗窜得很高,将大半天都映地通红。邻居慌乱地跑过来,“赵老板,赵老板,你没事儿吧。”赵旦当然没事儿,这一把火,乃是他自己放的。走上这一条路,便只能一条走到黑。只是准备迁徙走的家人,脸上带着震惊,看着赵旦疯魔的样子,如丧考妣。
从今日起,安逸的日子,便一去而不返了。这是告别,也是决绝,更是未来雄心壮志的开始。点火少庄子,为了抱负而增加的一丝悲壮。从天威茶庄走的,密密麻麻有上百人。他们往县里一闹,自然有人争相呼应,不满于现状多了,而胆子大的,还不少。
在县里,还没有来的下属,这一番裹挟,便能凑足足够的人手,加上自家训练的精锐,在万友县里,可谓无敌。混乱从大火开始,从打家劫舍开始,从攻打得意楼,压制万友县衙开始。整座城沸腾起来,这些人良莠不齐,其中还有穷凶极恶之辈,这一场暴动,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盛宴。
惊恐的尖叫声,慌乱的呼喊声,柳毅和程辰晨站在得意楼的最高处,看着火起,看着混乱,看到了李晟的未雨绸缪。陈家人早就变了颜色,京畿府治下,何曾出现过这样的叛乱。即便流民入境,对此地冲击,也没有这般强烈。柳毅慎重道,“梁叔,咱们的防御,有阿晟说的那么好么?”
梁工头指了指远处骚乱的人群,“他们来了,不就知道了么?”远处一队人马朝着得意楼飞奔而来,为首三五匹健马,马后跟着步兵。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柳毅沉声道,“把东西都倒下去吧。”桶里金黄色的液体,让吴婶儿很是肉疼,“真是可惜了,上好的油啊。”
心疼归心疼,还是毫不犹豫地倒了下去。程辰晨眼角抽抽,“这油倒下去,他们确实上不来,可他们要用火攻的话,不是把楼都要烧了。”这个天,有冰块作用,还是有些冒汗。若是来了一把火,把人能烤的流油。梁宏嘴角笑了笑,“就怕他们不放火。”
打马而走的少年,在奔行的过程中,手中刀光闪动,一颗人头咕噜噜掉落在地上,双目圆瞪,都来不及闭眼。岑虎在身后急道,“少主,自己人,是自己人啊。”方杰闹了乌龙,错杀了自己人?当然不是,方杰厉声道,“出发之前,三令五申,只需抢粮,不许杀人,更何况这个掳掠良妇女的败类。”
杀人眉头都不眨一下,任鲜血喷射,无动于衷。心里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明教在江南的名声很好,该做的事儿,都应该做。如这等败类,怎么能够姑息。身后一众人遍体生寒,别看少主年纪不大。可杀起来人来,丝毫不会害怕和留手。
“你回家去吧,这里乱的很。”衣裳凌乱,满色苍白的女子突然冷声笑了起来,“回去,哈哈,回去。”她忽然咬牙切齿朝着这边过来,仇恨激发了所有的愤怒,一往无前冲了过来。杀人不眨眼的方杰,此刻却勒马驻足,极度不安起来。
“少主小心。”有忠心者持刀护卫,刀刃卷入她的腹中,伤口的疼痛另她眉头蹙起,可脸上的,却是冷漠到极点的冰冷。你所谓的怜悯,在你发动这场战乱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秉持正义的机会。
方杰吼出声来,“你干什么?”忠心者心惊胆战,自己表忠心是不是表错了,少主是不是跟这位女子有什么瓜葛,会不会跟上一个人一样,被一刀爆头了。他持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岑虎连忙出声提醒,“少主,他也是护住心切,这不能怪他。”如果杀了这个人,气势肯定会立马散去。少年人,刚刚经历了一丁点的波动,就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岑虎,我们发动的暴动,是不是本身便没有道义?”女人的苦难本来可以避免的,只要他们不发动,就不会有悲剧。可是为了明教的前途,他们发动了。而且是决绝非常,不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的退路。
退路已断,就只能背水一战,绝对向前,才能够有所生存。如方杰一般发出感慨者,明教徒里恐怕只有他一个。这必须要涉世未深,心里还存有良知正义的人,才能够想得到。
大战在即,己方大将却开始怀疑人生,这让人觉得很莞尔。先前杀人的彪悍,现在只剩下找不到答案的凄迷。岑虎没时间给他仔细纠正,“少主,我教都是解决天下苍生为己任,如果其中牺牲了一些人,也是必须要牺牲的。咱们的目的,就是拔掉这座楼子,你怎么能就这么放弃呢?”
