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证明,梦到别人的可能性很大,但两个不同人做同一个情景的梦,纯属无厘头。李晟揉着眼睛,仔细看着对面铺子上的那个人,愣愣地,“诈尸了,或着是诈死?”
街角肉铺的屠夫,锋利的刀刃快速闪动。脸上挂着憨厚的笑意,咔咔咔,剁肉沫子剁地飞快。这是昨夜那个穷凶极恶的黑衣人,不是明明看着他服毒而亡。一个晚上不见,原地复活了?
胡归一喝着酒,对着尚凉的空气吹着热气,“我今天一早起来,就发现尸体不见了。我将院子里里外外搜查了很多遍,都没有发现别的出口,这尸体,真是消失的诡异。”
想到水井里打上来的头发,“会不会被丢进水井了。”胡归一摇头,“不会,尸体丢下去之后,肯定会浮起来,我在井里没有看见浮尸。”李晟脑洞大开,“院子里有没有少石头,若是用石头吊着尸体,就不会浮起来。”
有抛尸江中的案子,将人用石头绑着,隔了很久,尸体才漂浮起来。胡归一白了李晟一眼,“丢一个石头进水井会没有声响,有声响,我们难道不会被惊醒。”李晟又想到一个可能,忧虑道,“会不会,有人给我们下了迷药,所以不知道。”
一个弹指敲过来,“要是把我们迷倒了,敌人怎么不杀了我们。都没有反抗能力,对方不是为所欲为嘛。”的确如此,如果再潜入一名敌人,出其不意,他们肯定难道厄运。
神探的路不好走,李晟又做了几种假设,“会不会那刺客和屠夫乃是双胞胎兄弟,死的是哥哥,活着是弟弟。”胡归一没有再打击李晟,“若是想知道,你不妨去查查户口。”
“我记得,昨天晚上刺客的右手受了重伤,可是你看那屠夫,菜刀剁得飞快,没有受过伤的样子。”胡归一猛灌了一口酒,“老子又不是刑名高手,这饶弯子的事儿,我怎么知道。管他三七二十一,干脆一刀把那屠夫砍了,一了百了。”
李晟赶紧拉着他,“您可不能乱来,杀了他,官府可是要定罪的。他既然要这样让我们疑神疑鬼,说明敌人还在。只要对方行动,我们不愁抓不住他们的把柄。”
“你小子头脑比我灵光,听你的,不过我保护不了你,昨个又牵扯了伤势,人老了,不顶用,你写信让柳诚来一趟吧。”李晟紧了紧怀里的纸包,看来得弄点更加有效的保命东西。
胡归一有些意兴阑珊,缺失的力量,让他感到难过。每个人都会经历,聪明的人会呆板,健康的人会多病,强大的人会虚弱,因为时间,会把每个人都变老。
李晟仔细问了高哲,御史大人什么响动都没有听见。受了惊吓,现在有些疑神疑鬼,“你们什么时候送我走,这里说不定真有鬼魂,那尸体一定是叫什么东西给吞了。”
李晟讶异地看着神神叨叨的御史大人,他的想法比自己还要不堪。自己好歹看了不少悬疑电视剧,高哲呢,等于脑残,被一恐吓,就吓得魂不守舍。不详的鬼楼,不翼而飞的尸体,重生的屠夫。
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李晟多想此刻能柯南附身,解开重重迷雾,把背后这只手给揪出来。心里惶恐不安,同样又有些激动。人在危险的环境里,肾上腺素会分泌地更多。
得意楼因为阳光的照耀,没有那么阴森鬼气。李晟坐在阳光里,看着行色匆匆的人群,半眯着眼睛。应该有一双眼睛,在阳光的阴影里,悄悄观看着自己吧。
“喂,你爬那么高干什么。”秋沫儿脆生生站在楼前,手里提着盒子。李晟肚子咕咕叫,饿得不行,一溜烟地跑了下去,“爷爷,吃饭了。”两爷孙坐在大门口,没有形象地胡吃海喝。
秋沫儿看了看胡归一,“我有事儿跟你说。”小妮子心思不小,“说吧,胡爷爷又不是外人。”秋沫儿低声道,“衙门里抓了个明教的人?”两个人突然停滞,狠狠吞了口饭,“谁,明教的人?”
