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家的药材,因为搬迁的缘故,全都送给了李晟。邹桐教会李晟一些基本的草药知识,对付普通的跌打伤口,当然不在话下。这些药物,由柳眉保管,其中不乏安胎的药品,这些天柳眉都在吃。柳眉已经算是大龄产妇,在21世纪都有些危险,更遑论现在,李晟对此特别上心。
肚子一天一天显怀,李晟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意外。柳眉觉得他是大惊小怪,农村妇人,哪里有那么娇气。不少人,将孩子都生在田地里,还不是照样过活。
柳眉越来越慵懒,坐在新做的躺椅上养神。李晟轻手轻脚走进去,不料柳母还是睁开了眼睛,“门外面什么声音,鬼哭狼嚎的。”
李晟摆了个笑脸,“没什么,就哥他们叫得凶,您又不是不知道。”一二三四,口号喊得整齐嘹亮,颇有朝气。
三两下拿了疗伤的药酒,快步跑了出去,柳眉啐了一口,“撒谎的小子,慧儿,慧儿,你进来。”
让母亲操心,李晟觉得过意不去。拿了药酒,快速在伤员的身上涂抹着。一个个又是一阵鬼哭狼嚎,酒这玩意,能消毒,可是滋味不好受。“赶紧的,吃了赶紧走。”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李晟索性道,“别吃了,吃多少,就带多少。”包了几个大肉包,把刘长丰推出门去。
少年们嘴里咬着包子,手里拿着,被推搡着,从帐篷的后面给赶出去。
柳眉进来的时候,李晟很是自在地吃包子,“他们人呢?”刚刚里面还乱糟糟的,眨眼间,倒是静悄悄的了。“都吃完了,全跑了。”
“吴嫂。”
吴婶盛了碗肉粥,“夫人来了,就将就在这里吃吧。那些皮猴子吃了,都跑了,连碗筷都不知道帮忙收一下。”
李晟给了个赞赏的眼神儿,吴婶儿总是最袒护他。柳母持怀疑态度坐在凳子上,小口吃着粥。
程辰晨从门外走进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还有吃的么?”他也没有客气,稀粥,包子,馒头,装了一大碗。“对了,明天你确定还要继续么?”
柳眉抬起头来,“程公子,继续什么?”李晟连忙使眼色,还踩了他一脚。程辰晨拧着眉头,呲牙咧嘴,“没,没什么,就是问问,什么时候再出去走走。”
这两个对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还要出去走走。
李晟呼出一口气,娘,我吃饱,去外面看看。临走前,盯了程辰晨一眼,在嘴巴上轻轻一划,让他不要多嘴。
地基和一楼的砖墙,都已经铺筑完毕,梁工头正满意地视察着新式建筑。“东家,你看这楼修的还满意么?”在大宁,三五层的房子很常见,难不倒老梁。李晟现在给他的难题,就是第二层,究竟能不能铺上石板。没有钢铁,李晟将整块的木头外包裹一层水泥。这样的地板,增加了防水的能力,也给建筑加上难度。
梁工头在砖墙上敲敲打打,测试其承重的力道。李晟对这样的方法,一点儿都不相信,他也拿着卷尺,各处测量着。地基不牢靠,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东家,那地板现在若是放上去,完全可以承受的住,我们今日就开始放地板,如何?”
李晟沿着房子,四下走了一圈儿,确定没有大的问题,点了点头,“可以,老梁,房子出了问题,我可得找你。”建筑行业,都会找知根知底的师傅,不然房子出了问题,人跑了,那就不好办了。皇家有固定的工程师和将作监,官府也有,民间就只有靠资历老道说话。
若是给用上一两个漏洞,说不定屋毁人亡。必要的态度,梁工头转身,继续在墙面上敲敲打打。李晟只是一个外行,若是有钢条,这点承重又算什么。炼钢需要极高的设备,柳家庄不具备这个条件。官府允许打铁匠的存在,人们要用工具。但绝对不允许超一流的钢炉落入他人手里,这是国家的战略物资,不容丝毫松懈。
山谷的砖窑,灰尘漫天扬起,条件太次了,李晟眉头一直拧着。这两天,烧砖的度加大,都没顾得上里面的设施。捂着鼻子进去,将工人们狠狠骂了一顿,“谁让你们这样干的?”
