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烧红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不知咋搞的,我的心经常会疼,疼得最厉害的一次,就是咱们出发来这儿的时候,我妈到车站送我,火车快开时,她突然抱住我,直愣愣地盯着我叫了声鹏儿,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地淌眼泪……当时,我的心就像被揪住似的疼痛起来,疼得好厉害。还有,你不理我的时候,或者和别人单独在一起玩笑的时候,我也会心疼,疼得痛苦不堪,折磨极了,有时连觉都睡不着。
柳艳想了想,说照你这么说也有可能的。伤心伤心,为啥要用一个伤字?既然是伤,那就一定会疼会痛,而且这样的疼痛,和心脏病是不一样的。放心吧,我以后永远也不会让你心疼啦!
说着,俩人又疯狂地热吻在一起……
……
那次,荆鹏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冲动得相当厉害……她也很冲动,那是从未有过的来自身体里面的沸腾的潮涌,强烈极了!尤其是荆鹏紧紧抱着她,把她拥倒在热乎乎的沙窝里,在她的身体上轻轻地抚摸、柔柔地亲吻时,她的心神迷离恍惚,膨胀的本能,火焰似的烧灼着她,熔化着她……
……就在她失去自控,渴望他更进一步动作时,突然,她看到了盘旋在头顶的一只巨大的鹰,连鹰的爪子、弯曲的长嘴都看得清清楚楚,猛一激灵,她一个鹞子翻身,将他掀在一边……待他反应过来,她已经打着滚儿,大声笑着,从沙包上滑溜了下去……
要是没有那只神秘的鹰,或者她稍稍迟疑一点儿,现在的后果难以想象,没准就像彭英当年那样,神差鬼使间,就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她不敢想象下去。
其实,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有预兆的。
那天,俩人激情爆发前,曾并肩站在美丽的夕阳里,观赏那些由巨大的沙包和沙山形成的奇观。视野里,无穷无尽的死寂的沙浪,在血红的霞光里起起伏伏绵延而去,壮观极了,震撼极了。
荆鹏说,这上面我来过几次了,我在最高的沙山上,数过这些大沙包。
她兴奋地问,数了多少座?
288座!
真的呀?
当然,不信你数。
她就开始数,空透的视野里,光线柔和,色彩鲜艳,很容易就数到了一百多,可再往下数,就困难起来,远处的沙包不光形状朦胧,而且动感十足,像是浮在海面上,蜃景似的,不要说数出来,看着都眼花!
可他非说是288座!
288就288吧,反正她是不数了。
他问她这些沙包像什么?
像什么,什么都不像!
他说你再看看。
她说看不出来,你说到底像什么?
像坟墓,像坟滩,咋看咋像。
她吃了一惊,再看,那些沉寂在夕阳里的连绵不绝的大沙包,还真像是层层叠叠诡异莫测的乱坟滩……
……
柳艳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天空变成深蓝色,愈加白净的云絮静静漂浮着幻动着。远处的大沙包,已从橙红化为暗影,黑乎乎的一座连着一座,与天际的云层融为一体,风动声来,氛围渐渐阴森。
她站起来,再次扯动的心痛里,一个念头闪电般的冒出来,他该不会往这死寂的沙海里跑吧?
不,不会的,再傻的人也不会!
那他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呢?
柳艳这样想着的时候,有个人从沙包底下爬上来,亮着嗓子使劲叫了声她的名字。
副连长肖明亲自来找她了。
年底到了,“****”的潮涌如火如荼,一浪猛过一浪,打倒刘邓陶,大检阅,大串联,大革命,暴风骤雨席卷了生活的角角落落。
军垦系统自然也不例外,以往规律、宁静的准部队生活,一时间全都乱了套。到处都在誓死捍卫,革命到底!
人人激情澎湃!
人人热血沸腾!
人人摩拳擦掌!
