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怎么来了?”雾茫茫打开门问。
柳女士走进门道:“赶紧收拾一下跟我走。”
这话骇得雾茫茫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急匆匆地拿了包穿着家居服就跟着柳女士往楼下去。
等她被塞到造型师面前时,雾茫茫才回过神来:“妈,你这是干什么啊?”
雾茫茫的第一个反应是,路随不要脸地走了丈母娘路线。
雾茫茫起身就往外走,本身心情就很糟糕,这会儿更是感觉全世界都在欺负她。
柳乐维追上去一把捉住雾茫茫的手,冷冷地问:“你发什么疯?”
“你知道的!”雾茫茫挣脱开柳乐维的手。
“雾茫茫你真有出息,不就是被个男人甩了吗?现在连直起腰做人的勇气都没有了?路家的宴会又怎么样?我要是你就挺直了背让他看看你现在过得有多开心。”柳乐维道。
雾茫茫眯了眯眼睛,不确定柳女士是在讲真话还是在演戏,但是她的表情太过自然,实在不像演戏。
雾茫茫心里开始打鼓,难道不是路随?又是她自作多情了?
想想也是,她和路随现在是什么关系?路随怎么可能邀请她在这种极端正式的宴会上当他的女伴?
雾茫茫扶了扶额头,觉得自己的智商可以去充值了。
见雾茫茫态度软化下来,柳乐维冷哼一声道:“想明白没有,想明白了就给我把头抬起来。这两张请帖老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来,你少给我出幺蛾子。”
雾茫茫重新坐到镜子前:“你怎么搞到请帖的?”
按说柳女士和自己的档次绝对进不了路嘉楠这位本城名媛中的无冕之王的眼睛。
“今天下午才拿到呢,刚好有两个名额空缺,敬眉帮我说了很多好话,才在候补名单上插了队。”柳乐维说话时带着一脸的“你妈我很厉害吧”的得意表情。
今天下午?未免太过凑巧吧?
“爸爸没有拿到吗?”雾茫茫又问。
路园的圣诞晚宴想来将档次都拉得高高的,请帖从来都是针对单人而发。
龙秀娟这回之所以这么嘚瑟,正是因为她虽然是沾了她未婚夫的光,但同样也表明路嘉楠认可了她这个人。
“你爸没有。”
“那我怎么会有请帖的?”雾茫茫又问,她对自己可没那么自信。
柳乐维道:“你得感谢媛梨。”沈媛梨,也就是肖故宫那位女朋友,沈家的二小姐。
“即使我不去,我也必须把你弄去。”
雾茫茫翻了个白眼,一脸的无精打采。
“在哪儿跌倒的,就在哪儿爬起来。给我打起精神来,今晚少给我发疯。被路随甩了有什么可丢脸的,多少女人想被他甩还没资格呢。”柳女士道。
雾茫茫真是呵呵了。
“我怎么没有爬起来啊?要不要我翻我的微博给你看?跟路随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就你还在提。”雾茫茫有些不耐烦。
“我本来就不爱参加什么宴会,你自己想去,少拿我当借口。”雾茫茫道。
“你!”柳乐维气得肚子疼,“我这是为了谁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雾茫茫你少跟我矫情,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你要真是翻片儿了,能找个老外演戏?你不是从小就对胸毛犯怵吗?”
到底是亲妈,这也能看出来。
雾茫茫要不是对威廉那一身毛犯怵,指不定还真就留在意大利跟威廉到海上逍遥,流浪当海盗去了。
其实雾茫茫对今晚的晚会是有点儿好奇的,毕竟规格这么高,人人都会好奇啊。
雾茫茫叹息一声,觉得自己跟路随谈个恋爱把自己都谈老了。
主要是费脑子啊,跟威廉在一起的时候就不用烧脑细胞。
所以雾茫茫半推半就地从了柳女士,一直到柳女士将她准备好的服饰拿出来。
精致、华丽!
尤其是雾茫茫那一套,裙子上的施家水晶跟不要钱似的。
这样一套裙子,打死雾茫茫也不相信会是一天时间内可以搞定的。
“这裙子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今天才拿到请帖吗?”雾茫茫又要奓毛。
大概是雾茫茫的阴晴不定激怒了柳乐维:“雾茫茫你吃错药了啊?!火气这么大?”
