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文如今才算彻底放下了心,很是忐忑等待江县令的审判。陆师爷却笑着道,“无罪,有功,你忍辱负重,摸清了天威茶庄的虚实,避免了更大的损失,县衙里应该感谢你才是。”
说立了很大的功劳,脸皮不是太厚的话,真心说不出口。无功也无罪,降低了损失,这个说话站得住脚。本来,明教可以对万友县打出成吨的伤害。就因为他们,伤害降到最低,谁也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陈方文可说不出有功的话来,“县令大人不曾责怪就好了。”从明教叛逆的漩涡中走出来,而自己的对头,福记,这一次倒了大霉了。辛辛苦苦收上来的粮食,被抢掠一空,今年的粮店生意,即便再开起来,也没有往日的红火。
如果有足够的粮食,以福记经营的手段,也不可能火起来。做生意,讲究的是童叟无欺,一直想占别人好处的心态,根本就不对。没有服务的态度,怎么能够把工作干好。
陈家不是没有损失,只是相比家破人亡,要轻的多。陈家宅子里被打碎了一遍,对于他的背叛,赵旦很生气。所以在进攻福记之前,先去陈家逛了一圈儿,但就是没有碰见一个人。
自己的这个小侄子,还真是不可小觑。这个大侄子,在得意楼的表现,也让人刮目相待。一直以为丈人家里,都是些烂泥糊不上墙的货色,谁曾想到,一个入赘了的儿子,会生出这么优秀的孩子。
李重香这几日,对他恨冷淡。当初,答应跟天威茶庄合作,实在是迫于无奈。但对家人隐瞒,还是惹起了发妻的不满。男人习惯了,所有的的事儿都自己扛,但却忽略了,女人其实更想共同度过难关。
“夫人,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家里需要修葺一番了。”李重香没好气道,“都那个样子,还回去干什么,我就住在得意楼了。”“得意楼毕竟是别人的产业,从英也是帮人照看,怎么能住一辈子。”
李重香道,“我有厉害的侄子,你去问问,我要是想在这里住,晟儿他答应不答应。”李晟最是孝顺,肯定能答应她的要求。陈方文没有李重香那般了解李晟,“说什么气话,咱们的家就不要么?”
“你顾家的话,还敢加入明教,知不知道,那是掉脑袋的事儿,要不是晟儿的安排,咱们这一家老小,可算是万劫不复了。你不为别的,就为咱们即将出世的小孙儿想想,不行么?”
他何尝不想,自己就这么死了,省得连累家人。许多人,都以为自己能够无惧生死,泰然自若。可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能不胆怯,还在两说。陈方文退缩的时候,确实存了自己的私心。
“娘,您就不要责备爹爹了,这不都过去了么?”原来丫头,小三的猜测都是空穴来风。桂灵跟着劝道,“娘,爹爹也是为了家里好,从文还在京城呢,咱们是不是先将他接回来。”
小叔子在家里的能量,超过了陈从英。都是入了官府文牒的秀才老爷,再去管理商铺里的事儿,有些不合情理。陈方文道,“从英,你说,咱们一家都呆在得意楼,算什么话,这是别人的产业?”
