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了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声音:“现在还消息,大舅。”
“这就好。”大舅长吁了口气,喃喃道:“这就好,阿渊,麻烦你了。”
我听了,心中酸涩难忍,忽然刹住了车,停了下来。
夜幕之下,街灯像是挂在空中的一串串珠子,此起彼伏地链接着所有,世间总有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我相信它们彼此之间是有逻辑,我们总会从这些端倪中寻找到真相,可是真相之后,却是此起彼伏,没有准好的伤痛。
然而,现在连伤痛的资格都没有!
我吸了口气,让自己硬生生平静下来,给老妈发了个短信:“妈,让大舅做好心理准备。”
老妈那边沉默了许久,最后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
“小沈?”冷萱看到醉醺醺的我,唬了一跳。
我揉了揉眼:“冷姐没下班?”说着,扶着门走了进去,喝的有点多,柜台,门,地板,电脑,一切都在飘,在飘。
“小沈。”背后冷萱扶住了我的胳膊,拉着我进了房间,本来想把我摁在床上,却被我推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趴在桌子上,喘息着。
不一会儿,温柔的毛巾贴着我的额头,慢慢擦了起来,身边是温柔的气息,杂合着冷姐身上的茉莉花香。
“表姐也喜欢茉莉。”我抬头看着冷萱。
冷萱没说话,把毛巾拿出去,一会儿递过来一杯水,我咕咚咕咚喝了半晌,感觉酸酸甜甜的,咋了咂嘴。
“是柠檬汁,维生素C解酒是最好的。”冷萱一边解释,一边把杯子拿过来,回头找了个椅子,坐在我对面,静静地看着我。
“心理咨询?”我苦笑。
冷萱慢慢地摇了摇头,双手对着手指,侧脸看着我背后,窗户有条缝隙,吹得窗帘瑟瑟,灯光摇曳里,映照着彼此的脸,
都是静默的。
“你表姐……是个很优秀的人吧?”冷萱开口,声音很慢,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小心翼翼地找到了这样一个话头。
我点头:“乖乖女,很听话,听父母的话,大舅家境不错,表姐从小学习很好,比我们强多了,然后上了大学,研究生,考了个挺古怪的专业——考古文化学,不过大舅不愿她到处跑,回到家里,给她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跟师兄一样是公务员,后来经过我介绍认识了高师兄,两人都乐意,就结婚了,房子是现成的,工作也稳定,夫妻也挺好,不知为什么就……”
“那你表姐爱吗?”冷萱忽然问。
“爱?”我喃喃重复这句话。
“我的意思,你表姐爱你表姐夫吗?”冷萱打了个手势。
我嘿了一声:“不爱为啥结婚啊?”
冷萱不支声了,闷了一会儿道:“也许人没死。”
我苦笑。
若是苏玲的证言完全属实,表姐百分之七十不在人间了。
然而,这个可怕的消息,我实在不知该怎么亲人开口,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悲痛,那情绪会淹没了自己的……
“表姐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吗?”冷萱见我神色凄然,忙转移了话头。
“现在我不知道,已经长大了,上了大学,都各奔东西了,小时候……小时候,我曾经在大舅家住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表姐带着我上学,感觉她是个温柔的大姐姐,对我很好。”
“温柔的大姐姐。”冷萱意味深长地重复着。
我来不及解释她那些多余的含义,而只是闭上了眼,很累,小时候的亲人,一旦没了,那种感觉真是……
仿佛自己一部分也死掉了似的……
“阿渊,我们来玩猜谜游戏啊。”表姐的脸浮现在眼前,手里拿着卡罗牌:“给你一道谜语,你猜猜我手里的那张牌。”
“我想起来了,表姐最爱猜谜!”
我喃喃地道:“她每天给我出谜题,出的题目都很难,我大部分都猜不到,被她笑死,表姐说将来她要当特务,专门破译密码,还说要当警察,因为喜欢推理游戏,不过……”
“不过后来当警察的,居然是你这个笨蛋小子,她却做了公务员。”冷萱见我笑,也笑。
我笑着笑着,眼泪忽然流了下来,泪眼模糊里,感觉手被握住了。
“还记得婷婷吗?好人一生平安,不会有事的。”冷萱在耳边轻声劝慰,咻咻的气息,吹动着我的脸,有一种温暖的味道。
我伸出手,抱住她的身子,闭上眼……
……
白茫茫里,有人似乎在水边行走着,走得很快,我想跟上,却无论如何跟不上,只得喊了一声:“等等。”
那人却没有停下,只道:“阿渊,我们来玩猜谜游戏啊。”
表姐!
我猛地坐起来,睁开眼,已经是阳光灿烂的白日,一道光从窗帘里射进来,晒在地上,静静地浮出各种氤氲的浮尘。
“沈哥醒了?”小兰探出头,小心地看着我的脸,见我没什么表情,这才道:“冷哥准备好了早餐,你吃不?”
我没胃口吃饭,揉了一把脸,穿上衣服,登上跑鞋,洗漱了一番,见小兰已经殷勤地布置了一桌子的饭,红豆包,披萨,烧卖,薏米红豆粥,卷饼,还有四样小菜,摆了一桌子,站在旁边,窥着我的脸。
见我一点也没动,把勺子塞在我手里道:“浪费粮食可耻。”
我木然地接过,一口一口吃着,也不知道什么滋味。
“你说那个苏玲会不会说谎?”小兰忽然开口。
我一怔,摇了摇头,盯着那米粥道:“她为什么要撒谎,她与表姐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撒谎?”
小兰耸了耸肩道:“那可未必,冷哥告诉我了。说她就是那个美女作家苏玲呐,名媛,啧啧,嫁给高富帅,简直是人生赢家,人又好,被人称为爱心天使,而且婚姻咨询师,也许你表姐婚姻出了问题……”
我捏着包子,在空中停滞半晌:“这个推理倒也成立。”
“对啊对啊。”小兰兴奋地点头道:“所以她们认识啊,所以……所以……”
说了半天,居然支吾起来。
“所以她杀了她?”我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