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庄老板,是不是真的受了风寒,李晟不关心。各取所需,互惠互利的事儿,没理由不干。
少年们有无穷的力气,他们对这些黑泥,十分痛恨,收拾地十分干净。将外面的一切事宜,都交给柳毅,柳毅拉着黑泥的板车,往城外皇庄而去。
“龚安,平安堂的人回来没有,把秋沫儿找回来,还有要紧的事儿商量。”
龚安转两条街道平安坊,邹家人已经回来。邹夫人看着洞开的大门,带着哭腔道,“相公,咱们家被人抢了。”
药铺的药材柜,全部空空如也,灾难的时候,粮铺,药店,总是优先被人照顾。
邹桐倒是宽心,“丢了就丢了,赶紧把淤泥扫了,我去李晟哪儿看看。”邹夫人一愣,自己家的铺子,还没有李晟的安危重要。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两天了,柳家大公子来找晟哥儿,我们就回来早些。”“柳毅也来了啊,铺子都收拾干净没有?”“收拾干净了,泥巴正往皇庄运。”
老人的话特别多,亏得龚安耐心好,一一回答清楚。这短短一条路,邹桐了解得清清楚楚。李晟笑着跑出来,“邹爷爷,你来了啊。”
邹桐拍着李晟的肩膀,“你小子,就是闲不住,军营有那么好玩儿么?”在他们的记忆里,李晟离开庞家庄,就一直在军营里混。在面店转了一圈,很是感慨,“你小子,天生是这块料。”
没什么担心,李晟比邹林在这方面厉害多了,邹桐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行,你弄得很好。我先回去,平安堂还有一大堆的事儿呢。”
“唐断,把东西带着,送邹爷爷回去。”总共四袋,匀一代给平安堂,这个时候,可不好买粮,靠官府的那点儿救济粮,太不现实。
捧日军从天武卫分了一半粮食,有些财大气粗,不是设粥棚,而是发口粮。粮食不多,可以保证不被饿死。
邹桐拒绝,“柳毅带来的粮食?”李晟点头,“嗯,我娘深怕我饿着,连粮食都带来了。还有不少,您拿一袋回去,先救救急,过些日子就好了。”
这个时候,粮食乃是稀缺物资,邹桐不再拒绝,“那爷爷承你的情。”
邹夫人正为粮食的事儿焦虑地很,青山城的粮店,大都关门了。没关门的,也把粮食紧紧收着,不在关键的时候,绝不会拿出来。按理说,现在正是卖高价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动。
等四方勤王的粮草到了,青山城怎么会缺粮,百姓是这么盼望的,负责人是这么解释的,可是很多人却都不这样想。
这些年,天下都糜烂了,州府总是上告中枢,匪患丛生,粮草缺失,都催着中枢拨款拨粮。现在要粮草回哺青山,大家都觉得是一个泡沫。只有高高在上的皇帝,还坚信着忠贞的臣子。他们的船队,一定能带回足够的粮食。
船队是挺多的,可看那速度,便知,没有装什么东西。各州州府为表忠心,快人快船,若是真要筹备物资,哪里有这么快。
“这些天过得可好。”
秋沫儿面色很不好,“你还好意思说,你们两个将我抛下,究竟什么意思,怕我拖你们的后腿。”小姑娘的确不好抛头露面,总不能让她去城隍庙卧底。
龚安赔笑,“我们哪里敢有这个意思,您这么厉害,巴结还来不及呢。”秋沫儿得意道,“你们将我丢在庞家庄,我也能挖出内幕来。”
李晟倒是好奇了,“那你说说,究竟有什么消息?”“庞家庄除了庞严这位人物,还有一位厉害的人物,而且,跟汴通帮有些瓜葛。
“什么,跟汴通帮有些瓜葛?”李晟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傻子,难怪庞严总是强调,不能杀人。还有,事儿成之后那么大的杀心,光是嫉妒害怕,绝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额头上冷汗一点点滴落,庞严的确要取汴通帮的粮草,又不愿意得罪那位本家。到时候,把李晟推出去做替罪羊,什么都好解释。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亏得李晟以为什么一切尽在掌握,原来不过刀尖上的舞蹈。这些看起来老实忠厚的人,远远不是那么忠厚。龚安心有余悸,“晟哥儿,还好我们撤得快,不然非被他们杀了不可。”
秋沫儿倒是一头雾水,“你们又做了什么,很刺激么?”