陈从文道,“爹,不是别人的产业,得意楼,有我二分之一份。”二分之一份,怎么可能,李晟那么精明的人,究竟是疯了,还是傻了,开出这样的条件来。陈从英也不具有这么大的价值啊,难道有什么图谋。
“阿晟在文书上是这么写的,我都推脱过,他却悄悄给定了下来。”这座楼子,如今的价格的确不高,可是其隐形的价值,高的无法估量。万友县的江县令,很是照顾得意楼,有钱的地主阶层,又争相讨好,得意楼不火就没天理了。
如今是乱世将至,像得意楼这般,抗住天威茶庄攻击的奇人,必然要结交好了,以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也可以来求救一番。李晟早吩咐了,不能贪图功劳,就目前来说,还是能低调,就低调。
如果不是低调的策略,造成天威茶庄的忽略。若是派出多一倍的人,又甚至倾巢而出,得意楼压根就防不住。地势小了,根本防不住太多的人。五十人牺牲二十人,跟五百人牺牲二十人,不可同日而语。
五十人牺牲二十人,乃是大伤亡,方杰和岑虎只能老实逃跑。在福记粮仓,上千人损失二十人,那是不痛不痒,赵旦还有足够的力量,应对下面的变局。
有二分之一的股份,那就是平起平坐,有事儿,大家商量着办的意思。子女都说了,李重香不好再计较,“先在这里住着吧,翻修房子,需要不少银子,咱们家现在可拿不出来。”
陈记店铺,被明教的人光顾过,粮食已被搬运一空。万友县的粮食储备,在昨夜之后,由充盈变得匮乏。陈方文接受了提议,现在暂时在得意楼里住下,现在得意楼缺少人手,权且充当一下。
统计万友县的损失,江县令肺都气炸了。就明教这所作所为,在江南也好意思称为仁义之师。万友县里受损的人家很多,还有家破人亡的,跟江县令讨要失踪的人口。
其中明教干了不少的事儿,还有一些,是县里面潜藏的人赶出来。江县令脸上冒着寒光,以为这样做了一票,神不知鬼不觉,那便是想错了。天威茶庄的人跑了,他没有实力追究,只能放任他们离开。
江景亭本来就憋着一口气,某些人的所作为,真的惹到他了,“徐舟,昨夜某些浑水摸鱼的人,我可不想看到他们还能大摇大摆的消散。给我狠狠的查,不管是谁,但凡做下十恶不赦的事儿,都得给我抓起来。”
大乱的时候,江县令没有力量来遏制这伙儿气势汹汹的匪徒。可乱后,需要把里面藏下来的蛀虫拔除干净。大乱之后必有大治。江景亭要把万友县治理好,流民泼皮必须清理掉。
开阳县和万友县的状况完全不一样,先前,将明教的阴谋破解之后,明教教徒感觉到了危险,纷纷离开开阳县。加上齐正对开阳县黑势力的清洗,在昨夜,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开阳县的粮食,并没有怎么卖出去。在荒年里,没什么比粮食更珍贵的东西了。柳家庄的粮食一颗都没有流出去,周边的人,开始模仿柳家庄,也将粮食自给囤积起来。
张县令听见万友县的变故,心里竟然有些激动,这一次,整个开封府,若是要凭最佳县令,一定是他这位“代”县令。代字被去除,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如今,在柳家庄,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
李晟是一个福将,跟他接触后,很多难以解决的问题,都已经迎刃而解了。现在借出开阳县的部分衙役,算是对李晟认可的态度,但还是期待着有所斩获。柳毅和程辰晨过开阳县而不入,同样马不停蹄地往柳家庄赶。
“吴婶,您先去得意楼休息一宿,明天再赶回来吧。”吴婶的身体,成了累赘,她只能接受,“毅哥,那你们先回去,我明天回来。”柳毅和程辰晨赶回柳家庄的时候,看见了忙忙碌碌的人们,都在新长桥集附近奋战着。
顾不得累,柳毅便找上了李晟。李晟这时候,正在捣鼓简易的八牛弩。“老大回来了,昨夜很刺激吧。”是挺刺激的,可李晟怎么就能够知道万友县里发生的事儿,这一副尽在掌控的表情,让柳毅很是疑惑。