该死的害人计件工资,庄户们十分勤快,总是磨磨蹭蹭晚下班。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质量没有折扣,要都是残次品,那还怎么建房子。本来设施条件都不好,还急于求成,造成了环境的恶化。
大领导视察,所有人都聚集起来,听着李晟训话。吴铁柱站在身边,有些疑惑道,“晟哥儿,这窑烧的好好的,你这是怎么呢?”
李晟指了指灰尘漫天的窑窟,“这也叫不错,在这种环境里,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少活几年。让你们干活儿,不是要你们的命,真当我是黑心万恶的老板啊。”
柳老实嘀咕着,“不是怪你,是我们自己愿意干的,都想多赚几个钱儿。”
赚钱是没有错,可不能完全没有节制。看着战战兢兢的工人们,李晟有再大的气,也发不出来。计件工资,本就是刺激生产,在工人满天下的时代,防止员工偷懒。这年头,人们都还没有学会偷懒,有或者偷奸耍滑之辈压根就没机会进到这里来。
“去他娘的计件工资,吴铁柱,核算一下他们平时的工钱,以后不计件,就按这个工钱来。”
有工人道,“那我们可不可以干完就走。”
能够节约下来时间,多做一点儿农活,也算是赚了。李晟黑着脸,“不行,你们即便做完了,也得给我留在这里。吴铁柱,你给我监督他们,必须把速度减下来,谁再把这里弄得黑不溜秋的,都给我辞退。”
这一通火发的,让人难以接受。李晟没有学过管理,一直都是底层员工,但他明白,竭泽而渔的事儿不能干。粉尘对人体的危害大,他不希望员工们因为这个得病。稳固持久的发展,才能够让人们幸福起来。
房子建完之后,砖窑就关闭了吧,等条件高一点,无污染,无公害,再启动。这般明艳的蓝天,清晰的空气,李晟不想失去。先污染再治理的策略,让后代子孙遭遇各种雾霾的困境。即便这是一个虚拟的世界,秉承理念,也要有可为而有可不为。
走出山谷,又碰到了庄户们不善的眼光。李晟知道,切磋受伤的事情,让庄户们再度反感。这年头有家暴,这点伤其实不算什么,可是自己的娃,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可是别人动手,那就无法忍受。
最不受待见的,当是刽子手程辰晨,少女们的崇拜目光,变成了讨厌,嫌恶。谁让他揍了她们的哥哥弟弟呢,李晟对此倒是很乐意,这样的高门子弟,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实在不是良配。
是不是要让柳毅去柳慧耳边说点儿坏话呢,这厮是有老婆的人,许国候,爵位不高,也不是柳家暂时惹得起的。柳慧对程辰晨也有仰慕之心,这年纪,怕的就是情根深种。
程辰晨有些焦急,拉住李晟,“你有没看见程枕?”
