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关于温柔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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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艳歌

去年年底,为拍一部专题片,随宁夏大学李树江老师等人到了苏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苏州的八九天时间中,竟然无暇去一趟苏州西郊的灵岩山,一直抱憾至今。所以抱憾,就是灵岩山与一段历史太贴近了,似乎吸一口灵岩山被翠野染绿的空气,还能嗅到当年春秋晚期吴越之间戏剧性争战中兵器的铁腥。历史的陈迹总令人产生一种难以按捺的实地凭吊一番的冲动。

虽然没有去成灵岩山,但从苏州市文联的同志口中得知了一些情况,据说灵岩山山顶的灵岩寺,便是当年西施的居所所在,吴王夫差曾名之为“馆娃宫”,而这便成了吴国日渐衰落的征兆。

把一个女人与国家的败亡联系在一起,是否牵强附会,自不必去说,但当历史把过错都加在女人头上时,却实在说不过去。

从苏州回来之后,我有意识地找了一些据传与亡国有关的“红颜祸水”的史料,诸如关于赵飞燕姐妹、杨玉环、武则天等的记载来读,甚至把当代作家中苏童、北村等五人写的几部《武则天》都读完了。读后的认识是:我们的史学或文化视角总是把女性放在审视的客体地位来审判。于是结论的天平总是向主体一方倾倒。所以在一些史料或传说中,越国打败吴国后,在善后工作中的一项内容,就是把曾经在吴越争战中起过重要作用的西施投沉江中,以免她身上不祥之气给胜利的越国带来厄运。

这真是一曲凄艳的歌。

但与西施相较,另一些历史上的女人则幸运得多,虽然她们中的多数仍难以摆脱凄艳这一结局,但好在历史的说法总要公正一些。

昭君出塞的这段史实,尽人皆知,且不去说她。而与王昭君的故事相似但又鲜为人知是崇徽公主的故事。据说唐大历四年(769年),回纥要求与大唐联姻,要一个公主嫁给他。皇帝从后宫中挑选了一名宫女,封为崇徽公主,嫁到回纥去。在出嫁的车辇经过山西汾州,即将出关的时候,崇徽公主走下车辇,单薄的身体伏靠在关口的石壁上,依风而立,在暮色合拢之际,望着中原淡漠无边的大地,想着胡国风物,泪水凄迷……随嫁的人马终于等待不及了,催公主上车起程,公主向来路回首,已烟波一片,向去路望去,大雁声稀,闭闭眼,喘息一阵,崇徽公主尽力向石壁一推,把自己推向了那无边的塞外。车辇逶迤而去,铃铛阵阵,石壁上却留下了她手掌的痕迹,后来有人在那里立了一座崇徽公主手痕碑,记述公主出塞。

是史实还是传说,且不管它,但悲壮和凄凉却令读者的心久久难以平息。崇徽公主婚嫁之后在回纥的生活待遇究竟如何,我们至今不得而知,但与崇徽既相似又截然相反的另一个关于女人的故事,则显得更有意味。这个故事被郭沫若写进作品,流传甚广,这就是郭老的《孔雀胆》,记叙了元朝破灭之际,蒙古女子阿盖受命下嫁大理段氏诸侯,用孔雀胆毒杀异族丈夫,所取得政治上的胜利。这也是个尽人皆知的故事。

我们可以发现,历史上出名的女性总是与政治有关,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现象?同时这些女性不管她的出身背景和性格状况,一旦与政治相纠缠,女性的性别特征便被历史注目,常常演奏着一曲曲凄艳之歌。

我记得有一部影视作品的题目很好,叫作《战争让女人走开》,可惜的是,我没有看过,所以不敢妄下结论,但不能苟同的是战争在什么时候也不会让女人走开,从西施开始,不管是本来意义上的战争,还是引申了的战争,女人从来没有走开过,而且也无法走开。

因为,历史不允许女人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