李晟只是笑了笑,瞧这两个风尘仆仆,一定没有睡好。没睡好的原因,那就是昨夜生了事儿,熬夜了。在开阳县,能熬夜混战的,只有背后的明教。若是正面对敌,只需摆明车马,战上一局。
在夜晚行动,多是见不得光。天威茶庄的人露面越少,以后行走江湖,执行任务,就要安全的多。天威茶庄会夜袭,李晟早就推断好了,“我的那些陷阱好用吧。”
为了对付天威茶庄,李晟可谓绞尽脑汁。在天威茶庄的威压下,李晟动弹不得,就只有想这些阴谋诡计。柳毅点头,“很好用,姑姑家的人,都没有事儿,你告诉,你回来设置这么多陷阱,赵旦他们会打过来。”
李晟点头,“不能肯定,但他们有八分之八十的概率会打过来。”百分之八十,足够高了,“即便我判断错了,也就个人威望降低,浪费点成本,损失可以忽略不计。如果我判断对了,这些布置,就能救咱们的命。”
在这里,可谓背水而战了,若是防不住敌人,柳家庄很可能成为历史。李晟回到这里,可不是来当历史的炮灰的,所以他总是挣扎着求生。他的意志很坚强,任何的困难,都能够解决。
柳毅兴奋地搓着手,“还好我回来了,不然要错过了,真会后悔。”李晟白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娘他们在,我只怕早就逃跑了。刺激可没什么作用,不能过于追求刺激,咱们还是稳扎稳打。你还是统领少年队,放心,你们野战的机会,在我面前,一丁点儿都没有。”
与敌人正面交战,就不可能没有伤亡。少年们宝贝地很,不能说没有,就没有了。跟李晟作对的人,一定很难过。万友县里,最先品尝知味的,就是方杰和岑虎,今后,后续还有很多人。
见柳毅一脸不虞,李晟摇头,“你若是想正面与敌人交战,就好好操练,日子长着呢,害怕没有机会。这一次,若是运气好,能够给你的少年队每人配上一匹马,马术是必须学的。”
“你就不能跟我讲讲,你怎么推断出天威茶庄的行动,而且一猜一个准?”这涉及到,对人心环境,很多片段的蛛丝马迹,得出来的结论。李晟觉得,自己确实有必要跟他们讲这些东西了。
未来,李晟希望柳毅能够成长为一名智将,而不是只靠勇武冲锋的猛将。教一个人是教,教一群人也是教。搂草打兔子的概率,不打,却真有可能打到兔子,只要你不听的搂草。
“现在没有机会,我估摸,今夜不会太平,咱们得做好准备。你要想知道,我会交给你,等这一次危机过后,今天,你们必须好好休息。”今天夜里,提前上演的大戏,先是在老长桥集,其后该在新长桥集。
长桥马场的人,对于万友县的事儿,后知后觉。长桥马场驻扎着郓王府亲卫一都人马,攻击一百人。他们若是能提前知道贼踪,构建防线,上马变为骑兵,进可攻,退可守。
可他们的日子,实在太安逸,安逸地骨头都酥掉。或许做梦都想不到,在京畿道上,还能碰到明教的贼众。赵旦等人摸到长桥马场周围,突然发动袭击,郓王亲卫才有所反应。
仓促间开始反击,却被数倍敌人直接打压下去。方杰一杆方天画戟,如同吕布上身,大杀特杀,杀的淋漓尽致,鲜血沸腾。从禁军龙武军转职郓王府亲卫的卫兵,也没有多大的本事嘛。
明教徒们,找到了心里优势,长桥马场被迅速控制起来,他们收集马匹,配上马鞍,一个个眼睛里放光,两百八十三匹健马,这笔横财,让一个个的脸上放光。这一次,即便没有完成转送粮食的任务,就凭借这些战马,也是有功无过。
中原太缺马了,都不能构建有效的骑兵部队。这些马,可以构建一小队骑兵。骑兵的作用很大,关键时候的冲撞,能够决定战场的胜负。而且马群中,还有几匹好马。方杰看重一匹黑色的高大健马,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
打马而走,马儿撒欢地跑了起来。驰骋的感觉真的很舒服,他放马狂奔,在长桥马场快若闪电。赵旦吩咐道,“你们几个,跟上去,别让少主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