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姨还没走多久,魏秋那边的比对结果就出来了。
因为当初苏媚买下房子的时候,完全还是个毛坯房。请了工人来稍微粗装修几周以后,其他的大部分工程量都是交给在国内的好友来监督完成的。当然,风格是由她来敲定,很多细节也是按照她给的图纸来围绕设计。
酒窖这一块,因为本来就是闲散的想法还没成形,所以就一直放置着。直到回国以后在花环岛盘下咖啡厅打算常住,这才安置了些必要的酒坛器皿。地下潮湿,原木地板未必能够承受得住长年累月的侵蚀,再加上花环岛土壤含湿度高,地板这一块苏媚也就听从设计师的想法没有全铺。
也就是这个无意之举,竟然成了破案的关键证据。
没有全铺的地面有一块是松土状态,方便有的时候窖藏或许要敷上土泥在封口周边。当时凶手把头部放进酒坛的时候可能时间比较紧促,所以没有注意到踩在上面脚印的处理。魏秋和候晴雨带着工作人员下去的时候,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这些脚印。
此时会议室里,苏岩带着胡桃坐在角落里面静静的吃着盒饭。至于孔维腾他们呢,则站在黑板面前写写画画着案件发展线。
胡桃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饭,一边含糊不清的问了句,“苏岩姐,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薛乐容,耽搁时间太长了苏老板会不会扣我工钱?”
小小年纪,倒挺会算计的。
苏岩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今天你算是因公外出,媚姨是不会扣你工资的。”
本来心里还有些忐忑的胡桃听到这话立马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那就好,我还要留着这个月的工资给我妈买条棉裤呢,马上岛上天冷了就不能经常出船捕鱼,家里的开支全靠她外出修修补补,今年我可不能再光吃饭不干事了。”
胡桃家里的情况苏岩也听冯叔说起过几次,看着她说完这话就低下头去专心吃饭,苏岩不禁觉得有些感慨。
看来真的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花环岛上因为家里环境而无法继续读书的孩子很多,近些年来因为旅游业这才让原住民多了些赚钱的路子,可几个案件下来游客量锐减不说,更是已经到了气温骤降的时节了。真要是再不解决这些累积的问题,只怕岛民首先就要怨声载道活不下去。
想到这里她把手里的碗筷放下,径直走到孔维腾他们后面看了眼黑板上写着的几个字,不禁有些疑惑的问出声来,“这个脚印和薛复归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莫非酒窖的那些脚印和指纹是他的?”
候晴雨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回过身来这才意识到苏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哎哟我说苏小姐,你可长点心吧,走路怎么没声….”埋怨的话虽然是不消停,却已经把她拉到魏秋面前,“你给她说说具体是什么个情况。”
魏秋虽说早就已经领会过几次候晴雨的性格,但眼下看着她毫不顾忌的把苏岩推搡到自己面前来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根,不由得说话都带着几分局促,“这个….苏小姐….是这样的,现场我们取证的脚印和指纹经检验都是死者薛复归的,所以有理由怀疑他是杀害方芳的真凶,但目前还没找到杀人动机。”
“别闹。“孔维腾看了眼候晴雨,不动声色的拉过苏岩站在自己身侧,甚至无视一旁苏岩莫名其妙的眼神,继续若无其事的看了眼魏秋,”自从方芳跟薛乐容在晚会事件过后,这两个人的关系就已经莫名的被绑在了一起,薛复归既然有猥亵女学生的前科,那么因为自己女儿再去报复方芳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着孔维腾把苏岩护在自己身侧,候晴雨不禁扯了扯身旁陈宏的袖子,示意他学着点。
这些场景落在魏秋的眼里,惹得他看哪里都不是,只得咳嗽了两声说道,“孔队,话虽是这么说,但两个孩子之间的无心之争能惹得出这么大的凶杀案还是有点说不过去….还有…威胁李伟的邮件IP地址不是从新月集团那边吗?“
要是说宋小君跟王林植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或者谋划,孔维腾倒是觉得很有可能。只是薛复归,他不过是焦盛源手底下一个靠着关系讨生活的货车托运司机,能跟王林植搭上什么关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宋小君在中间牵线搭桥,王林植又有什么理由要帮他来做冒风险的事情?
