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姐姐,来呀,来呀!”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脑海里不断地响起,沉睡中的蒂兰只觉得有人在喊她。
她一下子被惊醒,坐起身来,脑子里有片刻停顿,环视着房间,这才想起这里是何府。同房的何香已经沉睡,她看了看何香睡的那床,只见她卷缩着身子,发出轻微的呼声。
脑海里的声音还在呼唤着她,蒂兰看了看四周,“哪里来的孩子声音,是在叫我吗?”沉睡中的何香似是没听到这声音。
这何香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子,蒂兰对于她而言就只是个同房的室友,蒂兰想起初见她时,她那冷莫的表情,就感觉她是个极难相处的人。但她的沉默寡言的性子倒让蒂兰挺喜欢的,这样也少了她去费心讨好。
蒂兰穿衣起身,悄悄地出了门,尽量把声音弄得小些,不去吵醒沉睡中的何香。出了院子,她顺从着心中呼唤,向着小院外走去。
前几天的宿雪还没消融,映着月光,白皑皑的照得何府如同白昼一般;夜的朔风又把这满地的残雪吹冻了,踏上去只簌簌地作响。一轮冷月在几片稀松的冻云中间浮动,将惨淡月辉散落在这寂冷的庭院里。
几点疏星远远地在天角,也在对蒂兰眨眼睛。潮湿的路极其分明,仰看天空,浓云已经散去,挂着一轮圆月,散出冷静的光辉。孤冷的月亮在薄云中飞逝,把暗淡的水似的光辉,涂抹着无际的荒凉。
何府的夜晚果真安静,悄然无声的,竟然连个家丁护院都没有。看来,何府里的人确实都遵守着规矩,一入夜就关门闭户。这会儿,怕是只有蒂兰还在晃悠,她心里感觉这很不同寻常,但她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呼唤着她。
顺着小路,蒂兰走向白日里那座废弃的小院,惨白的月光照得小路白晃晃的,那个小院的院门上还挂着大锁,大锁锈迹斑斑的,显然有些年头了。
蒂兰抬头,看到院门上方还有两道封条贴着,这是她白日没注意的。
“嘻嘻,姐姐,来呀,来陪我玩!”那孩童的声音再次响起。
蒂兰听到这声音,鬼使神差地想去碰触那道大锁,却在这时,听到有“簌簌”地脚步声传来。蒂兰见有人来了,连忙闪到一旁的假山后,等着来人。
听那脚步声,那是个女人,不稍一会儿,便见一个肥胖而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蒂兰的视线里,等她走近一看,蒂兰认出那正是带她进府的何三娘。
只见她手里挎着篮子,东张西望,畏畏缩缩地向着这里走来。
“她来做什么?”蒂兰躲在假山后面,看着她走近。
何三娘到了那扇院门前,便从竹篮子里拿出一个小火盆,接着便是香烛纸钱,还有些水果供品,一碗倒头饭。所谓的“倒头饭”便是拜祭死人的,把半熟的米饭盛进碗里,压实,取出来后成一个碗的形状,倒过来放在碗的口上面,称“倒头饭”。
何三娘把东西摆放好,便在倒头饭上插上三个柱清香,在两旁点上白烛,也不顾地上积雪融化得湿滑,就双腿跪下,拿着纸钱不断地往小火盆里烧着,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因为隔着有些远,何三娘说得又很轻,蒂兰并没听清楚什么,只是从侧面看着她嘴里动着。蒂兰看着那插的倒头饭里的清香,三缕清烟在空中缴成一股向着那道门缝里飘去。紧接着一阵阴风吹起,吹得那门上方的两道符纸“唰唰”作响。
何三娘听到那声音,更是害怕地连连磕头,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嘴里不停地动着,祭拜了一会儿,她就将地上的东西都收回篮子里,还用积雪扫平,抹去地上的痕迹。四周张望了几下,确定没有人了,又畏畏缩缩地走了。
蒂兰在她走远了才出了假山,走向那道门。
蒂兰心道:“这何三娘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嘻嘻……”蒂兰又听到那孩童的嘻笑声了,这回她确信是从这扇门里传出的。
蒂兰伸手去碰触那道大锁,就在她碰到时,就见一阵阴风吹过,院门上方那两道符飘落了下来,而那道大锁也应声而落。
“竟然开了?!”蒂兰看着落地的符和大锁,感到疑惑。
她推开院门,只见院子很小,满院野草,很是荒凉。一扇破旧的房门洞开着,门在寒风下“吱呀,吱呀”地扇动着,房里黑洞洞的。
房门外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闪过,蒂兰看清了那身影,是个五六岁的孩子,穿着红红的小肚兜儿,扎着垂髫,手里提着一盏小灯笼,像是小孩儿嘻闹玩耍的身影,很快就闪入了屋子里。
“嘻嘻,姐姐,来呀,快进来呀!”屋子里传来那孩童的声音。
蒂兰连忙抬脚就追着那身影向着那房间跑去,却在要踏入那屋子时,被一道声音喝止了。
“主人,别进去!”正是小黑猫的声音。
“圆球!”蒂兰转过身,就见小黑猫从院墙头跃下,没几下便到了她的身边。
“主人,那是萦惑小鬼,别受它迷惑了。”
“萦惑小鬼?那是什么?”