就连荒原上的沙砾都在蠢蠢欲动。
这样的形势下,别说不久前的荆鹏事件,连农场的头等大事垦荒生产,一夜之间也都成了陈年往事。
只有柳艳觉着荆鹏没死,一个那样鲜活、那样年轻的生命,不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掉。她想见他,哪怕在梦里相见也可以。她一定要亲口问问他,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他为什么要逃跑,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要把发生在俩人之间的那样私密的事情说出去?
她不要疑问,她不要心疼,她不要困惑!
一天夜里,柳艳给两个重感冒患者打完吊针,筋疲力尽回到医务室,熄灯号响了,就要熄灯了,她赶紧收拾好东西,正要回宿舍,副连长肖明推门进来。
肖明说,柳艳同志,请稍等几分钟,有点事儿要和你谈谈。
柳艳把肖明让到屋里,请他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自己拘谨地站在一边洗耳恭听。
肖明说,看你紧张的,这么好看的脸蛋,微笑起来多漂亮啊!
柳艳脸红了,手足无措,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这么晚了,副连长过来,该不会就为这几句话吧。
我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肖明踌躇满志地说,柳艳同志,不瞒你说吧,我就要调到工程团负责宣教工作了。一年以后,就会调到师部。
柳艳傻傻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工作调动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肖明仔细观察她的反应,突然下定决心似的语气一转说,柳艳同志,我今天之所以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我非常喜欢你!
柳艳以为听错了,忽闪着大眼睛,愕然不已。
肖明话口一开,完全放松下来,嘿嘿两声接着说,其实……其实我之所以从营部下连队,就是为了你!真的,你可能忘了,大半年前,你到营部领药品,我一眼就看上了你,你不仅非常漂亮,而且精神饱满,特别能够打动人。记得不,那天上午,你往马车上搬葡萄糖,一不留神,药箱掉到地上,当场摔碎了4瓶药。
柳艳的脸顿时烧红,她当然记得,摔碎4瓶500毫升的葡萄糖注射液,无异于闯大祸,是要追究责任写检讨的,幸亏有位营部的干事过来帮忙说话,才按自然损耗处理,避免了一次麻烦。当时因为紧张,她压根没想记住人家,事后也就回味了一下,很快就忘得干干净净。怎么也没想到,那位帮过忙的干事,竟然就是眼前的副连长肖明。想到这儿,定睛再看,留存在记忆里的影像顿时鲜活,再联想到肖明见到她时的种种表现,她不能不茅塞顿开。
肖明很满意预期的效果,思维心窍全都灵动起来,魅力十足地说,柳艳同志,我们是为了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的。在这雪域高原,为了远大的革命理想,我们一起同甘共苦建边疆,战天斗地炼红心!
柳艳害怕了,本能地朝后退,不知道该怎么办。
肖明则越说越激动,他一把抓住柳艳的手,呼吸急促地说,请你相信我,相信我发自内心的真挚感情!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听我说,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的父亲是军级干部,他说了,只要经过基层的锻炼和考验,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调到师部去任职……给你明说了吧,咱们师部的政治部王主任曾是我爸的老部下,调个工作升个职,就是一句话的事!现在你明白了吧……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只要咱俩确定恋爱关系,我保证半年内把你调到师部医院。到了那儿,不仅可以改善工作环境和生活条件,还可以充分施展自己的聪明才智,为革命做出更大贡献!
柳艳脸色苍白,使劲摇头。
怎么,你不会不愿意吧?略显意外的肖明咬着牙根疑惑地问。
发懵的柳艳清醒过来,意识到了处境的危险,她拼命挣脱肖明的手,扑向房门……
但已经晚了,车到悬崖的肖明,被她的反抗激得心血沸腾,征服的欲望烈火般地升腾着,只见他臂弯抖动,一只手掐腰一搂,将她揽入怀里,紧接着,身子一蹲,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腿弯,猛然发力,将她抱了起来。
就在这时,电灯灭了,全连已经熄灯休息。
柳艳拼命挣扎着喊叫起来,但不等她尖厉的嗓音冲出喉头,就被肖明捂着嘴巴,放倒在墙边的检查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