“这两身我就早就准备好了,连你爸爸的我都准备好了,今年我还以为能沾上你的福轻易拿到邀请帖呢,结果呢?你少给我不识好歹。”柳乐维的脾气也不算好。
雾茫茫有些尴尬地蔫吧儿下去,她这是反应过度了,她还以为这一切都是路随安排的呢。
不由得抬起手在脸边扇了扇风,自恋果然是种病。
大概是误会柳女士太多次,接下来的时间雾茫茫格外乖巧地任由造型师摆布。
短发虽然拗造型有点儿难,但是难不倒价格昂贵的造型师。
雾茫茫打扮出来后,连她自己都惊艳了一把。
到达路园下车的时候,雾茫茫还有些扭捏,她要真和路随分手了,其实她倒还更愿意来参加晚宴,就像柳女士说的那般,跌倒了就得爬起来。
但是这会儿她和路随不清不楚的,路随都没有邀请她,她反而来了,就有点那啥了。
当然从另一个方面想,雾茫茫又觉得,自己其实很应该去的,也算是直面惨淡的人生吧。
雾茫茫跟在柳女士身后进场,宴会上大部分的人她都不认识。
毕竟已经不再局限本城范围,当然也有很多电视、杂志上常见的面孔,都是跺跺脚就可以震慑一方的角色。
绝对的大腕儿云集。
雾茫茫没走两步,就见不远处的路随向自己走了过来。
“我带你去给姑姑打个招呼。”路随走近后低头在雾茫茫耳边道。
雾茫茫的手被路随很自然地握在了掌心,她不动声色地挣扎了一下,结果自然是甩不掉。
这样的场合也容不得她上演泼妇小女友的故事。
雾茫茫只能撑着虚假的微笑,在柳女士的惊愕中被路随拉着往前走。
人群自发地散开,给这两位俊男美女空出了中间的道路。
让雾茫茫有一种走奥斯卡红地毯的感觉。
路嘉楠女士非常的美,她这个年纪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漂亮来形容了。
总之是让你看了就忍不住拜倒于她风采之下的人。
兰玥跟她一比,似乎也稍逊三分呢。
“终于看到路随的小女孩儿了,很高兴认识你,茫茫。”路嘉楠微笑道。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路女士。”雾茫茫忍住激动地道。
路嘉楠的眉头微微一动,眼风扫向路随,居然是“路女士”而不是“姑姑。”
“今天客人比较多,明天我和路随的姑父设宴单独请你们,你一定要来。”路嘉楠笑着对雾茫茫道。
“我的荣幸。”雾茫茫应道。
虽然是荣幸,但未必欢喜。
“我们去楼上。”路随握了握雾茫茫的手,低声道。
雾茫茫点了点头,她想发飙都想得发疯了。
刚关上门,雾茫茫脸上得体的笑容顿时就坍塌了下去。
再也没有自诩聪明,扬扬得意却被人玩得团团转,当面打脸更令人难堪的事了。
“耍我很好玩是不是?”雾茫茫可做不到路随的云淡风轻,她气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路随上去固住雾茫茫的肩膀,强压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
“这是不得已的下策,但是我出面邀请,你一定不会同意对不对?”路随道。
雾茫茫看着路随的眼睛,心里只觉得这个人好可怕。
他对人心的掌控是如此精准,算准了她雾茫茫是个傻瓜一定会自投罗网。
他只要他的目的达成,却不会管她内心的想法。
雾茫茫甚至能猜到路随的心声,他觉得她这是无理取闹,矫情做作。
这样正式的宴会,他路随能邀请她雾茫茫当女伴儿,那是多大的尊重啊?
这代表了他对这段关系的认真,也代表了路家的认可,甚至说大家几乎都可以期待她和路随的订婚礼了。
所以这样的晚会,即便是雾茫茫还没有确认自己的内心,但在他路随看来,一切内部矛盾都可以以后再解决,但眼前的局面她雾茫茫却必须先出来成熟地面对。
感情当中的女人却没有办法如此理智。
在雾茫茫看来,路随根本就是颠倒了逻辑关系,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心情。
她只看到路随是笃定了她必然妥协,笃定了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只能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想冷静就可以冷静,他说不分手就不能分手。
她很想硬气地甩他一巴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但可惜她这硬气的时间太过短暂,以至于很快雾茫茫的直觉就被路随的“柔情”所淹没。
路随的做派虽然强势,但鼻息却异常温和柔软。
雾茫茫感觉自己的眉眼被路随的鼻尖轻轻划过,这样温情的对待,曾经是她童年最期盼最期盼的。
童年已经缺失的抚触再也找不回来。
长大以后能这样亲密地捧着你的脸,温柔地亲着你的眼睛和嘴唇的将不再是你的父母,而换成了另一个没有血缘的人。
他没有义务去爱你,所以这样的关系更让你患得患失,让你没有底气去矫情。
雾茫茫的双手搭上路随的手腕,似乎是想将他的手甩开。
可是她太渴望被他亲吻了,这样温柔的鼻息仿佛渗透进了她的肌肤,牢牢裹住她的心。
雾茫茫忍不住开始为路随找借口。
他应该是真心喜欢自己吧?
