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总是阴沉沉的晒不干,没有雨,屋顶的瓦片依然滴答着水珠,落在墙角绿油油的枝叶上,又滚落在地,惊动了某条蛇尾,“嗖”地一声,钻入密丛。
村长走了,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我疲惫地走上二楼,摸着阴湿的栏杆,擦了擦手,正要进屋,忽听到袁莉的房间里传出疯狂的叫声“你算不算男人啊,你算不算男人啊,你个死东西,窝囊废!”
推开门,袁莉正发疯一般捶打着窦明。
窦明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抱着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冷萱正在劝架,可是怎么拉也拉不住,回头见我进来,使了个眼色。
我点头,上去抓袁莉,袁莉一回头见是我,“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一把扎在我的怀里,抓住我的衣衫,不停地嚎哭,忽然,又无声无息地摔倒在床上。
“莉莉?”
窦明吓了一跳,忙站起来去看她。
我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定是被刚才那些男人打伤了,奇道:“你们怎么回事?半夜三更跑出去干嘛?刚才你去哪儿了?”
窦明不答我的问题,上去抱着昏迷过去的袁莉:“她怎么了?”
“冷姐给她打了一针安定”我指了指冷萱,冷萱正垂眸扣针筒。
窦明这才吁了口气,一下坐在床上,抱着头道:“我昨儿劝她,说交出摄像机,咱们好走,她偏生不信,说我……窝囊,说你有枪,他们不敢,我可能有些急了,说重了话,谁知她比我还急,站起来向外跑,说那就跑出去试试,看他们谁拦着,结果我们俩一出院门,就被人追上了,越跑越远,结果她被人追上了,我本来想着下山报警,结果迷了路,根本下不去,想着莉莉出事,又跑回来了,唉。”
我盯着床上披头散发的袁莉,心头越来越疑惑,不是对刚才的事情,而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哪儿是正常情侣?
袁莉……是不是有病?
袁莉有病!
我忽然抬头看向了冷萱,冷萱大概跟我一样的念头,也看向了我。
“试试?”冷萱打了个手势。
我犹豫了下,点头。
“你们做什么?”窦明见我们行为怪异,一下挡在袁莉床前。
“袁莉行为有些异常。”我道:“她可能受了不小的刺激,我们给她一些心理治疗,放心,不会出事。”
窦明“喔”了一声,点了点头头,转身看着袁莉,温柔地用手摸了摸她的脸,站起来道:“那我先出去?”
我看着他那伤痕累累的脸掩饰不住的疲惫,想质问的话,终于咽了回去,这个男人也不容易。
“你回屋歇息,一会儿叫你,出了这事虽然不好,也不算是坏事,村长答应放我们了,冷姐,你带着他们先走。”
“答应了?”冷萱惊喜地转身:“那阮芳呢?小沈你要跟我们一起走。”
“阮芳不可能走,不过摄像机在我们手上。”我道。
“你干嘛不换?”冷萱跺脚。
“不是我不换,是村长不会放,阮芳明确表示不会跟我们走,所以明面上是不可能了”
“那这摄像机……”窦明奇道:“沈哥干嘛不索性给村长,让他彻底放心。”
“这摄像机你们先带着,临走的时候防身用,若是村长反悔了,也好用这摄像机挡一挡,现在给他,难保他不起别的心思。”我嘿然,那个村长可是个老狐狸!
“也对。”窦明点头道:“沈哥说的是,那我先回去了。”
我点头,窦明转身而去,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道:“沈哥,你睡觉的时候,听到口哨声了吗?”
“口哨声?”我摇头。
冷萱也摇了摇头。
“那是我听错了。”窦明挠了挠头,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门而去。
屋子里静静的,袁莉那细微的呼吸,又沉静了周围一切,仿佛方才的喧嚣,不过噩梦一场。
我掏出了钟摆,正要入梦,抬头见冷萱正盯着自己:“小沈,你真的要留下?”
“目前看,必须如此。”我笑了笑,握了握冷萱的手道:“冷姐别担心,我好歹是个男的,这里对女人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你留下反而增加我的负担。”
“那芳芳是不能带了吧……”冷萱声音嘶哑,有些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空荡荡。
“冷姐,听我说……”
“我不想听,请说是,还是不是。”她咬牙问。
我犹豫了许久“看情况。”
“知道了。”
冷萱似乎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努着嘴摆不出形状,只好叹了口气道:“开始吧。”
“滴答,滴答,滴答“,催眠入梦——
“袁莉,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站在村里的街道上,看着袁莉。
袁莉此时穿着一身青兰色的大褂子,黑色的筒裤,布鞋,梳着螺髻,竟是一副民国打扮,此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顶道:“小强,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语气像是对一个小孩子说话。
搞什么鬼?
我甩开她的手,张口正要说“袁莉你到底怎么了。”谁知到了嘴边,竟然变成:“莉姨,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是去学戏吗?”
“是啊。”袁莉微微一笑,神色变得凄楚,推了我一把道:“快回家吧,回去晚了,小心你娘骂你。”
我不想回什么家,可是居然挣扎不得,一种神奇的力量驱使着我向前走着。
村庄似乎比现在的摸样更老旧古朴一些,街道上是昏暗的暖灯,暗暗地照射下来,我一个人在路上走着,不时有人路过,穿着电影里的衣服,地上惶惶的映着人影,却更像幽冥世界的鬼影,我站在那里,看着,看着……
去哪儿?
这是哪里?
我仰头看着天空,再也不是那种拧不干的湿润,倒是星空万丈,清朗了许多。
这就是袁莉的心理世界吗?
怎么会是这样的?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以为自己进入的梦,一定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然后遇到各种虚荣肤浅的都市白领之类,可是居然进入了一个古怪的民国村庄?
正在这时,忽见街角一个人闪过,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正是袁莉!
她要做什么?不是赶我回家吗?
我心中诧异,脚下仿佛有一种魔力,跟着她七拐八拐,到了村口的一个房间,袁莉看了看周围,走了进去。
我在那门口停住片刻,以为这应该是她的家,正要转身,忽见一个男人唱着曲,酒气熏熏地向袁莉的那个房子走去。
这是谁?
我借着星光仔细看去,见他三十多岁,并不是窦明,五官臃肿,一看就是个酒色之徒,见他推开门,搓了搓手道:“小宝贝,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