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灵魂的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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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关于小说的十三条札记

练写小说的这些年里,碰到一些自以为是名家的人,总忘不了要告诫你:小说要怎么写怎么写。对于那些所谓的“告诫”,我当面欣然接受,背后免不了骂“狗屁”。如今想来,我的那种“阳奉阴违”,实在是一件好事。如果当初信了他们的“告诫”,顺着他们的道路“前进”,那么今天我就成了他们的影子。

一位作家写了一篇自己满意的小说,在某一次笔会上将内容概况讲述给我听,我听了大赞:“这是一篇好小说。”然而,两个月后的某天,他打来电话沮丧地告诉我,某家杂志的主编不看好那篇小说。我问他,那家杂志发的都是好小说吗?他说自然不是。我便说既然不是,她的不认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位作者“野心”很大,立志成为世界级作家。但事与意违,写了近十五年,没写出什么名堂来。有一次,我问他:“你最希望写出怎么样一个小说来?”他竟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我见状,大笑。写作如同远行,既定了目标,也得把准方向。如果没有方向乱走一通,纵然花费了无数力气,目标依然像星光一般遥不可及。

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被困在一个迷宫般的城堡里,不断地转悠着寻找上山的出口。可是不管自己如何努力奔走,都无法如愿。正在准备返身的时候,那扇通向山上的门豁然出现。原来那扇门就在身边,只是自己一直未曾发现。这个梦给了我一个启发:写小说其实就是一个寻找的过程,问题是你有无韧性和运气。

有这样一类作者,他(她)写成了一批质地尚可的小说之后,开始东奔西跑,寻求发表和出版的途径。通过他们的“努力”,那批小说终于相继亮相。可就在他们被读者视为作家的同时,已沦落为了“文坛活动家”,以后再也写不出相同质地的小说来了。由此可见,很多时候艰难地发表,对作者的成长非常有利。

有位作家写小说二十年。在开始的十五年里,他写的几乎所有小说,都发在当地一家文学刊物上。前五年,他有意识地研读中外名著,小说里蕴含了一种先锋理念。可就在那时,他颇感失落地告诉我,那家杂志不很接受他的小说了。我听了,当即向他表示祝贺。如今,他的小说在知名刊物满天飞,备受行家好评。

当我推出小说集《狗小的自行车》之后,有一些好心者开始忠告我:“你不能再那样写下去了,你得换一种新的写法了。”我闻之,不为所动。他们的好言相劝,使我想起一幅漫画:一个人在掘井,他掘了很多坑,有的深一些,有的浅一些,但总掘不出水来。其实,深的那些坑,只要再掘下去一点,便可大功告成。

有杂志发了我的作品后,稿费一拖再拖。拖过半年后,我便去信索要。一些文友笑我,你是为心灵还是为钱写作?我说写的时候为心灵,写好之后为钱。我一贯认为:写的时候和写好之后都为心灵的是呆作家;写的时候和写好之后都为钱的是无良作家;而写的时候为金钱,写好之后却称为心灵的则是伪作家。

有位作家评介一位作者时,总喜欢以世界级作家来衡量。他的做法不免有些夸张,但细想一下也不无深意。倘若我们的目标是爬上吴山,纵然如愿以偿了,高也不过百米;而假设我们想要征服的是喜马拉雅山,即使只能爬上其山脚,但达到的高度已数倍于吴山。写小说也是如此,“野心”大一点,爬得也会高一些。

我觉得作为一位写作者,要想在写作上有所作为,不能只是眼睛朝上,仰望文学大师树立的丰碑,而忽略个性一味地模仿;还应当眼睛往下,审视和关注自己的内心,一切从心灵出发进行写作。只有在这个前提下,再来全面观照当前人们的生存处境,和深入思考现今整个社会的命运,写出来的小说才能赋予灵魂。

十一

我们谈论一位作家时,往往存在三种现象:一种是谈论他(她)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她)到底写过什么作品。一种是谈论他(她)的时候,知道他(她)确实发表过很多作品,但都印象模糊;一种是谈论他(她)的时候,会清晰地想起他(她)的一部或几部作品。作为一位写作者,我希望自己能成为第三种。

十二

作家对社会的态度,一般表现为这样四种:一种只歌颂不批判,一种是只批判不歌颂,一种是不批判不歌颂,一种是既批判又歌颂。在这四种类型中,最受责难的是第二种,而在我的认识里:第一种是阿谀,第三种是麻木,第四种是讨巧,只有第二种才真正体现了作者对社会的大爱。所以,我选择并坚守第二种。

十三

在这个浅阅读的时代里,我的小说无疑是一个异类。它会像一枚钉子敲击进你的心灵,让你感到无与伦比的沉重和疼痛。但我坚持如此而为,并非说明我的心有多黑暗,我只是想到在目前的社会里,还存在着一些阴暗的角落,而我希望用自己的笔靠近去,将他们充分暴露在太阳底下,使黑暗从此变得光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