“程枕,不是放鸭子去了么?”“李芸儿回来了,没有人。”
李芸儿有些纳闷,“他说他要出恭,我就让他先回来了,怎么,他没有到家。”
程辰晨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拳头紧握着,“走了也好,他一直都不习惯呆在这里。”
这时候的哀伤,李晟懂的,与他从小长大的人,却在最关键的时候,选择不告而别。在离开程家的时候,他还满是欣慰地以为,有人对自己不离不弃。
“你不该跟我同流合污,他觉得你不关心他,当然要弃你而去,没有什么好惋惜的,人各有志。”李晟从来不想勉强别人,他绝对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要散那就散了吧,大不了随风而逝,风过无痕。
程辰晨的确低落,勉强笑了笑,“这小子,也不想想,回去要怎么跟老爷子交代。我是被逐出了家门,但都是有原因的。他违了自己的命令,还想回去过好日子,想得太天真的。”
这就是高门大族的思考方式么,程枕太嫩了,不足以应付险恶的用心,希望他能够想通吧。若是良心发现,能够跑回来的话,还不至于受罚,回去,铁定没好果子吃。
“马儿借你,追去吧。”
只是一个傲娇的少年,李晟愿意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程辰晨摆手,“他自己选择,我管那么多干什么,是福是祸,都该自己扛着。”
话说的有理,李晟还是愿意给程枕一个机会,“没有走多远,骑马很快就能够追到。”
程辰晨拗不过李晟,接了银子,坐船过河,骑马往宁乡集而去。人非圣贤,孰能无故,给一个机会,让他看清现实,挺好。
挨训的事儿,就只有李晟自己扛着了。柳眉很生气,柳毅就只有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李晟见机得快,并排着跪下,“娘,孩儿知错了。”
“什么错?”
“不该撺掇着程公子欺负他们。”
柳毅讶然得看着李晟,完全不可置信。李晟继续坦白,“前两天跟哥吵了架,心里不岔,又打不过他,就只有请程公子帮忙欺负他。”
柳眉还是不相信,“欺负他也就罢了,怎么把所有的人都打了。”
那些妇人要拉着儿子来告状,少年们打死了也不来。于是乎,更加气愤,将这件事情放大了无数倍,来告状。
李晟气呼呼道,“他们都听我哥的,哼,以为人多,就能够打的过别人。谁知道,程公子会武功,将他们一个个都打趴下了。”
头上狠狠挨了一下,“你还学会买凶打人,以后是不是也要买凶杀人,都不知道学好。”
“娘,我错了。”在两个儿子之间扫视着,柳眉难得心软,“你起来,回去躺着养伤,程公子竟是跟着瞎胡闹,毅儿去把他叫进来,我好好跟他理论理论。”
“不用了,程公子已经畏罪潜逃,还把咱们家的黑马拐跑了。”
柳眉焦急地走了出去,很关心自家的财产。柳毅疑惑道,“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拍拍膝盖,站了起来,“闹得哪一出,不这么说,让娘知道真相,你能承担。”为了战场厮杀,所以要这样真实对战,柳眉不把他们的皮扒下来才怪。
“怎么,你还不起来,不是让你回去养伤么?”
柳毅慢吞吞地站起来,揉了揉发痛的膝盖,这老实孩子,还真跪了这么久。李晟看见外面人影闪动,立马跪下,让柳毅瞠目结舌。
柳眉板着脸,“你给我老老实实跪着,兄弟间吵架,还找外人帮忙,毅儿你去休息。”
柳眉没呆过久,就出去了,李晟乐的在躺椅上逍遥。柳眉觉得程辰晨是祸害,必须要处理掉,能解决问题的,只有柳太公。
太公优哉游哉在河边垂钓,即便一条鱼也钓不上来,沐着暖洋洋的太阳,也觉得很是惬意。
“你这怀着孩子,瞎跑什么?”
柳眉没好气道,“家里人都被别人欺负个遍,您倒好意思在这里偷闲。”
“咱们家里那些小子,谁还能欺负,一个个都是人尖尖。”
“还能有谁,你上司家的公子,把咱们庄子上的少年都给打了。”
“打了?程辰晨一个人,将十几个人都打了,他们也太窝囊了吧。”
考虑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得出的结论也不一样。柳眉吐了一口气,“我来,是让你好好管管,他把我们家的马都顺走了。”
柳太公看见程辰晨骑马离开了,要说顺一匹马走,根本不至于。稍微一想,就知道李晟闹出的幺蛾子,把矛盾转嫁到他这儿来。
“不就是一匹马,丢了就丢了,李家小子会赚钱,一匹马还拿不出来么。”
柳眉横眉道,“那是一匹马的事儿么,庄户的少年都被打了,被欺负了,你当长辈的,就不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