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纸上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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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非常忆,非常美

翻看毛尖的一本电影笔记《非常美,非常罪》,一本小书,构筑了一部发狂的电影浪漫史。与电影有关的青春记忆,重又从我的心头泛起。

那时,我所在的大学食堂,被用做每个周末的影院。在留有饭菜余香和残留物的礼堂,端个马扎坐下,静候一些老片在银幕拉起“锯条”,男同学抽根香烟,女同学吃一小把瓜子,这就是我们当初理解的美好生活。

无数次,在我自己给自己放的电影中,影友始终有二人。马扎左边是孙燕青,这人高高瘦瘦,现在广东某高校当教授。对于电影,他和我有着一致的理解,即电影对生活有着超强的概括力,一个小时,能够看到一个人从光屁股出生,到白发苍苍在夕阳中行走。他喜爱经典,迷恋费雯丽、嘉宝和格列高利·派克。生活中,和谁都可以做朋友,对待导演和演员却不够宽容。一场电影下来,要花费不少唾沫,用来批评导演、演员的不足。所以,电影散场,第一个冲到寝室喝水的人必然是他。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看《妈妈再爱我一次》。身边的女生已经以泪洗面,他还沉浸在批评的快感中。结果引发众怒,一双双泪眼向他射出仇恨的怒火。连我这位铁杆影友,这次都觉得他不够善良,别人手帕湿透了几条,你却把风凉话说得嘴巴发干。

十几年后,我常常想到那电影、那件事、那个人。那是80年代中期,他就指出了“煽情”,而这种认识我今天才有,何况,当时这部电影公映的盛况超过了《英雄》和《黄金甲》。看电影如看社会,宽容的人,容易达成和解;爱怀疑和不宽容的人,总先一步抵达真理。

坐在我右边的是何学斌。与孙燕青相反,他把笑声献给了每一部很臭的影片。他用笑声鼓舞自己,肯定电影,给予无数蹩脚导演和演员常人不能理解的理解。中国的导演,从中会得到意外,有这么好的观众,谁对自己的电影都应该有信心。他非常配合,只要有一个搞笑的动作,他都要笑出眼泪。我总是善意地提醒他,要托住下巴。发展到最后,只要银幕上有点意图,他立即准备好最热烈的笑声,随时引爆,仿佛承担了一种使命。连我这样善良的人都为他的善良感到不平,我不能不问他。他挠着头皮想了半天,说,看都看了,你又不能把它吐出来。

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拯救中国电影的希望。中国的观众,如果对中国导演没有足够的信心,不妨学学“何学斌精神”——借电影之名,自己娱乐自己。

电影是爱情的加速器。很快,我们三人同盟,就被另外两位爱看电影的女生解体。他们各自一人拎两只马扎,站在礼堂前暗弱的灯光下等候,像霓虹灯下的哨兵,显然等的不是我。其实,像我这样的帅哥,这种机会也随时会有。只是我的内心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我一个人在入场的门口徘徊,回想那时的情景,有点快乐,也有点孤单。忽而甜蜜,忽而忧伤。

我暗恋上了一位明星。这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好在那位明星后来救了我——她不断闹出绯闻,而且道德败坏。这让我逐渐清醒,且意识到银幕上的美丽,是和演员自己毫不相干的另一种状态和过程。电影上有风情万种的人生,千姿百态的电影总比人生美好。千帆过尽,依然回想,我还想说非常爱!非常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