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后我给谢导打去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是沙哑的,低沉的,听得出他还没有从丧子的悲伤中缓过来。这时候我也没有多劝他,我觉得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过多的劝说反而没有用。尤其对于象谢晋这样一个历经磨难毕生坎坷的人来说。我倒是希望他能哭出来,最好是大声的号啕和痛哭。我是见过他哭的,而且是痛哭。那是他第二个傻儿子阿三去世后不久。我与几个朋友约他在上海的绿杨村饭店喝酒,他喝得很快,也很多,我知道他心里难受,因此也就没有劝阻他,谁知喝着喝着他又说起了阿三,当说到他在整理阿三的遗物时,在阿三的枕头底下发现他藏着妈妈哥哥从美国寄给他的明信片时,他突然把话打住了,像一座凝固的雕塑那样动也不动,然后便呜的一声哭出来,他哭得很伤心,像孩子一样大声的哭着。事后他不好意思地对我说:“那次我失态了,可能有点醉了,控制不住,就哭了”。
我理解,这就是一个人最真实的一面,哪怕是对于一个大艺术家而言。由此我想,对于刚刚经历了又一次丧子之痛的谢导,做为一个朋友,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我想了很多,觉得除了劝说,别的皆无能为力。但劝说多是苍白的,而过多的劝说甚至是有害的。最后我想起了家中厨间壁柜中的那瓶茅台酒来,是的,那瓶茅台酒还好好的放在厨间壁柜的柜格中,它已经等待那位尊贵的客人太久了。我那天把它取下来,用一块净布把它擦干净,又小心地用那张黄糙纸包好。重又放到厨间壁柜的柜格中,我想再次邀请谢导来家里,叫妻子弄几个家乡菜,就我们两个人慢慢喝。我设想这瓶茅台全交给谢导喝。因为我希望他能再醉一次,因为醉,他才能将心中痛苦的闸门打开来,因为醉,才能化解郁结在他心中悲伤的块垒。因为醉,他才能象一个普通人那样,而不是象一个一本正经的大艺术家那样,在一个朋友面前痛痛快快,甚至肆无忌惮的哭出来。
我把这一天的时间设定在2008年的10月18日,因为这天他要回家乡参加母校春晖中学的百年诞辰节。他回来了。而且是兴致勃勃的回来了。然而就在17日晚上,也就在他踏上故土数小时之后,他却在故乡的怀抱里沉沉地睡着了,永远的睡着了。
我家中厨间壁柜中的那瓶茅台酒现在还保存着。在去上海参加完向谢导的遗体告别仪式后,我曾想把这瓶茅台酒从柜格中拿下来,因为每看到这瓶酒,我的心里总觉得很怅然,甚至很伤感。但转念又一想,何必呢,这酒搁在这里也挺好的,因为这样我可以常常地想起谢导来,想起谢导对这瓶酒的惦念来。如果他泉下有知的话,说不定我们还可以来一次阴阳对斟呢。
会饮当须饮茅台
张新安
世人皆知茅台好,会饮当须饮茅台。但在改革开放前,对于普通群众而言,饮茅台酒确属奢侈。尽管当时茅台酒的价格并不高,但山低水亦低,普通工薪阶层的工资也低呀!尽管知道茅台酒是国酒、是名酒、是好酒,是周恩来总理、许世友上将喜爱喝的酒;尽管也想尝尝,但由于喝不起,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仍不知茅台酒是甜是咸。
又隔了几年,一天,我应邀到一个朋友家小聚,酒宴行将结束时,那朋友乘着酒兴,显得十分金贵地从内室拿出一个圆柱形乳白色避光玻璃瓶来,表情神秘地告诉大家:“人吃稀罕物,必然寿延长。今儿个高兴,我让大家尝尝茅台。”说着,他把酒瓶放到耳畔摇晃几下,又道:“只剩这半瓶了,在座的每人三杯……”
平日里喝酒都能推便推,能滑便滑的诸位酒仙,一听“茅台”二字,登时惊喜若狂,无不一反常态,争相品尝。三生有幸,我有生以来总算第一次领略了茅台酒的滋味儿,真是未饮已觉酒香扑鼻,入口顿感醇馥幽郁。果然是此物只应天上有的金浆玉醴,酒中极品。次日早晨打个嗝,仍觉芳香满口,余味不绝。
不怕诸位笑俺没成色,如此佳酿,会须一饮三百杯,三杯实在不过瘾。打那以后,我心中便产生了“何时能开怀畅饮一次茅台酒的念头”,尤其是每当看到酒时,此念头便愈加强烈。一朝饮茅台,数年不忘怀。凭心而论,这也不能算我没成色,而是像大海对之于鱼、鲜花对之于蜂、森林对之于鸟一样,茅台酒对饮者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国运隆,国酒兴。近些年,国人日渐富足,茅台酒也开始摆上寻常人家的餐桌,我终于圆了“全饮”一次茅台酒的梦。起因是当地发生了一起奸杀案,一名年轻漂亮的未婚姑娘,从遥远的打工地返家过年,在距家仅隔一个村庄处,遭人奸杀,暴尸荒野。警方根据现场特征,认定作案分子不是远人。但在案发周围几个村庄进行“地毯式”排查后,却一无所获。于是,警方遂决定对这几个村庄中案发当晚在家的16岁以上,60岁以下男性村民,逐个提取检样,进行DNA鉴定,结果发现,有个村支书的DNA,与警方从女尸身上提取的检样比较接近。后经询问和明访暗查,证明该支书确确实实不具备作案时间。这就奇了,每个人的DNA分子,是不随年龄的变化而变化,也不受药物影响的呀!接下来,警方又对该支书所有的直系亲属进行重点检验,案件仍然未取得突破性进展……
当然,警方的智慧也是不容低估的,在案件久侦不破的境况下,他们另辟蹊径,从该支书的男女作风问题入手,加大讯问力度。该支书终于交待,他与本村十多名“留守”妇女有染,其中有两名怀孕生子。大私生子19岁,在南方某市打工,听其娘讲,这孩子本来说回家过春节的,但不知为啥至今没回……
警方连夜飞赴某市,把该子抓获。经鉴定,该子的DNA与从死者身上提取的检样十分吻合。铁证如山,该子只得交待了他与死者结伴返乡,案发当晚,在从乡政府所在地徒步往家走时,心生歹意,遭死者拒绝后,恼羞成怒,又担心该女日后把他的下做行为抖落出去,自己在村里丢人现眼不好做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残忍地将该女搦死,奸尸后为逃避打击,又连夜逃回某市的作案过程。
案破之日,分管政法工作的市领导,设宴为立功民警庆贺。碰巧我去采访,顺便应邀参加。开席前,市领导高兴地致词说:“这桩在当地造成恶劣影响的血案告破,在座的功不可没,我先敬每人三杯,以表祝贺!”斟酒时,他一看品牌,毫不客气地对服务员说:“把这个酒撤了,换茅台。今天,我要用茅台酒为有功民警庆贺!”