黑衣人的线刚刚断了,衙门能重新掌握住一条线?“人呢,人抓住了么?”秋沫儿点头,“抓住了,不过听说自杀了,县令正疯狂搜查呢。”或许是一个借口,趁机寻找这位高御史。
秋沫儿只是听了些边角消息,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得而知。正是这个消息,让李晟二人觉得很惶恐。开阳县的这一同乱局,比想象中复杂地多。他们就像是飘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船,随时都能够沉默。
小姑娘提着空的食盒,提醒道,“你们这两天食量大增,小心点儿,别被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李晟惊讶于她的观察力,摆了摆手,“行了,知道了,你回去吧。对了,注意收集消息,有新情况,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胡归一思虑了良久,“咱们回柳家庄吧。”这是要抽身而走,打退堂鼓的节奏。惹不起,躲不起,李晟不觉得难堪,就是觉得不服气,心里的那丝隐忧,怎么也挥之不去。
“您说,明教不是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暴露了。衙门里找到的明教叛逆,是真的,还是贾仁义自编自演呢。”胡归一觉得脑仁疼,“我怎么知道,什么情况都可能,我们斗不过,还不如回去静观其变。”
李晟坚决摇头,“不行,您想想,若是伪御史一方能够逃跑,逃到柳家庄,你说那群人会不会追上,顺便灭了一个庄子。”胡归一被这假设惊呆了,“不会吧,他们怎么敢屠灭一个庄子。”
“他们用的是盗贼的名义,盗贼有什么不敢干的,您说是不是。”不能沉浸在繁华的表象之下,这是乱世,吃人不吐骨头的乱世。胡归一清醒了几分,“那你说,该怎么办?”
“明教在这里露头,肯定有什么阴谋,若真是举事,柳家庄不可避免会受到波及。”“举事,不至于吧。”江南的明教猖獗,打着对付地方贪官污吏的口号。举事,那是扯旗造反,大宁的朝廷一定会倾尽全力扑灭。
朝廷允许脓疮毒瘤存在,却绝不会允许有人割裂。历来的起义军,成功的都是上代王朝的掘墓人。只要是有丁点清醒的皇帝,都不会允许反贼猖獗,除非天下已经举世皆贼。
明教方十三不仅扯旗造反了,还攻占江南大片地区。只是败亡地也很快,如今估摸着在做前期准备工作,不排除要在京师重地点上一把火。声东击西的战略意图,很是明显。
“那更不是我们考虑的,这些自有朝廷应对。”胡归一有些想当然了,等到江北尽被金人占据,柳家庄又当何去何从。“爷爷,避不过的,您明白我支持我哥的原因么,我可从没想过任人宰割。”
李晟做的一切都有目的,只是时日尚浅,没有形成多大的力量。他现在可不想大宁这艘船破得太快,自己还要好好汲取些营养,才有能力单独生存。明教要在这里煽风点火,李晟有必要将其扑灭。
“你说怎么做,我都听你了,不就是一条命么,你小子都不怕,我还怕什么?”李晟点头,“咱们可要好好活着,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萧县尉是怎么个态度。”
他们实在太过小,该利用的必须要利用上来。“我想去衙门查一查东西,明教不会这么凭空出现,一定有蛛丝马迹。”“你可要想清楚,说不定萧小子和贾仁义早就勾结在一起。”
这一点,李晟早有预料,贾仁义求财,萧盛昌又求的什么呢。有些人可以把自己的爱好掩藏起来,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弱点。也就是说,贾仁义贪财,可能是假象,而萧盛昌那栋宅子,也只是一个幌子。
“不管他求的是什么,当年在战场上,我们屡次维护他。活命之恩,但凡有一丝恩情,他都不能忘却。”李晟点头,最难过的,不是世人的说法,而是自己的内心。骗人易,骗己难,骗取自己的心,更是难上加难。