他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自己好呢。
他在所有人的面前拉起自己的手,这说明他是极端认真的对不对?
他只是强势惯了,一时不习惯柔软而已。
说不定今后的相处中她能改变他呢?
不知道是路随的吻催眠了雾茫茫,还是她自己催眠了自己,她的手软弱无力地搭在路随的手上,任由他予取予求。
所以有哲人说,女人的眼睛在为这个男人流泪,心却在为他撑伞。
对于雾茫茫态度的软化,路随似乎异常敏感。
雾茫茫感觉他松开双手,重重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不生气了?我们下去吧。”
雾茫茫不语。
“过了今天,后面你怎么跟我闹都行,今晚你乖乖的行吗?”路随捏了捏雾茫茫的脸颊,他的声音低沉而浑厚,质感像油一般。
封住了雾茫茫的耳朵,也封住了她的眼睛。
“你能不能告诉我当时你没想明白的事情是什么吗?”雾茫茫认真地看着路随。
真是万幸,她的理智还没有完全被侵蚀,没有就此拜倒在路随的西装裤下。
还记得问出这个关键的问题。
路随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钟之久。
雾茫茫心想大概故事太难编了,所以路先生还在组织他的语言。
最后路随还是没有解释,只是站起身道:“你留在这儿等我一下。”
雾茫茫点了点头。
路随走后,她从包里拿出小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还能见人。
反正坐着也是无聊,雾茫茫觉得自己身上的裙子不秀一下实在有些对不起它。
路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雾茫茫正在费力拗造型自拍的情景。
“路琳姐!”雾茫茫看到路琳别提多开心了,将手机往她手里一放,“谢谢,谢谢,拜托,拜托。”
雾茫茫麻溜地躺到红丝绒复古沙发上,示意路琳可以拍了。
路琳想起刚才路随脸上的严肃,以及听到他的话之后自己的那种吃惊,再对比眼前雾茫茫的轻松,雾茫茫的形象在路琳眼里瞬间拔高了十倍。
雾茫茫十分满意路琳拍的照片,把她拍得异常完美。
“你本来就很漂亮。”路琳谦虚道,当然这也是实话,雾茫茫的五官堪称惊艳,随便打扮一下就能上杂志封面。
若非这样,也不至于能把她弟弟给玩坏了。
但若说光靠这张脸肯定是不能的,路琳现在对雾茫茫可以说是充满了巨大的好奇。
“路琳姐,你怎么过来了?”雾茫茫发出微博后,总算想起了正事儿。
“路随让我来跟你谈谈。”路琳道。
雾茫茫微微有些迷惑,安静地等着路琳继续说话。
想起刚才路随脸上的表情,路琳就想笑,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路随如此狼狈尴尬的表情。
真是活该啊,恶人就得恶人磨。
路琳一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侧身慵懒悠闲地看着雾茫茫,真是漂亮,越看越漂亮。
雾茫茫眨了眨眼睛,你倒是说话啊!
“其实呢,是路随有病,天生的太监,他觉得不该祸害你,你可还是个大闺女呢,可后来又实在放不下,所以托我来跟你说,问你还愿不愿意跟着他。”路琳道。
“路琳姐,别玩儿我了。”雾茫茫无奈地看着很希望路随是真太监的路琳。
路琳探身往雾茫茫靠去:“这么说你已经验过他的身了?听说尺寸超标是不是真的啊?”
