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检是蔡老做的,蔡老是经验丰富的老法医,这次死者的伤情也非常明确,没有什么干涉的必要。”江瞳说。
“可是……蔡老出了名的糊弄事儿,尤其现在他又快退休了,办案严谨度肯定就更打折扣了,前段时间有件案子不就是因为他出现了纰漏,好在当时不涉及人命……这次可是涉及了一条年轻人的命啊……”杜宇忧心忡忡,道。
“不要私底下随意评断一位老前辈的工作态度,我们需要对自己的战友有充分的信心,断案不同儿戏,蔡老是做了几十年的老法医,相信他心里有数,会对案件的尸检结果负责。”江瞳打断杜宇的猜测,说,“赶紧吃饭吧,吃完早点回去,明天跟我去‘清网’组。”
“哦……”杜宇悻悻答应,其实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在江瞳师徒二人说话期间,单轶没有出声,师徒二人停止对话过后,他看看对面的江瞳,又瞅瞅身边的杜宇,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吃过晚饭,单轶开车按照老规矩,先送江瞳回家,只是换了个新的路径。
江瞳在离小区最近的路口下车,谢绝了单轶和杜宇的护送要求,晃晃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到租房楼口的时候,江瞳听到身后有一串脚步声在一直尾随,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加快脚步向所住单元走去,同时还在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开杜宇网络联系方式,身后的脚步声越靠越近,单元楼门就在前方,江瞳拼命向前跑去,同时打开了向杜宇共享地理位置的功能。
“江瞳。”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
江瞳愕然转身,看见身后来人的同时,急忙关掉了位置共享功能。
“爸,您怎么在我后面一声不吭啊,我还以为是匪徒呢。”江瞳心有余悸,拍拍胸脯平复心情,道。
“呵,不错,还挺有警觉。”江爸笑脸盈盈,穿着一身休闲装,手里还拎着几个塑料袋。
“爸,您出去买东西了?”江瞳问。
“是啊,你不是说好久没吃我做的饭了吗?所以我今天特意出去买了些食材。”
“啊……”江瞳苦叫一声,一脸后悔地说,“早知道您今天做饭,我就不跟同事在外面吃了……”
“哦,这样啊,那明天吧,明天还出差吗?”江爸问。
“冲您这话,我也不能出去。”江瞳眉开眼笑地走到江爸身边,想替他接手几个袋子。
“不用啦,上楼就到了,我这老身子骨还能提。我买的都是新鲜菜,袋子外面还粘着土呢,别给你衣服弄脏了,上楼去吧。”江爸避开江瞳伸来的手,说。
“好,那我给您前面开颅。”江瞳乖巧地先行两步,帮江爸打开单元楼口的安全门,又进到楼里按开电梯,父女俩有说有笑的上了楼。
到家门口,江瞳打开大门让江爸先进门去,她稍后一会,从门垫下取出前一天让罗逸晨帮忙代收的快递文件。
文件信封上面没有手写痕迹,所有文字都是信息都是使用类似图章之类的东西印上去的——除了收件人的寄送地址和联系方式之外,寄件人只有一个座机号码,从号码数字排列来看,不像是本地号码,但快递单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的寄件来源信息。
虽然江瞳预料到快递单上的号码并不属实,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她还是用手机拨了出去。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毫无意外,听筒里传来拨号失败的语音提示。
江瞳皱了皱眉头,按了挂机,转过手来把信封撕开了,心想等看看信封里是什么,再从长计议,去反推寄件人的身份。只可惜,实际情况却没有给江瞳弄清情况的机会——信封里是空的。
自此,这封没有来源的快件更加蹊跷了,江瞳把信封打开,伸手进去摸了摸,然后又把它倒过来,依旧一无所获。她心里隐隐燃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正在想要给快递公司拨号,试试看能不能因此获得一些线索时,楼道里远远传来电梯到站的响声。
伴着脚步声的靠近,一个熟悉的男声从江瞳的后方传来:“江法医,你回来啦?”
