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春天，老厉精心侍弄了五年的银杏树苗终于可以上市了。
老厉所在的乡镇是远近闻名的银杏之乡，这个乡镇围绕银杏已经形成了一条产业链。春天的银杏苗、夏天的银杏叶、秋天的银杏果都给当地人带来非常可观的收入。树苗很好卖，只要刨出来，放在地头，外地来收树苗的就会拉走。按市场行情，老厉的银杏苗至少也有十多万的收入。老厉一边刨着树苗，一边用沙哑的歌喉哼起了小曲。
树苗在地头很快就成了一座小山。可不知为什么，别人的树苗刚刨出来就有客户过来联系。他的树苗，客户仿佛商议好了似的，看一眼，扭头就走。
老厉想问问别人自己树苗有什么问题，可又觉得不合适，毕竟人家也卖树苗。同是卖树苗，自然有竞争。去问人家，人家说了，难免会影响自己；不说，乡里乡亲的，又不好意思，所以还是不去为难人家为好。
老厉不敢继续刨，只能蹲在地头，点上一袋旱烟，一边抽，一边慢慢琢磨。可琢磨了好几天，也没琢磨出原因来，心里不禁着急起来。
这天卖完树苗的老张，从老厉的地头经过，指着老厉的树苗说：“你怎么还不卖呀！现在价格已经不错了，人不能太狠了！”
“哎！哪里是狠呢！也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一个人肯买我的树苗！你帮忙看一下，树苗到底有什么问题吧！”老厉叹了口气，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
“哈哈哈！我说你个老厉呀！怎么连颗树苗都不会刨，你这种刨法，一天能刨几棵？这就叫费力不讨好，你应该这样刨！”老张随手拿起老厉放在一边的镢头，三两镢就把一棵树苗刨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不是祸害我的树苗吗？”老厉拿起那棵几乎没了根的树苗，抚摩着，心疼得差点流出了眼泪。
“嘿嘿！你别管祸害不祸害！反正照这样子刨的就能卖出去！像你这样的，谁也不会买！”老张说完，扔下镢头，拍拍手就走了。老厉被老张惊得一愣一愣的。
等老张走了，老厉去看别人家刨的树苗，还真是几乎没有树根。
难道真是因为树根问题？老厉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重新刨了几百棵树苗，果然很快就有客户过来询问价格。谈妥价格后，老厉问原先那些树苗要不要，那人说，要也可以，前提是你把根弄掉。
老厉说根多更有利于成活，那人说：“可是根多了，拉得少呀！我们卖给人家是按棵算的。”
“可我那些树苗更易栽活呀！”老厉说。
“你这老人，怎么这么笨呀！这种树苗都是公路和园林绿化用的，说白了，都是国家单位，他们根本——唉！算了，我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你这样我不要！”那人说。
“我便宜点卖给你不行吗？”老厉问。
“便宜了我也不要，你这些树根这么大，一棵得占三棵的地方，我给你三分之一的价格，你肯定说我欺负你，可我还是不划算，所以你最好费点工夫，把根弄掉，以后刨树千万不能这样了！根越少越好，我拉着方便，你刨着省事，多好！”那人说。
看来，除了弄掉树根真没有别的办法。老厉只得回家拿了把砍刀和一块木头墩子，吭哧吭哧地剁起树根了。他剁了整整一下午都没剁完，眼看天渐渐黑了，老厉越剁越生气，抡起砍刀，朝树苗堆上不停地狠劲剁去，十几颗树苗立刻被剁成了好几截。
没了根的树苗很快就以不错的价格卖出去了。老厉卖完树苗，不但还清了娶儿媳时的全部欠款，而且还有了一定结余。当老伴满怀憧憬地打算等下一茬树苗卖出去，甚至可以买上一辆小汽车接送孙子上学时，老厉却不顾老伴反对，铁青着脸，把几亩地全种上花生并背起铺盖外出打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