雾茫茫看着一脸八卦的路琳,不由为路随点了支蜡烛。
可惜雾茫茫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对着路琳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还用手指圈了个大小出来。
“天哪。”路琳用手遮住嘴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难怪了。”
雾茫茫侧了侧耳朵,想听“难怪了”的继续。
路琳倒是又恢复了带笑的表情,还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然后才道:“我跟你说,千万别对男人抱有任何期望。虽然路随让我来做和事佬,但我实在不忍心你往火坑里跳。”
雾茫茫点了点头,心里却急得恨不能掐住路琳的脖子,让她有屁快放。
“想知道路随的童子身是什么时候破的吗?”路琳问道。
这么劲爆的话题确定要此时讨论吗?雾茫茫果断回答了一个字:“想。”
“十六岁的时候。”路琳哈哈大笑了起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我跟你讲,别看路随现在人模狗样的,其实也有弱爆了的时候。”路琳又是一阵大笑。
“那女孩儿是他们校花,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结果你知道的,虽然片子看过不少,但实际行动起来可跟看片不一样。那女孩儿的膜构造又比较奇特,所以流了很多血,你可以想象路随当时的傻样儿。”路琳又是一阵大笑。
雾茫茫却有点儿笑不出来。
路琳看着她的脸色也渐渐正经起来:“后来他看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从那以后交往的女友都是成熟女性,对处有严重心结。”
雾茫茫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也难怪路随自己说不出口了。
路琳拍了拍雾茫茫的肩膀:“你也别替他难受,人家还不是床照上,女人照玩儿,只是不碰小女孩儿而已。”
好像有点儿道理。
路琳摸了摸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从那之后路随就龟毛得很,我猜王媛被甩肯定是在床上犯了他的忌讳。”
雾茫茫心想,你思想还真跳跃啊,瞬间就想到王媛那儿了。
但雾茫茫自己也不由想起威廉。
路随对威廉的存在表现得太过淡然了,以至于雾茫茫觉得他的感情太不真实,换谁都该吃个醋不是?
如今想一想,她倒是回过味儿了,指不定路随私底下还得感谢威廉给自己破处了呢。
当然这是她自以为的。
“喏,我的话带到了。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其实你那个外国小鲜肉长得挺帅的,再老点儿,肯定不比路随差。你何必跟路随死磕呢?”路琳语重心长(心怀叵测)地道。
“不过你也够厉害的了,路随居然连这种事都肯告诉你。”路琳啧啧了两声,“你恐怕暂时也没法儿脱身。”
而雾茫茫的频率和路琳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她觉得路琳既是女人又是男人,因此很愿意向她请教:“路琳姐,你说我和威廉都那样了,路随怎么会……”
路琳笑起来:“你这小姑娘思想怎么这样古板啊,这有什么啊,谁长途旅行能没个艳遇啊?再说了,只要大家还有feel,又何必在意从前。”
路琳站起身,摸了摸雾茫茫的头:“人啊,最要紧的是忠于自己的感情。我其实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对女人的感情了,但我一直不肯承认,结果害人害己,现在反而更轻松。”
“小姑娘,路随看得可比你透,他什么没玩儿过啊。”路琳道。
雾茫茫算是听懂了路琳的意思了。
她这是说路随对她有兴趣,所以不在乎她有过威廉还是威士忌。
雾茫茫瞬间猜到了路随的想法,因为对她还有兴趣,所以计较威廉的事情有弊无利,因此路随可以搁置威廉带来的不悦。
但是这种理智却让人觉得全身发冷。
雾茫茫心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感情不应该这样的。
当然雾茫茫对路琳的话还是抱有几分怀疑的。
路琳出去之后,路随很快就走了进来,雾茫茫怀疑他压根儿就是站在门外的。
雾茫茫从路随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尴尬的影子,两个人沉默地对视着,直到路随向她伸出手。
“雾小姐,请问你愿意赏光陪我跳第一支舞吗?”
雾茫茫就着路随的手像慈禧太后搭着李莲英的手一般站起来,然后转身抬头看向路随:“我和威廉没有发生过关系。”
路随眯了眯眼睛,但很快就猜到了雾茫茫的那点儿小心思。
小姑娘总有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路随垂眸看着雾茫茫,她无疑是漂亮、乖巧、有趣的,但却也是天真而缺乏理性思维的。
这样的女孩儿并不适合作为终身伴侣,至少以她现在的心智并不适合。
路随不是神仙,也不是圣人,所以也会质疑自己的选择,尤其是谁也不敢说完全了解和掌控了情感这种东西。
路随能看明白雾茫茫眼中的挑衅,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儿幸灾乐祸。
雾茫茫显然没有意识到,如果路随能轻易地解开心结,那他怎么可能不亲口解释,反而要转而委托路琳这么个不靠谱的姐姐?