这么说来,萧盛昌可以信任。前提,是与他的利益不相冲突,永远别让他人在利益与情义之间做选择,极为不可靠。
李晟第二次走入萧宅,宅子里开出了难得的花,阳光照射进来,有些暖意。园子里的莺莺燕燕,在笑声中,显得热闹极了,可是其中的女主人,浑然不在欢笑的院子里。她的人很美,目光悠长,似乎有说不完的心事儿。在她旁边,小男孩同样安静地,轻声诵念着诗文。
这一次,李晟没有收到应有的待遇。鬼楼的传说,在小城里,传进了这座大宅子。管家要撵走李晟,李晟笑着,就往院子里跑。他跑的很快,一头撞进了温软的怀抱里。
那一双眼睛,如春风拂过,她带着笑意,“哪里来的小孩子,这么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小男孩放下手中的书本,“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里乱跑。”管家喘着粗气进来,“夫人,他,他是鬼楼的主人。”
李晟抬头看过去,萧夫人并不慌乱,“胡说,哪里有什么鬼楼,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他,他身上脏。”萧夫人拍了拍李晟的衣服,低头在他发间闻了闻,“哪里脏了,多干净的孩子,还带着一股清香。”
被成熟美女这样接触,李晟小脸一红,“婶婶,我是来找萧叔叔的。”萧夫人蹙了蹙眉头,“你是哪家的孩子?”“柳家庄的。”仔细观察萧夫人的表情,她笑了笑,“你是柳太公家的吧,怎么,三百两银子这么快就用完了。”
李晟很不好意思,“没有,就是来谢谢萧叔叔,银子都用来买楼了。”萧夫人挥了挥手,示意管家离开。让李晟坐下来,给他拿了一块糕点,“你怎么买了鬼楼,你家大人呢。”
“那不叫鬼楼,那叫得意楼,未来最火的酒楼。”萧夫人笑了笑,“怎么,你还想当大厨,那楼啊,没人敢去,你还是丢了,回家去吧。做主的大人呢,他怎么没来?”
李晟翘着二郎腿,“别小看人,我们家,就我做主。”小男孩不相信,“骗人,娘,他又来讨银子了?”什么讨字,说的太丢人颜面。明明是借,李晟以后会还的。
“我找萧叔叔,有大事相商。”萧夫人笑了笑,起身站起来,“盛昌,你回来了,这个孩子要跟你商量大事儿呢。”萧盛昌很是疲累,这些天案子多,磨人心神。他没有什么好脸色,“你怎么又来了,三百两银子都花光了?”
怎么都把他看成贪财的小子,李晟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萧叔叔,我找您,有要事相商。”样子看着让人生不出气来,萧盛昌有些不耐烦,“管家,把他领去库房。”
还是想用银子把他打发了,李晟固执地道,“萧叔叔您不听一听我的话,就贸然赶我走,就不怕后悔。”萧盛昌彻底不耐烦了,“有事儿,你就快说。”李晟看了看萧夫人和萧公子,意思很明显,要屏蔽不相关的人。
萧夫人是个知趣的,带着不情愿的萧公子离开。若是不能给萧盛昌满意的答复,他肯定会发飙。李晟小心凑过去,在萧盛昌耳边低语,“我们碰到明教的人。”
萧盛昌一下子弹了起来,脸上震惊得很,意思到自己的失态,揪着李晟的衣领,“你哪里听来的?”这过激的反应让李晟一顿狐疑,衙门里不是死了一个明教教徒,他一个县尉怎么如此吃惊。
萧盛昌放手,顺了顺气,“旁人说你如何如何的了得,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你还真有些能力。说吧,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在牢房里还能安插眼线。你爹老老实实的,柳家也没有这么奸猾的人,你究竟学的谁。”
李晟坐在凳子上,也不生气,“你还是先跟我说说明教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