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尖刀扎进了胸腔,病人浑身一片血迹。他赶到急诊室,病人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此时,他知道耽误哪怕是半秒钟意味着什么。一切正常的手术程序全来不急了。他命令护士:上病床、剪衣服、气管插管、倒碘酒。紧跟着,他的手术刀划开了“病人”的胸腔。巨大的心包露出来,里面充满了几百毫升的血。切开心包,他的手迅速伸向了那颗静卧其中的心脏,手指轻轻地捏压,一下,两下……终于,心脏开始了跳动。但是,随着心脏的搏动,鲜血从伤口喷涌出来。针线缝合……一切是那么迅速、准确、熟练……病人的呼吸恢复了,瞳孔开始收缩。40分钟的手术,一个生命复活了。
“拿刀的”是宣武医院胸心血管副主任医师兼党委副书记张建。他今年40岁,1970年的工农兵学员,1974年来到宣武医院外科。可能外科在医院里尤如战场上的“尖刀班”,他喜欢这种硬仗。每天24小时扎在医院里。手术、查房。两年的时间,他熟悉了腹部外科、骨科、胸科、心血管科的工作。
1975年,北京市各医院抽人到农村巡回医疗,宣武医院负责北部山区的怀柔县。院领导选定他当医疗队的队长。对一个年仅23岁的小伙子来说,这副担子太重了,但他挺住了。没有医疗设备,就在老乡的炕头上做手术。参加生产劳动,他年轻,自然干在前头。一次修梯田,搬石头,不慎把腰扭了——腰椎间盘突出。人们让他回城诊治,他不去,最后领导强制,他才离队去上海进行治疗。
刚到上海,唐山发生了强烈地震。做为一名医生,他知道自己应当怎么办。他急切地登上火车,返回了北京。
医院院子里搭满了病房。手术也在临时搭起的手术棚里做。病人爆满,绝大部分是外伤,他没日没夜地站在手术台前。8月的天气闷热异常,仅一层帆布的手术棚里,温度高达50多度,又没有通风设备,血腥味混杂在各种异味里,钻入人的鼻孔。高体力、高脑力的劳动,再加上恶劣的环境,他的腰椎疼痛难忍。他咬着牙,白天做手术,晚上自己打针吃药做些简单的治疗。
然而,连续作战的疲惫加上病魔的侵袭,他终于倒下了。都是内行,同事劝他好好养病,千万别“挨一刀”。作为外科医生,他知道休养与手术在人体上的分量。况且手术的位置太关键了,稍有不慎将意味着瘫痪。但是工作在等着他,病人在等着他,事业在等着他。他不能毫无休止地养下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年,他被评为北京市卫生系统先进个人,参加了全国抗震救灾表彰会。
谈及此事,他兴奋之余,略有遗憾:年轻轻的就把腰椎骨切掉一块。
但是,身体的缺陷换来了事业上的巨大成功。去年,他在北京市一万多名中青年“医林高手”中,被破格晋升为副主任医师。
他没有感到满足,而正向尖端科学发起冲击——把让死人的心脏移植到活人身上,使之复活。
在采访结束时,他即将赴加拿大,与卡尔加里大学医院的泰伯格教授共同研究支持心脏功能的技术。此时他在想什么,病床、手术台、朝夕相处的同志,还是支持他的领导、培养他的教师?人的思维飞快,难以罗列得清。
我想他一定不会忘掉一颗能够死而复活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