其实强大如路随,也会有渴望被理解的需求。
一个眼神、一丝笑容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不用费力去猜测,不用像对对手一般去周旋和计算。
两个人相处一辈子其实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雾茫茫的爱情阶段显然还停留在征服与被征服上面。
雾茫茫对别人散发出来的爱意可能会抱有怀疑态度,但对方身上溢出的疏离她却绝不会感受错误。
她收回自己的手,身体微微后仰,这都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防备。
路随揉了揉眉心道:“我很高兴,真的。”
路随是真的高兴。
对于雾茫茫不负责任地出国,不负责任地迅速展开下一段游戏似的感情,路随经历过异常愤怒的阶段。
但愤怒之后更多的是担心。
担心将彻底失去这个小女孩儿。
正是这种担心让路随觉得昔日的阴霾不再能影响他。
他愿意对雾茫茫敞开一切,并不希望在这段感情里埋下地雷。
所以路随克制着,理智地将因为自己的犹豫而导致的雾茫茫的那一团乱麻切断了搁置在一边。
如同雾茫茫想的那般,路随绝对不会让过去的事情影响他给自己规划的未来。
很多争端解决不了,就搁置在一旁随时间风逝。
搁置,这是人在成长之后面对生活时学会的很强的一种解决争端的技能。
但路随也知道要指望雾茫茫理解估计有点儿困难。
他即使跟她掰碎了解释,她也许都会觉得这是他在忽悠她。
对于小姑娘,路随的耐性有点儿告罄,开口道:“我先下去了,你若是准备好了,就来找我。”
雾茫茫看着路随的背影,觉得自己在刹那间似乎失去了什么,可是又抓不住重点。
但她清楚地知道路随不耐烦了。
当初雾茫茫小姑娘缠着柳女士和雾老板不要走的时候,在他们脸上见过不少类似的微表情。
雾茫茫茫然地看着路随离开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转角,才滑坐到地板上,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给吴用打电话。
“我明天要预、预约时间。”雾茫茫哭得很伤心,却不敢发出声音,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背。
她总是读不懂别人的情绪,总是在别人不耐了、厌烦了之后才后知后觉地看着他们离开。
雾茫茫的耳边好像又听到了昔日那个保姆在温柔地说话。
“你不听话,你令他们失望了,所以你爸爸妈妈才不要你的,今晚你不能吃饭。”
“现在拿着你的娃娃对着墙站着,你要乖乖的,不然我就告诉你爸爸妈妈,他们会更讨厌你的。”
“那就是个讨厌鬼,她爸妈才不会为她怪我呢,能有人带她都不错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尿床。”雾茫茫就穿着湿衣服面对着墙站着,听那保姆和人在电话里聊天。
另外有电话响起来,是柳女士,雾茫茫听见那个胖女人喊太太。
“茫茫今天又尿床了,太太。”
雾茫茫看见自己狠狠地冲过去从胖女人手里抢过电话,大喊道:“妈妈,妈妈,她撒谎,我没有尿床,我没有尿床!”
电话里没有回答,只有嘟嘟嘟的挂线音。
后来柳女士好像回来过,雾茫茫发烧了。
“孩子发烧了,你也不管吗?”雾茫茫听见柳女士对着电话在喊。
“凭什么就该我管?难道不是你的种吗?不是儿子难道是我的错吗?”柳女士歇斯底里地骂了一通,走进病房的门,甩了一坨钱给保姆。
“没用的东西,只会给我找麻烦。看着她,病好了给我打电话。”
雾茫茫听见脚步身,从床单地下探出头,趁着保姆数钱的时候一把拔掉吊针,冲到医院的走道里:“妈妈,妈妈——”
柳女士好像回了一下头,又好像没回头,雾茫茫眼睛流着泪看不清,但她能感觉到柳女士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雾茫茫没穿鞋,飞快地追着柳女士出去,远远地看着她上车。
柳女士大概没留意到后面雾茫茫在追她的车。
然后雾茫茫好像被后面的车擦挂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只是那回肺炎住院就住得比较久了。
雾茫茫只记得她的病房里又多了很多娃娃,是雾老板送的。
“爸爸。”雾茫茫伸出手去想要让雾松抱她。
雾松拍了拍她的背,接起电话然后对雾茫茫道:“爸爸还有事儿,你要乖乖的,你看你不乖,所以才会生病的,爸爸对你很失望。”
人一旦陷入负面的情绪,总是会联想起所有过去欲图深埋的东西。
雾茫茫用力地咬着手背,手上的疼痛让她短暂清醒,然后按照吴用教的方法,迅速地又深呼吸了好几口,她不能再陷入悲催的过去了。
她已经长大了,必须分清楚过去和现在。
每个人都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的,有人满意就有人失望。
雾茫茫尽力地将路随的背影和当初雾老板的背影分开,然后对自己说:“不要再想了,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明天就可以见到吴用了。”
雾茫茫倚着门框费力地站起来,刚刚站好,就看见路随正站在走廊里。
雾茫茫没有动,看着路随向她伸出手,神情似乎有些无奈。
但是谁在乎呢?