更何况,李伟被威胁抛尸再到后来焦茂林吸毒再到崔连彪自杀,这一连串的事情没有部署和目的是不可能的,难道就为了他一个薛复归?怎么想都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联到底是什么。
候晴雨听到这里突然笑了笑,“那这个问题就要看宋小君怎么说了,既然脚印和指纹都是薛复归的,难道她就一点没察觉到丈夫的异样?又或者说早就知道了只是没说出来而已,趁着这次来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这是什么意思?苏岩不解的看向候晴雨。
看见大家都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候晴雨索性就近找了排凳子坐下,“当时我检查完薛复归的尸体以后,发现刀刃是由下往上插入,甚至周围皮肉处还往外泛,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因为拉扯造成的。”
“拉扯?”魏秋想了想随即点头应道,“这倒是说的过去,当时薛复归处于半醉酒状态,猛然被人用利刃刺入会刺激神经做出应激反应,拉扯也是难免的。”
孔维腾见候晴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当即走到黑板上写了两个字‘破绽’,直看的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反倒是候晴雨,本来好端端的坐着看到这两个字当即笑出声来,“这回孔警官倒是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记得当时宋小君讲述案发现场和事发当时的情景时,全程表情淡漠像是说着什么寻常的小事一般。但当我提出疑问说这种情况或许是因为身高导致的,她立马就露出几分紧张并且马上解释说是因为当时混乱。”
候晴雨看向苏岩,“这点苏岩应该最清楚,一个人可以驾轻就熟的表演,但是当触及到某个敏感点的时候,那种自然的感情流露是遮掩不住的。宋小君为什么会在听到我这种猜想以后紧张,是因为她心里有鬼。”
“你们怀疑是薛乐容杀了她爸爸?”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不自觉的回过头去看向胡桃。她双手局促的扯着自己的衣服下摆,脸上更是因为紧张而通红。
冯东瞧了眼孔维腾和苏岩,立马径直走到胡桃身侧坐下,“你这孩子,知道不知道胡乱说话是不行的,这里是警局。”
一听这话胡桃当即急的快要哭出来,“冯伯伯....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是听苏姐姐他们在那里讨论,所以就顺着说了出来....再说了,她平时里心思就深沉,未必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们同学都看到好几次她身上有伤了.....”
“你说什么?”苏岩定定的看着胡桃。
身上有伤?难道薛复归也对乐容家暴吗?
胡桃显然是被苏岩这样的反应吓到了,立即求助似的拉起冯东的袖子,直看的他心里也是一阵感慨。这都是什么事情,一群孩子倒是搅合进来了凶杀案。
“孔队,不如咱们去审讯室吧。”
孔维腾看了眼偌大的会议室,想了想点头说道,“胡桃,你要记住自己是来警局协助调查的。你必须为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当然也要保证每一句话属实,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尽快查出杀害方芳的真凶。”
“你放心吧孔警官,我不会乱说的。等薛乐容等会跟我当面对质,你问她就知道了。”胡桃有些怯怯的答了句,整个人显得十分紧张。
看来这其中的确是大有隐情。
因为案件涉及到死者方芳被人侵犯,再加上都是高中女生尚未成年,考虑到嫌疑人和证人的身份特殊,所以这次审讯就由苏岩和候晴雨来负责。一来正好他们可以抽身去总结薛复归的死因和现场佐证,二来有针对性的审讯也许会成效更好。
审讯室里,候晴雨看着端坐在自己面前话也不敢说的胡桃,和另一边始终缄默不言的薛乐容。这两个人曾经有着共同的同学和朋友,之间更可以说是看不顺眼,现在坐在警局的审讯室倒像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坦然。看来小女生之间的情谊到底不是外人能够理解的。
想到这里她先看了眼薛乐容,“你父亲薛复归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张口就这么直接的问问题毫不遮掩,苏岩不禁下意识的看向薛乐容。这样的审讯力度她能承受得住吗?一旁的胡桃也忍不住偷偷看了身侧的几眼,眼里多了几分同情和诧异。
薛乐容缓缓抬起头来看了眼苏岩,又看了眼问自己问题的候晴雨,这才慢吞吞的开口说道,“我妈不是跟你们说了我在现场吗?再说了,要不是因为我,我妈也不会动手的。”
还没等苏岩和候晴雨说什么,她已经抢在前头了,“我知道你们想定我妈的罪,但这件事真是我的错,那几天我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就没有去补习班。那天中午我去厨房找东西做饭,谁知道我爸突然就醒了,闹着嚷着要吃醒酒的东西。”
“当时是什么时候?”苏岩拿起一旁的笔记本,一边写一边问。
薛乐容歪着头想了想,“应该是十一二点的时候吧,我一般吃饭挺准时的,都是在点上。我看我爸有点不清醒,就知道他还没有醒酒所以心里觉得悬,当时就偷偷的打了两个电话给我妈,可是她没有接。”
这点倒是可以接的上,宋小君当时从医院看望苏岩所以没接到电话也是很正常的。候晴雨点了点头看向苏岩,“所以在这之后你跟死者薛复归起了争执?而宋小君在他已经情绪失控的时候赶回了家,并在争执中不小心伤了他。”
薛乐容笑了笑,“我哪会去跟他起争执啊,一般这个时候躲都躲不及。但那天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我在洗菜呢他就抡起凳子来要打我,说我不上学不学好,以后也是没出息的不如打死。后来你们也知道了,我妈回来看到了两个人就争了起来,一推一搡的就出了事。”
“其实也就是案板上削水果的刀,而且当时我妈慌得很想要护着我,下手不算重。但后来我们都吓得不行坐在墙角,反应过来以后我妈死活不喊救护车,说是这事完了以后我们就能过上新生活了,终于要解脱了。”
她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看图造句一样没有丝毫感情色彩,听在人耳朵里却显得格外的不是滋味。胡桃偷摸的抬起头来看向苏岩,眼里竟然有了些许泪光。
“那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呢?宋小君说不报警的时候。”
薛乐容咧嘴笑开了,“不骗你,我也是这么想的,求个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