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眯着黑眸转过老板椅,对面大楼的玻璃在日光中灿灿生光,耀眼灼亮的光线下,远景近物竟有些扑朔迷离,任他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自己又干了啥值得首长当面表扬的“好”事。
手机捏在掌中把玩了会儿,唐颂心里还是很没底儿,决定先向自家老大探探口风,接通后他就说:“在哪儿呢?老头子让晚上回去吃饭,记得顺便给杨婶捎上锦记的什锦包子,早点啊,小心又挨敲。”
唐赞嗤笑着嘲讽他:“该挨敲的是你吧!”
唐颂心里咚了一声,果然有鬼!他刚甩了两句还没开问呢,老大就知道了?
“我怎么了?爸这两天都跟你说啥了?”他警惕地问。
“能跟我说啥?我来X市都好几天了,爸也是昨晚刚从C军区视察回去,我说你不回家也就算了,新闻联播也不带看的吗?啊?整天尽想着上房子揭哪家的瓦去了?”唐赞没好气地骂,只听头一句他就知道这小子准是又惹怒了老头到处探口风搬救兵呢。
唐颂悻悻地摸摸鼻子,咕哝道:“得得,不晓得就算了,什么上房子揭瓦?梦游呢我!”他说着就要收线。
“容我提醒你,往作风方面好好检讨检讨!多大的人了尽做些不靠谱的事儿!像上次,那未成年小姑娘……”
唐颂顿住,不待他说完就僵着脸吼:“什么未成年?人还能不长岁数永远未成年呢?”
唐赞眉头蹙起,声音一板,冷声问:“这么说你还没断呢?”
唐颂有些不耐:“行了!你忙你的,操那么多心干啥?我自有分寸,你别在老头面前碎嘴就成。”
撂断电话后他还气呼呼的,想了想又往公寓拨,那死丫头片子总是不接。
唐颂一下午心都悬着吊着,夹杂着一丝烦躁。外公年龄大了经不起奔波,他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一挨揍就搬他来救场。然而,老头子发狠可不像卓女士那样,光是戳戳脑门拧拧耳朵就能了事的。
他在办公室挨到太阳沉落云头裹上霞光,又找了家餐厅吃饱喝足后,方才开车回到大院。
时间掐得刚刚好,进屋后杨婶正在厨房煮晚饭,拿着汤勺探出脑袋惊喜地说:“哎呦,阿颂你可回来了,刚煲好的老鸭汤,先盛一碗尝尝?”
“不了……”唐颂左瞅瞅右瞧瞧,问道:“我妈呢?”
“夫人还没回来,估摸着路上又堵了吧。倒是老爷子一直念着你,在楼上书房呢。”杨婶在围裙上擦擦手,喜色褪去,不禁有些忧心。
唐颂一看就知道情况果然不妙,家里平日就冷冷清清的,这会儿更别指着谁能来救他了,这顿揍躲不过,于是硬着头皮拾级而上。
他在书房门口清了清嗓子,定定神后,才抬手叩门。
“进来。”唐祖威的声音倒是平稳,听不出喜怒。
唐颂推门进去,老头子正架着老花镜坐书桌前看书呢,一手闲适地翻动书页,一手拿杯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茶叶。
唐颂耷拉着脑袋站那儿好一会儿了,采取敌不动我不动政策,只是不住拿两眼偷觑老头打探敌情。
唐祖威似乎正看得入迷,一直没别的指示。书房里大灯没开,浅紫色的霞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与桌上台灯柔和的光晕融在一起,宁静而祥和,就连唐祖威冷硬威严的脸,此时也没了往日的凛冽。
室内飘着淡淡的清茗香气,颇有安人精神的作用。唐颂的心也跟着慢慢放下,琢磨着兴许自个儿猜错了呢,于是也不像刚进来时站军姿似的笔挺立着了,悄悄转动有些发麻的脚踝。
不过,动了还不到半圈,便看到老头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嘿嘿,爸……看什么呢?”首长终于拿正眼瞧他了,唐颂走了两步上前,不论怎样,先讨好地暖暖场总没错。
谁知唐祖威不仅没领情,翻脸比他方才翻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倏地摘下老花镜拍在桌子上,怒道:“别叫我爸!跪下!”
唐颂被这一叠串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犟,扑通一声就跪地板上了,心忖姜还是老的辣啊,他还真被亲爹这慈和的表情给忽悠了。
老头子横眉怒目,起身直接取来藤条,看得唐颂心里直怵,忙道:“嗳嗳,爸,我都多大的人了,给你儿子留点面子,别动不动拿这个唬人啊。”
小时候他跟孟子骁比较皮,挨的鞭子不计其数,家里这根老藤条被磨得色泽光润锃亮锃亮,几乎全都是他的功劳,这都多少年没用过了,没想到老头子还保存着呢。
唐祖威听到这话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照着他的后背狠挥了一鞭子,冷道:“死小子!给你留着面子好让你到处给我抹黑?”
唐颂龇牙吸了口气,脊梁瞬间火辣辣的,皮糙肉厚也经不得这样揍啊,老头子气头上,力道可都下足了,“爸,我这到处给您挣脸呢,啥时候抹黑了?您揍我可以,也得让我明白明白啊。”
“哦?做错了什么现在还不明白?我说你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门挤了?花天酒地也就算了,还敢逞勇斗狠砸人家场子?”
唐颂眸中精光闪过,转瞬被他敛起,心里直呼完了,依老头的脾气这回可够瞧了,嘴上却说:“爸,这是谁又皮痒在您面前造谣搬弄是非呢?”
“还狡辩!”唐祖威又是一挥,快鞭划开气流,空气里呜的响了下。
唐颂提前闭眼受住了,接着听他爹继续骂道:“我看是你皮痒欠抽吧!平日我车轱辘话来回说,你呢?几句就嫌老爷子絮叨儿!这回敢情好,人派出所案底子递到你爹面前,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