雾茫茫提起裙子飞快地跑过去,像乳燕投林般扑入路随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他的腰。
当你快要溺死的时候,你是不会在乎这块浮木究竟是不是给你准备的。
哪怕它满身都是刺,你也会抱紧的。
路随的手使了点儿劲儿才端着雾茫茫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了。
丑得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假睫毛都松了。
路随叹息一声,指望雾茫茫像兰玥或者王媛一般成熟是不可能的。
在路随看来,雾茫茫最佳的选择无疑是优雅地下楼走到他的身边微笑着共同开舞,然后第二天再造势甩了他。
而不是像只可怜的小猫一样坐在地上哭。
丑得天怒人怨。
“你这样子不行,得去洗脸。”路随道。
雾茫茫在路随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鬼样子,吓得想尖叫,还好路随眼明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重新化妆是不可能了,雾茫茫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卸妆,因为站在旁边的路随在不停地看表。
好在一支唇膏是女士手包里的必备,雾茫茫快速地抹好。
素着一张脸挽着路随的手走下楼,在这种争奇斗艳的场合里,也算是好胆色了。
即便是路随也不能昧着良心说雾茫茫的素颜可以艳压群芳。
路随带着雾茫茫出现的时候,站在光圈中央的路嘉楠明显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当她看清楚雾茫茫的素颜后,愣了一下。
幸亏路嘉楠见多识广,很淡定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微笑着将位置让给路随和雾茫茫,让他们开舞。
这一对儿已经迟到了五分钟了,多亏路嘉楠东拉西扯才稳住了人心。
一对璧人,即使舞姿一般,也会让人看的人觉得赏心悦目,何况他们的舞都跳得很不错,舞步配合得也十分默契,
一曲交替,周遭的人双双对对地滑进入了舞池,雾茫茫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她简直都不敢抬头,生怕别人看见自己是素颜。
当然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表现,只要有心的,就没一个看不出她是素颜的,还有她那红红的眼眶。
雾茫茫和路随一共跳了三曲,小鸳鸯再恩爱也总得暂时分开不是?
雾茫茫在路随耳边说了一句要去补妆,路随不想松手也得松手。
雾茫茫一落单,柳女士就走了上来:“你和路随怎么回事?”
雾茫茫低下头:“就你看到的那样,和好了呗。”
雾茫茫的话说得轻飘飘的,柳女士继续追问道:“那你哭什么?”
“我感动呗。”雾茫茫道。
信她才有鬼,柳女士冷声道:“雾茫茫,你可想清楚了?同样的错误不要再犯第二次。”
柳乐维自然是了解雾茫茫的,在她的恋爱里,从来没有她甩别人的份儿,即使有那也是别人要甩她了,她抢着先下手而已。
所以雾茫茫和路随的分分和和,肯定是路随甩了雾茫茫。
至于和好嘛,雾茫茫没出息的模样,柳乐维又不是没见过。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上演过,还不是被人甩得干净利落。
柳女士这会儿真不知道是应该感激路随的心软,还是该恨他的心软了。
“走,我带你去补妆。”柳乐维说完就往前走,雾茫茫跟了上去,她本来就是要去补妆的。
但柳女士途中遇到熟人不得不寒暄,雾茫茫只好站到旁边。但对方对自己似乎兴趣太大,她不得不微笑地道歉假装香槟杯空了,转头去找侍者。
沈庭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两杯酒,其中一杯很自然地递给了雾茫茫。
“谢谢。”雾茫茫低头道,这种场合没有化妆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叫人抬不起头。
沈庭出神地看着雾茫茫白皙的耳垂,钻石耳环的光芒似乎也敌不过耳垂温润的漂亮。
她的眼圈还微微红着,脸色很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沈庭觉得心拧了一下:“跟路随又和好了?”