要命的事儿,能不刺激么。李晟很愤怒,没想到庞严打的如此算盘,这比账先记着,以后再算。
李晟突然有了强烈的危机感,庞严与汴通帮有旧,那定然不会杀鲁强。鲁强一个人回去,不敢拿李晟当借口,可有庞严的说辞,汴通帮的目标,不会是死灰复燃的黑风堂,只有可能是好吃点儿面店。
他忍不住在秋沫儿的额头亲了一口,“沫儿,你真是我的好帮手。”秋沫儿脸立马红扑扑的,手指搅来搅去,羞答答地不行。
李晟冷声道,“龚安,咱们得赶紧撤离,汴通帮的人很快会回来。”龚安露出苦笑,“可是咱们没钱了,要再找一个地方,仓促之间,哪里办的到。还有,他们若是对付平安堂,咱们也会束手无策。”
“算了,我去找地方,你附耳过来。”李晟吩咐龚安,“这件事儿务必办好,这样,我们就没了后顾之忧。”
秋沫儿的高兴没有持续多久,就摆着一副哭脸,“有什么事儿,不能让我听的。”“你想多了,这两天,你把眼睛放亮点儿,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人物。”
对付秋沫儿的办法,就是给她找些活计。秋沫儿有了任务,果然不再追问。
李晟的担忧怎么都挥之不去,“老大,我大意了,接下来,咱们会很被动。”柳毅道,“不如将少年队的调来,或者咱们退回去,过两年再来青山。”李晟满打满算,快十一岁,柳毅也才虚岁十六,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心里急迫的理由,无法跟他们说。大厦将倾,分秒必争,“不行,来都来了,我不可能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
柳毅很倔,李晟比他还倔,“那咱们现在,得找一个隐秘的地方。”李晟突然想到了一个去处,“咱们可以去陈记,从文表哥不也在青山么?”
姑父陈方文,跟赵旦妥协之后,赵旦给他很大的支持。陈方文借助明教的力量,盘活了青山城里的陈记。
“那咱们明日去找找。”若是有钱,从官府手里重新买宅子,很省事儿。可囊中羞涩,已经没有银子,仓促之间,除了坑蒙拐骗,没处赚银子去。”
有秋沫儿这样的万事通在,李晟很快就找到了陈记。陈记的地段很偏,没有福记那么财大气粗。这里仍属于西水们,但靠近朱雀大街,靠中心的地段。
在陈记门前,几个汉子忙着扫地里的泥巴,一个丫鬟吆喝着,“都扫快点,没吃饭怎么的。”
这一下子,可把李晟弄糊涂了,柳毅疑惑道,“请问,这里是陈从文家么?”丫鬟好奇地打量李晟和柳毅,“是,你们是谁?”
表哥还真是红袖添香,丫头都用上了,“我们是他的表弟,特来找他,烦请引见。”丫头吃惊道,“原来是表少爷,请进,请进。”
在门口,一个中年人苦笑着,“香菱姑娘,你就别瞎折腾了,我家少爷都生气了。”“就是喜欢看他生气的样,看看,这两位是表少爷,特来找姑爷的,还不快去引见。”
姑爷,陈从文到了青山城,还交上了桃花运,“哥,表哥在青山城里,还订了亲?”
