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手机又响了，低头看去，竟然是小李的，看到小李的头像，我忽然失去了打开的勇气，因为……
我不知道。
那种四处无法落脚的不安，一下搜住了心，像是大祸临头的前夕。
然而，终于还是接了。
“沈警官。”
小李的声音传来，倒是没有平日的冷然，反而带了几分劝慰的意思。
这口气让我觉得越发不安，车外匆匆忙忙的人影，青天白日的天，天旋地转的，渗得慌。
“风衣的血痕DNA验证出来了……”
小李的话里带着几分迟疑，却终于说出来了：“正好你表姐夫拿来一些你表姐常用物品，我们做了对比……对比结果……完全一致。”
听了这话，我猛地一刹闸，眼前地动山摇，可是终究被安全带摁住了。
小李那边听到动静，忍不住道：“沈哥？沈警官？你还好吧？”
“我知道了。”
此时此刻，我也只能说这么一句话。
还能说什么呢？
苏玲目击的那个凶杀，是真实的，确实有一个男人杀死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血，是表姐的。
是表姐的……
表姐的……
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死了？
忽然觉得眼前现状有些不真实，就像师兄高明的那种感觉，不真实，像是做梦。
怎么会呢？
人好好的，突然没了？就这么没了？就这么没了？
尸体……
也找不到了……
那么没死？
这种念头让我振作了起来，开车打了个转，向铁轨方向驶去。
苏玲的证词是真实的，证据就要从轨道那边寻找，为什么一直找不到踪迹？他们去哪儿了？表姐去哪儿了？
“不一定非得有票，因为这趟车是夜间车，很多人半路上车买票，而且乘务员漏了，他们也未必买。”
火车站的售票员指着电脑上的售票记录。
我认真看了一遍，确实没有表姐的名字，也没有四号车厢的出售记录。
“我要求再次看看监控录像。”我敲开乘务员的门，亮出了警官证，神色十分严肃。
乘务员满心的埋怨，被我脸上的神气吓回去了，打开了监控录像。
四号车厢，昨日的记录。
半夜的时候，一直是空荡荡的没人的，鬼影子也不见一个，然后乘务员和苏玲出现了……
“有没有可能人在，监控没录上？”我问，声音有些严厉。
乘务员吓得后退一步，摆手道：“不能吧……隐形人？”
“可证据显示，车上确实死过人。”我一字一句道……
乘务员的瞳孔放大了，浑身一抖，挠头道：“怎么会？”顿了顿又道：“难道是监控盲区？可是也不能啊，且不说女的尸体跑哪儿了，就是男的，怎么下车的？就是男的真的跑了，趁着停车的功夫下了车，可是从盲区到过道这段路，不可能没有录下来的？有鬼吗？…”
我没吱声，反复地看着录像。
车是老式的，监控也有些老旧，图相很是模糊，然而若是认真看去，还是能看到一些蛛丝马迹，比如车外的情形，偶然会被监控录下来，我仔细反复把录像看了四五遍，终于发现苏玲说的那个“房地产别墅的广告”，因为图形周边亮着灯，所以夜间很明显一个大大的“万邦地产”四个字。
“四号车厢那边是五号车厢，对吧，五号车厢乘客见过这对男女吗？”我问乘务员。
“没有。”乘务员说得十分干脆道：“我当时就过去问了，有录像的，他们说压根没见男女，男的女的都没有，沈警官，我们也不是不重视，当时乘警都来了，仔细查了所有的地方，四号车厢，三号车厢，五号车厢，全部查遍了，什么也没有，真是见鬼了。”
我点了点头，看在他认真说话的份上，道了一声“谢”，回身到了那个“房地产广告”的路段开始地毯式搜寻。
然而……
没有。
我站在铁轨桥上，仰头看着四周，泗水河，碧波粼粼，晚霞在水波上盖了一层暖红色的荡漾，也笼罩在地铁上，泛起清冷的寒意。
假如确定血迹是表姐，表姐在这火车上……
尸体去哪儿了？
凶手杀了人之后，即使趁着小站停车逃跑，也不可能扛着尸体跑的，因为刚才我找到当时下车的三个人，都说天黑没注意谁下了车，可众口一致的认为，不可能有人抱着尸体下车，如果有，他们一定会注意到的……
所以……尸体去哪儿了？
想了想，我打了王队的电话，把情况汇报了一下，王队只有一句：“待命，马上来。”
……
晚上六七点的时候，王队他们来了，列车长还是不信，冷笑道：“为了这一百万，沈警官也是蛮拼的。”
“三天还没到，你配合我们搜查，我们才会赔偿。”我冷冷道。
列车长哼了一声，倒也肯配合了，停了那趟晚间车，让所有人彻底搜查，不放过车厢的每一个角落，包括行李架，座位地下，尤其是卧铺地下，厕所，等等所有地方……
搜查持续了大概三四个小时，等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每一处都经过了地毯式的搜寻，然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小线索——那四号车厢的过道上的厕所门虽然被人抹去了血迹，可是在孤光灯反射下，依然看出了——曾经有血迹。
“你说会不会那男人把尸体放在厕所冲掉了？”小张站在厕所门前挠头。
小李盯着那厕所的蹲位和缝隙，冷然道：“智商这么硬，怎么从警校毕业的？”
小张怒瞪。
“小沈，你怎么看？”王队站在车窗前，摸出一根烟，点上，隔着氤氲，他声音比平日要温柔很多。
死的是我的亲人。
活生生的，前几天还 能见到的亲人。
我不知说什么，摇了摇头，现在脑袋嗡嗡地响，轰鸣了一天，只觉得疲惫不堪，从里到外的累。
“好了，先撤吧。”王队拍了拍我的肩头，沉了沉道：“你先回去休息，高明那边先闷着，别让情形失控。”
我“嗯”了一声。
开车回来的路上，手机响了，老妈的。
“阿渊，怎样了？阿青找到了吗？这孩子，估计是夫妻吵架，跟气走了吧，也不知道身上带的钱够不够，若是不够了，打个电话给她家里，家里都急得不行了，全蹿到了我这里了，说怕到了警局影响你，都等着你的消息呢……哎哎，对了。”
很快，那边传来表婶的电话：“阿渊呢，阿青去哪儿了？这孩子，真是神经了，一直以来不挺好吗？怎么忽然跑出去了？她一直挺听话的呀，在外面可别吓坏了，也不知道带钱够不够，我的手机都不敢关，一直等着她的消息哩……”
“哎呀，你别吵吵了，阿渊正在找呢，你给他上什么火啊。”大舅的声音。
“我哪儿吵吵了？阿渊，你可听着，阿青一旦联系你，赶紧告诉我。”
我刚刚要说：“我知道了。”听大舅的声音传来：“阿渊，阿青……没什么坏消息吧？”
语气带着几分商量，很轻薄，仿佛怕吓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