“萦惑小鬼,就是专门迷惑人心志的小鬼,它们往往会将人迷惑后引入自己的老巢,然后进行惑害。”
萦惑,即迷惑。太平天囯洪仁玕《军次实录》:“佛则欲避人於寡欲,不知己心内亦有时往来萦惑於胸中者;舍其本而趋其末,大误世人。”
蒂兰一听便觉后背冒冷汗,还好圆球来得及时,不然她就要进去了。
“对了,圆球,你怎么来了?”蒂兰一把抱起小黑猫问道。
“是迦耶丫头算出你有危险,让我赶来的,主人,快离开这里吧,这里很危险的!”
“好!”蒂兰抱着小黑猫就要出去,但那院门去在这时被关上了。
“嘻嘻,嘻嘻!”耳边又响起那小孩儿的嘻笑声。
蒂兰连忙转过身,只是那小孩儿已经站在门口,对着她嘻嘻笑了。蒂兰后退了两步,她怀里的小黑猫挣脱了她的怀抱,一跃而下,向着那小鬼就扑杀而去。
就在此时,小鬼手中的灯笼红光大胜,蒂兰被那刺眼的光芒闪得睁不开了眼,下意识地抬手去挡。等那光芒敛去后,蒂兰看到令她震惊的一幕。只见那扇洞开的门前,站着一道人影,玄衣黑发,修长的身形,凛烈的寒风都挡不住他的风采。
“兰儿!”一声熟悉的呼唤自那人口中响起。
“夫君!”蒂兰惊讶地看着那个向她张开双臂的人,双脚已经不受指挥地向那人走去。
“主人,别过去,那不是阿庆!”圆球的声音响起,但蒂兰哪里还听得进去。
她的眼里都是那道令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兰儿,快过来!”
“夫君,我好想你!”蒂兰扑进那人的怀里,感受到他紧紧地拥抱。
“主人!”小黑猫急了,它张开口就是一道冰蓝的火焰向着那人射出,但那人身子一闪,拥着蒂兰便是一转,对着小黑猫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该死!可恶的萦惑小鬼!”小黑猫急得在地上直打转,蒂兰在他的怀里,它根本不敢下重手,生怕会伤了蒂兰。
只见,那人拥着蒂兰便要向屋里走去,小黑猫哪里容得他离开,一个跃身便挡在前面,伸出前爪就要拍过去。却不想那人将蒂兰向前一推,就去挡这一爪。小黑猫速度之快,早已来不及收回爪子,只听见,蒂兰“呃”地一声闷哼,生生受了它的一爪子,蒂兰的背后立时便出现了一道抓痕。
好在小黑猫见是自己的主人来挡,已经收回了力道,但尽管如此,也够蒂兰受的。她身上的棉衣被抓破,又受了那人一推,一个踉跄,站立不稳便向前扑去。小黑猫此时也顾不上蒂兰,只见她被那小鬼推离了怀抱,随即就是一张嘴,吐出一道黑冥业火就向着小鬼而去。
小鬼立时显来原形,又恢复到那小孩模样,提起手中的灯笼就来挡,那灯笼窜出一道火苗就来抵挡小黑猫的黑冥业火。这小鬼显然是不知道黑冥业火的厉害,他那灯笼的小火苗哪是黑冥业火的对手,只一个罩面就被扑灭了。黑冥业火顺势就烧向萦惑小鬼。
小鬼见业火向着自己而来,便急急地闪开,一个闪身就向着那屋子而去,一下子便窜到了屋子里了。小黑猫也不去追赶它,而是转向蒂兰。
此时的蒂兰已经倒地,后背的伤痕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艰难地起身。这时,小黑猫已经来到她的身边了。
“主人,你怎么样?”小黑猫在她的身边,关切地问。
“呃,没事。”蒂兰起身,再次看向那屋子,只见那黑洞洞的屋子,里面隐约有双眼睛注视着她。
“主人,快离开这里吧!”小黑猫催促道。
“不,我要进去瞧瞧!”蒂兰向着里面走去。
“不,不要去!”小黑猫跃到她身前,阻拦道:“你会被那小鬼迷了心智的。”
“放心吧,不会的!”蒂兰坚决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