雾茫茫点点头,她知道别人肯定都很奇怪的,但是她自己又解释不清。
好马都不吃回头草,她却做不到,觉得自己还真是没什么出息。
“恭喜啊。”
“谢谢。”雾茫茫点点头。
似乎无话可说了,沈庭微微颔首离开。
雾茫茫松了口大气,回首见柳女士和房产大亨正聊得畅快,便自己往化妆间方向去。
“看不出来小狐狸的本事原来这么大啊。”
雾茫茫的脚步顿了顿,侧过头就在巨型盆栽后面看到正靠着墙吸烟的宁峥。
宁峥将烟灰弹到盆栽里,往前走了两步,雾茫茫侧了侧身,以为他要离开,哪知道他一口烟喷到雾茫茫的脸上:“路随怎么又跟你搅在一起了?”
雾茫茫咳嗽了两声,觉得她被深深的恶意给袭击了。
“你喝醉了吗?”雾茫茫一把推开宁峥,“你多大年纪了?少不如意就在这儿装不良少年。”雾茫茫还用粤语飚了一句“痴线”。
宁峥伸手去拽雾茫茫,雾茫茫反手就将他的手腕拧住,因为宁峥不设防,而雾茫茫又是故意,所以他不察之下居然被雾茫茫压着手按到了墙上。
“别惹我!”雾茫茫抛下话,她虽然跟路某人和好了,但是心气儿可是一点儿都不顺。
化妆间里工具十分齐全,雾茫茫慢条斯理地补了妆。
补好妆,雾茫茫也不急着出去,刷了一下朋友圈,里面全是惊叹号。
雾茫茫笑了笑,真想当面看看这些女人的表情,一定很可乐。
微博弹出私信,居然是路随:“还不出来?”
雾茫茫撇撇嘴,收起手机。
但下一秒雾茫茫又把手机按亮,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路随的网名。
“路随入茫茫”?
雾茫茫不知道这网名是一直这样,还是临时改的,她已经不确定上次看到的“路随人茫茫”是不是错觉了。
雾茫茫重新收好手机,去了隔壁的洗手间。
洗手间向来是小道消息的集散地,雾茫茫站在隔间里,被逼着听了外面那三个女人的对话。
“你说路随和那什么是认真的吗?”
“应该是吧,今天什么场合啊?跟她开舞呢。”
“那岂不是从今以后都要忍受柳乐维那副嘴脸了?看见她嘚瑟就烦。”
“那也不一定,没看那姑娘眼睛都肿了吗?补妆都来不及只能卸妆,等着瞧吧,路家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那就好,到时候等着看柳乐维打脸吧,一定很好看。”
等外面的三个人笑完走后,雾茫茫才开门出来洗手。
雾茫茫走到路随身边,路随伸手揽住她的腰,周游全场,雾茫茫很有点儿狐假虎威的感觉,她还没受到过这样多的瞩目过呢。
每个人都很亲切。
她感兴趣的每一样东西,对方好像都很有研究,聊起天来简直舒服极了。
当然,曲尽人散的时候人就会清醒,那不过是人家奉承她呢。
但雾茫茫得承认,跟着路随参加晚会,挺让他加分的。
这让雾茫茫直接下了个重大决定,下回一定要是自己先甩了路随,将来江湖上有人提起姐的传说时,大家才会鼓掌。
就像她听说兰玥把路随甩了一样,多带劲儿啊。
“走吧。”路随伸手去牵雾茫茫。
雾茫茫缩了缩手。
虽然这个动作略显矫情,但是既然两个人都说开了,如果重新住一块儿的话肯定要出事儿。
主要是时隔一个多月,又经历威廉之后,雾茫茫对路随又产生了陌生感。
“你剁手节买的东西全部到了,彼得让你赶紧去拆,也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路随道。
雾茫茫立即举起了双手投降,就没见过路随这种踩人踩得这么准的。
路宅里专门空了一个房间出来给雾茫茫装包裹,虽然是辛苦活儿,但做的人特别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