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个时间,我们一起去医院。
对不起,我会补偿你。你可以搬回那栋房子了,我已经把它重新过户到你的名下,还有一笔赡养费,也存进了你的户头。”他平平静静地说,俊秀如初的脸,除了稍许苍白外,连波动都没有半丝半毫。
夏可可的嘴唇被血色染深,红得有点发紫,神情却有点茫然。
这一周多的殷勤相约,原来不过是给她铺退路而已。
他早把这一切都准备好了,像一个圈套似的,她却傻乎乎乐呵呵地钻进来。
灏晨一开始就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急着摆脱自己。
“或者,你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见夏可可久久不说话,沈灏晨继续道,声音依旧是平静冷淡的,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似的。
夏可可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手,用手背将自己的嘴唇擦了擦。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擦什么。
她不记得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没有,没要求。我挺好的,真的。
挺好的。”夏可可居然还让自己笑了笑,她仰起头,看着身侧的男人。朝夕相处多年的人,每天早晨一睁眼便能看见然后觉得很幸福很幸福的……这个男人,真的不要自己了。
他是那么急切地要摆脱她,甚至惧怕她用孩子这个纽带来羁绊他。
那么……就这样吧。
她放了他。
“其实。”她的笑容越发地大,仍然是夏可可招牌式的微笑,干净憨傻如傻大姐般的笑,“根本没有孩子,那是我骗你的。你——别担心。”
她不怕被留在原地一个人用等待戈多的精神一直一直等待,哪怕无望。
可是他走了过来,对她说:“嘿,女人,你站在这里挡住了我的路。”
便连等待的资格,夏可可也一并失去了。
沈灏晨没有反应,他用一种细致、探究而克制的态度,观察着她。
夏可可扶着桌角,缓缓地站了起来,她努力地直视着沈灏晨,让自己的表现更加轻松自如一点。
“我本来以为孩子会留住你,既然留不住,也没有必要把这个谎言继续下去。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夏可可真的说走就走,不过语气动作都颇为僵硬,仿佛排练了很多遍却仍然不够娴熟的演员似的。
沈灏晨没有动,他没有追问孩子的真伪,或者生气地指责她之前的欺瞒,在夏可可转身时,沈灏晨的目光几乎是不忍的,却又用更深沉的克制,将不忍压了下去。
他目送着她走远。
一直到街边,夏可可拦下一面的士,沈灏晨很快失去了她的踪影,他坐了下来,被夏可可咬过的地方仍然在火辣辣地疼,带着麻痹了的痛意,和自-厌般的快-感。手伸了出去,拿起夏可可方才喝过一口的杯子,沈灏晨将杯子转了过来,从她含过的地方,连同她残留的味道,浅浅地饮了一口。
放下杯子时,沈灏晨的眼睫一并垂了下去,掩住如烟的眸,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吐出三个听不分明的字,永远不会被夏可可听到的话语。
“对不起。”
顾远桥交代完小侄子后,并没有急着离开办公室。他拿起夏可可交上来的方案,随手翻了翻。
其实副刊这一块是轮不到他管的,他要管的事情太多,完全分不出精力来。公司那些八卦份子,在这一点上并没有猜错。
他确实假公济私了。
喜欢和那个丫头呆在一起的感觉,即便只是瞧着她做的方案,也觉得有趣,仿佛能看见她在电脑前面一面牢骚一面抓耳挠腮的一幕。
尤其是夏可可抓狂的样子,挺逗。
好吧,也许他确实是个恶-趣-味的人。
现在,他要戒掉这个莫名其妙、来之突然的趣味了,所以副刊的事情,顾远桥也打算交给别人去分管。
这是最后一次帮她看方案。
在经过顾远桥上次毫不留情的打击后,夏可可也算痛定思痛,这次的方案几乎是脱离了常规,做得颇为出彩,顾远桥原本只是想略扫一眼,再后来,也不免看得仔细了些。
夏可可明显是做了功课的,她不再局限于顾氏环保本身的业务,也尝试着将视野扩大,开始涉及全国的行业现状,还有国外的一些经典成功案例。
字里行间,夏可可的职业责任感越来越强,在提到许多大型的环境污染问题时,他几乎能闻到“愤-青”的味道。
一大把年纪了,还像高中生似的一腔热血,真是……
顾远桥想不出形容词来形容她,只是唇角已经不由自主地弯了上去,露出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笑。
也许吧,戒掉这个恶-趣-味,还真有点难。
他看得仔细,那些幼稚不足的地方,顾远桥也顺手修改了,等他终于看完那叠厚厚的方案,已是华灯初上,窗外街景如昼,车水马龙,却越发显得天色黑如台幕。
是折子戏落场的幕布。
又是一天。
年关将近,下周之后,便是年假,转眼,又会是一年。
顾远桥突然觉得冷,在暖气那么足的写字楼,寒意却从骨髓里冒了出来。他果然还是讨厌夜晚啊,顾远桥在衣服里掏了掏,发现口袋空了,他决定下楼去买巧克力。
有时候,巧克力和烟一样,都是能让人上瘾的。
他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对甜食上了瘾,只是那晚,他坐在窗边,一边吃着他专程为她买回来的巧克力,一面等着那个永远没有再回来的人,从黄昏等到凌晨,整整吃掉了十盒,以至于后来在洗手间干呕不止,……从此,就戒不掉了。
员工们都已经下班了,下去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遇见,顾远桥在便利店买了一盒巧克力,店里的售货员一脸的艳-羡,艳-羡那个能让大帅哥深夜为自己买礼物的女人,哪知一出店门,大帅哥自己拆开吃了!
售货员自插双目,眼珠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