跟陈家,也就二月开始,好好接触了下,陈从文定没定亲,还真不清楚。不过,从中年人的口气里听,这桩婚事,怎么这么勉强呢。
香菱道,“刚定的亲,过段时间,就要回去见公婆了。”这个丫鬟,胆子恁地这么大。陈从文在楼上发了火,“钟叔,把他们赶走,都给我赶走。”
是陈从文的声音,“表哥,是我们啊。”陈从文愣了一下,想起自己的表弟,这时候来找他的,只能是开阳县的表弟。万友县的两位舅舅,都搬到云辉县,没机会来青山。
舍了书本,陈从文跑出来,脸上带着笑容,“阿晟,还真是你呀。”李晟指了指,“还有我哥。”“柳毅也在呀。”他抬脚就要往楼下跑,却停住了脚步,“你们来个,快上来。”
他真的是怕了这个丫鬟,香菱嘟哝着嘴,“姑爷,两位表少爷好不容易来,就带回府里用膳吧。”
“钟叔,你准备好吃食,我这两位表弟不挑,阿晟,快,快上来。”
两兄弟跑上楼,陈从文将楼道门关上,防贼似地防着那个丫鬟,“你们怎么来青山城了,怎么不早点儿来找我啊。”
李晟呵呵笑着,“没来几天,表哥,你什么时候有未婚妻了,姑父父母知道么?”
陈从文叹了口气,委屈道,“别提了,我这是让别人给抓了包,杜侍郎家的千金,咱们小户人家,招惹得起么?”那道不见的,大户人家的千金,也有知书达理的。
“阿晟,你鬼点子最多,帮为兄想想办法。”一上来,就提自己的烦心事儿,这位表哥还真是直爽。李晟才不想当感情顾问专家,男男女女的爱情,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他只顾着跟李晟说话,让柳毅有些不自在,“哦,听说表弟和群表哥成亲了,我在这里先恭喜了。”柳毅是个倔脾气,“你不喜欢杜侍郎家的千金,他莫非还能强求你。”
柳毅的婚姻太顺畅,体会不到别人的难处,李晟道,“表哥,他们逼你现在就成亲么?”
“那到没有,只是香菱一天闹腾地凶,我不锁上门,都害怕……”丫鬟香菱看陈从文的眼睛,满含情义,不锁门的话,还会强行滚床单?柳毅提醒道,“表哥,不要在阿晟面前说这些?”
李晟那个苦脸,那个苦,哥看动作片的时候,你们两个不知道在那个犄角呢。
“不需要担心,杜侍郎难道还敢抢亲么,到时候,咱们来个宁死不从,看他们能怎么样?”柳毅的蛮横办法,深的陈从文的赞同,对,我又不是女子,还能被他们抢了亲去。
这些情情爱爱的,还是先放一边儿吧,“表哥,你这铺子,怎么没见开门呢?”秀才表哥,不会也会囤货居奇吧。
陈从文叹了一口气,“粮食都没有,还开什么门,我本来想关了门回家。可是杜侍郎家看得紧,没办法跑路,阿晟,你我跑吧。”
“没粮食了,表哥你吃什么,对了这次洪水,你躲哪儿去了,不会守在店铺上吧?”
“我没那么傻,有同窗出主意,咱们往皇城躲。你还别说,陛下凯恩,让我们在皇城脚下多余,国子监的大人,还时不时来问候我们。我把粮食全带走了,得了大人们的夸奖。”真是高大上,还能住在皇城下。
寻常时候,只要靠近皇城十步内,不问缘由,就会被守城禁军给射杀。
好吧,这位败家表哥,把陈记的粮食,全部拿去做了慈善,“表哥,陈记没了粮食,你岂不是要饿肚子。”
“那倒没有,钟叔说,还存了我们的口粮。”李晟拍了拍额头,“真是书呆子,读书莫非真能将脑袋读傻了。“表哥,你还是把钟叔叫上来问一问,你都把粮食全扛走了,他还能变出粮食来。”
经李晟提醒,陈从文明白了,带着怒气,对楼下吼道,“钟,你快上来。”
钟叔正在院子里烧泥巴,香菱在一旁不知不倦地打听两位表少爷的事儿。钟叔的定力比陈从文强多了,也不发怒,也不答话,他那里知道柳毅和李晟的来历。
听到陈从文带着怒气的声音,便知道,自己隐瞒的事情,曝光了,这两个表少爷,还真是厉害啊。白了香菱一眼,没见过这么死缠烂打的,有些忐忑地往楼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