这次,我沾有功民警的光,终于酣畅淋漓地痛饮了一回茅台酒。当然,这不是最后一次……
两次喝茅台酒
赵宏兴
茅台酒,最早我是从书上知道的,就是红军从这里走的那个故事,那时,我还是乡下的一个少年,茅台酒似乎离我的生活很远。参加工作后,酒场是经常有的,但很少接触到茅台酒,平生喝过二次茅台酒,至今仍记忆犹新。
第一次喝茅台酒,是2002年,应贵州方面的邀请,我千里迢迢地去那里开文学笔会,到的头一天晚上,当地的朋友老王给我在招待所里接风,酒过三巡后,老王一定要服务员拿茅台酒来,服务员说,没有茅台酒,老王不高兴了,大着嗓门说,我在你这儿不知道接待过多少朋友了,你这里有没有茅台酒我能不知道,喊你们经理来。老王是当地的一个领导,他说的话也是真的,可服务员为难地说,你们这是会务餐,是有标准的,上面没有安排提供茅台酒,喝了报不掉。老王说,你把酒拿来,我签字,经理不让,我自己掏钱给你。服务员这才知道这位要酒的人可能是有来头的,便出去了,过了一会,拿来了一瓶茅台酒,说,经理同意拿的,要不我也没有权给你拿。老王很高兴说,小妹不怪你。然后打开了,对我说,来贵州不喝茅台酒像什么话,喝。就给我倒,我虽然不胜酒力量,但因为是平生第一次喝茅台酒,带着新奇和兴奋的感觉,就喝了几杯,味道果然不错,那晚把酒喝得醉醺醺的,在贵州的街头走,一路的疲惫消失得无影无踪,异地的陌生被朋友的热情冲刷得一干二净。
第二次喝茅台酒是在合肥了,去年深冬的一个傍晚,朋友老刘约我们去他的新居室吃饭,天下着细雨,我们几个人打着车,在路上,周旗打电话给他在博物馆工作的同学,让她也去,同学是个女的,在电话里推辞了好久,意思是说不会喝酒,天又下雨,但在周旗的一再劝说下,她最终答应了来。
到了老刘的家里,老刘已把菜烧好了,几个菜清清爽爽的放在桌子上,看起来很舒服,过了一会周旗的同学也来了,她从包里拿出了一瓶茅台酒,说这酒在她家的床底下已放二十年多了,一直没人喝,今天带来给大家喝。我拿过瓶子一看,上面的出厂日期果然是二十多年前的,就有了许多感慨。二十多年前,我还是一个乡下的少年,二十多年前,这位带酒的大姐还是一位青春少女,二十多年前,这瓶酒诞生时,我们这几个朋友天各一方,谁也不认识谁,二十多年后的今晚,我们却有缘聚集在一起品尝这瓶珍贵的茅台酒,此时,这瓶酒已不是酒了,是菩提树下的佛,这瓶里装着的是二十多年的时光和浓酽的友情。
周旗的女同学不喝酒,就我们几个男人喝,我们把几个玻璃杯放到一起,然后把瓶中的酒平均分下去,小心翼翼地生怕撒了一滴,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回忆在老刘这个屋子里发生的许多故事,说这些年来,老刘在写作上的事,不知不觉门前的酒就喝完了,再倒,瓶子里已倒不出一滴了。
离开老刘家时,夜已经深了,天还在下着细雨,夜晚仿佛变得更加透明了,我们走在马路上,经过雨水清洗的路面,变得光亮起来,两旁店铺里的灯光在湿的空气中,远远的变成了一团光晕,有着醉人的意境。
人生难得一回醉
刘松泰
我第一次认识茅台酒,是在1973年的冬天,然而,喝醉茅台酒,却是在二十年后的一个春天。
1973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这一年我高中毕业,回到家乡富竹山村务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