江瞳闻声扭头,一眼就看见罗逸晨满面笑容地看着她,打招呼说:“原来你已经取到快件啦,我还想着提醒你别忘了。”
“你还记得给我送快递的那人是谁吗?”江瞳问。
“呃……要是看到人估计能有点印象吧……怎么?文件有问题?”罗逸晨说。
江瞳一脸严肃,嘴巴微张,刚要继续说话,却听屋里面江爸在里屋喊了她一声。她回脸去看屋内,只见江爸一脸不解地向她投来询问的目光,这令她当即把就在嘴边的问话又咽了回去。
“没有。”江瞳扭头向罗逸晨摇了摇头,跟他道别,“没什么其他事吧,我进屋了。”
“稍等一下,”罗逸晨看江瞳要进家门,急忙叫住她,说,“周末在家吗?咱们小区正在检查暖气管道,这周刚好到咱们单元。需要入室检查每一户的管道情况。”
“一定要入室检查吗?”江瞳问。
“嗯,一定要入室检查。”罗逸晨肯定,与此同时,他也在密切观察着江瞳面部的反应。
“检查的人大概什么时间到?”江瞳蹙着眉头,微微别了下嘴角,问。
“这周六,9点钟开始,到咱们这层应该到不了10点吧,检查管道,要不了多久。”罗逸晨说。
“好,我知道了。”江瞳答应。
“没事了,你进屋吧,再见。”罗逸晨重新扬起微笑,跟江瞳挥了挥手,先扭头进了对面自己的家。
江瞳这次着急进家,反而过身去目视罗逸晨的背影,她反复思量着刚才罗逸晨在跟她说话时的样子,她觉得罗逸晨是个很奇怪的人,但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怪。
抱着满胸疑惑,江瞳进了家。进门以后,江瞳首先将那来路不明的快件塞进了鞋柜的抽屉里。
“江瞳。”江爸整张脸对着江瞳的双眼,叫江瞳冷不丁浑身一机灵。
“怎么了,爸?”江瞳茫然发问,看着父亲神神叨叨地盯着自己看。
“你从门外一进来,就一直在发呆,跟你说话也不理,在想什么呢?”江爸乐呵呵地问,“刚才门口跟你说话的那个男孩是谁?”
“啊?”江瞳诧异,随后反应过来江爸的言外之意,顿感无奈道,“爸,他是代理房东,你想什么呢。”
“我说我想什么了吗?我什么也没想呀。”江爸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江瞳不信任,一双眼直视江爸充满质疑,江爸只好两手一摊,做出自我辩解,说:“作为一个父亲,看见自家姑娘适龄待嫁,可奈何当事人就是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格外不上心,都晃到32了,连个男友的影子都看不着。所以无独有偶的看到她跟异性有一些私下的接触,当爹的就会格外关心,你说这个推理思路合情合理吗?”
“合理,合理,您的推理思路,简直天衣无缝。”江瞳恭维,本想借此搪塞江爸,让他别再深究一些其他事情。
然而糖衣炮弹却蒙蔽不了江爸的慧眼,江瞳马屁刚刚拍完,江爸转脸又问:“刚才怎么开门不着急进来,在外面做什么呢?”
“我跟代理房东说话呢呀。”江瞳目光闪烁,答。
“是吗?”江爸狐疑。
“嗯。”江瞳诚恳地点了下头,说,“爸,您刚进门,那个代理房东就从电梯上来,我刚好看见他,就跟他打了声招呼,随便聊了两句,邻居嘛。对了,他说周末供暖公司会有人来检查暖气管道。”
“周末?”江爸确认。
“嗯,周六,早上来。”江瞳说。
“周六早上可能我不在家,这两天我要和你丁叔叔出差,恐怕周六之前赶不回来。”江爸说。
“没关系,我应该在家。”江瞳说,“不过,爸,您跟丁叔叔要去哪儿?今天我去罗队那儿,他刚给丁叔叔派了新任务,而且,丁叔叔前阵子生病还没有出院吧?”
“我们去峦县。”江爸回答。
听到“峦县”的时候,江瞳情难自已地打了个突,心底里莫名涌起了一阵恐慌,也不知是怎么一种感觉,她突然失声喊道:“别去。”
“嗯?”江爸没有听清。
“别去。”江瞳试着让自己大声一些,可声音却反而更小。
“什么?”江爸侧耳倾听。
江瞳再次开口,这次她把嘴张的很大,可她的嗓子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江瞳闭上嘴,咽了口唾沫,又积攒了片刻的气息,重新张开了嘴,努力让空气去震荡她的声带,可惜只是徒劳。
江爸终于发现了江瞳的异样,江瞳看见他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焦虑,进而变成了忧心忡忡,直到江瞳看到父亲在她的眼前变得模糊不清,所有场景变成一片灰暗。
“江瞳……瞳瞳……你病了……累了……去休息吧……”
江瞳耳力听着的话音恍如洪音盖顶,从嗓音音色可以辨别是江爸,但声音的来源却已经抽离到了跟江瞳距离很远的位置,好像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江瞳的心底被深深触碰,她被支配着按照那声所说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