这个理由,李晟若然听说,只能给他一个绝对差评。忽悠人,忽悠地这般夸张,可这个时候,偏偏就有人信了。方杰信了,所以他握刀的手不再颤抖,口气不再彷徨,“还不把人丢掉,妄图乱我心,自己该死。”
对女人的怜悯,一丝不见,有的只是深深的责怪。不论你责怪与否,死了的人,是决然不会在乎的。天国太虚无,只能祝愿他们,来世投一个好歹。火光,尖叫声,混乱声,越来越明显。
你指望明教有多高的执行力,那真是难为他们了。三令五申的不杀人性命,只是一句空话。将兔子逼急了,也要咬人,更何况,他们有自己的愤怒。明教有武器,有组织,压制住了开阳县的百姓。可一旦陷入人民的汪洋大海中,也只是一首即将翻沉的船。
万友县前段时间,传出来的明教丑闻,抢掠,杀人,肆无忌惮。如今都被队伍里的老鼠屎给证实了,明教并不能推翻这个万恶的世道,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拿别人的生命当陪衬。
无人重视的情报战争,李晟早就发动了。秋沫儿打探天威茶庄消失的同时,便开始抹黑明教。明教在江南的口碑,还算不错。在京畿之地,没有任何的作用。缺点被无限放大,不时有民众偷偷摸摸,消灭掉明教的恶徒。
方杰感到很无奈,却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挽救名声,可不仅仅需要一张战争能够结局。方杰抬头看了看得意楼,打马狂奔,后面队伍呼啸着跟过来,沿途会不会撞到什么人,就不是方杰能够考虑的了。
马上的长弓,拉扯城一个满月的弧形,闪着寒光的箭头,一箭飞射在门板之上,震得大门咯吱咯吱作响。“谁是李晟,站出来说话。”他要抓的李晟,早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柳家庄设伏去了。
柳毅站出来,对着楼下的而少年道,“这里没有李晟,只有柳毅防守的得意楼,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去,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两个少年,这是第一次见面,而且还看的很不清楚。但命运要让两个人作为长久的敌人,一直敌对很久,很久。
现在,他们以得意楼为中心,开始了第一次激烈的对抗。李晟不在,柳毅又是什么人,“一个名不经传的小角色,也想让我后退,我告诉你,你若现在投降,还能保全性命。”
咻咻咻,一只冷箭从楼里抛射出来。方杰的耳朵生风,以长弓将其挑飞。程辰晨在柳家庄久了,也有几分无赖的气质。无赖还有气质,本来就是很扯淡的事儿。程辰晨嘲讽道,“要战便来,在这里磨嘴皮,也就是小姑娘的活儿。”
岑虎看着方杰漆黑如墨的脸,心理焦虑,“少主,我们千万不能中了对方的挑逗,说不定有埋伏。”有埋伏是真的,没有的话,就凭借此地防守,很不明智。”
第一箭,方杰存的是敲山震虎,先吓唬住它们。楼里的人没有那么好吓唬,方杰第二箭,准备直接射杀一个楼子里的人,让他们见见血,说不定就慌乱了。若是将柳毅一击毙命,攻破这座楼,更加容易。
啊,楼里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方杰例不虚发,一击致命。“楼上的人听着,若是不想死,就感激投降。”明贼的气势高涨,他们的少主,真是神射手。岑虎大声吼道,“二郎们,让少主见识见识我们的勇武,冲,先攻入楼子里的人呢,重重有赏。”
手下们打了鸡血,朝着得意楼冲过来,在坡形阶梯上,蜂拥着往上爬,一个个气势汹汹,让楼里的人心里打着鼓。虽然李晟信誓旦旦说,楼子没问题,现在到了真正考验的时候了。
他们冲的很凶,跌的就更凶,踩上了光滑的水泥路,发现完全不受力,一个个噗通摔倒,压在后面队友的身上,滚成了一团。楼上面也有一位弓手,程辰晨发现弓箭并不能威胁到方杰,便对准了密集的人群。
这样的把子,若还是射不中的话,真的可以去死了。摔倒的人群中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我中箭了,中箭了,小心弓手,小心弓手。”在人肉堆里,靶子随机选的不怎么好,扎在屁股上,只是疼,并不足以致命。中箭之人变成了高声喇叭,提醒着队友,地方有弓箭手,小心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