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荒凉的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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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花大姐

向东的阳台从黎明到下午都沐浴在阳光之中。地板上的光早晨时最长,到下午逐渐消失。在窗前的沙发上读书,把腿放在白色的皮椅子上,阳光会让字迹模糊。而闭上眼睛,不消片刻,眼帘内便是一片红色了。可以看见下面人行道旁新栽了一些细杨树,他们挖开的坑里还燃烧着稻壳。不等这些树长高,我便会老去,或者离开这里。到下午的时候,屋子里就没有那么暖和了。靠窗的左肩会变凉,仿佛有一只一直放在那里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挪开了。

玻璃上爬着一只花大姐(瓢虫),奇怪,秋天时才会有瓢虫,现在才是初春,一定是在屋子的哪个角落里过冬的一只瓢虫。它爬了一会儿便不动了,缩起了腿。我这才发觉,阳光已经完全从窗户上移走了。辛笛的《秋天的下午》写得真好:“阳光如一幅幅裂帛玻璃上映着寒白远江那纤纤的昆虫的手昆虫的脚又该粘起了多少寒冷——年光之逝去。”这里边就是经验,诗的经验。我曾写过冬天在黑暗的院子里刷脏水桶,磕着桶里的冰。那也是经验。

当然,这次我没有想太多,也没有想到时光之易逝。花大姐的存在,最让我触动的是,没有谁是完全孤独的,有多少我们没有觉察或根本不知其存在的生命,和我们在一个空间呼吸着、生活着。我,这个日子,这只孤独的花大姐,窗外突然多出来的树,都不是孤独的。总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事物接住,甚至是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