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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吴姐又说昨天我跟她通了电话,你在哪儿的情况大体知道了,现在我问你,你觉得她这人怎么样?国瑞说是好人。吴姐说不是好人还是坏人的事,是问你对她……的差事认不认。国瑞说我认。吴姐问认什么?国瑞说管家呀。吴姐抬高声说管家?屁哩,闹半天你还糊涂着,管家是人前一说,咳,让我怎么说呢?本来也用不着说的,可你笨得要死,你知道玉姐现在需要什么?不是别的,是男人的体贴和关心,是爱。她很苦、很孤单,需要有人爱她疼她。国瑞嗫嚅说那我该咋样?吴姐说这还用人教你么,你是男人,她是女人,还不就是那么回事?你要主动些,人家是体面人,不是在夜总会看见的那号胖娘们,听我说,今晚就让她高兴呵,让她快乐,不说为挣她的钱,就算是助人为乐吧……没等国瑞应声,吴姐把电话挂了。

吴姐的一通话可谓是石破天惊。国瑞终是明白了,首先明白自己真正是个糊涂蛋。也难怪吴姐冲他发火,就算一开始便没把事情说破,后来也该明白呀,连老宋都说要他得围着玉姐屁股转,可他没往那处想,也是没敢往那处想,他把玉姐看得太高。这是一方面,另方面年龄的差别也不容他往那方面想。现在吴姐挑明了,他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了。

小姐把酒送来了,玉姐也回到座位上,她问国瑞吴姐来不来?国瑞说吴姐来不了。玉姐说那就咱俩了。

菜也开始上了,两小碗,报菜名时小姐的嘴里像炒豆子,噼哩叭啦地国瑞什么也听不懂。他心想报鲁菜鲁国人听不懂,啥事哩。玉姐还是笑盈盈的,她望着国瑞故作嗲声说大国我可是垂涎欲滴了。国瑞“噢”了一声,忙端起酒杯,说:“玉姐请”。

“你叫我什么呀?”玉姐偏头问。

“玉……”

“本人姓龚名玉叫龚玉”玉姐调皮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龚玉”国瑞叫,不知怎么,一出声便觉得和玉姐一下子贴近了,心里有种暖暖的感觉,再看玉姐,玉姐已是眼泪汪汪的。他一惊。

“没啥没啥。”玉姐用餐巾拭着泪,“好久没听人叫我的名字了。”

国瑞端杯再朝玉姐举举,说:“干。”

玉姐响应了,举起杯,却不碰,望着国瑞问:“为什么干?”

国瑞反问道:“你说呢?”

玉姐想想说:“为缘份吧。”

国瑞点点头。

两人碰了一下杯,干了。

“吃菜吧。”玉姐说。

摸起筷子国瑞才想起中午没吃饭,觉出了饿,他吃了一口,觉得口味不错。

“比大白菜猪肉炖粉条子怎么样?”玉姐笑问。

“这,这不是粉条子?”国瑞反问。

玉姐没回答,怕他难为情,只是在心里想这一百二十块钱一碗的鱼翅算吃到黑影里去了。

又干了杯,国瑞便看出玉姐有量。

“国瑞。”玉姐也换了称呼,“是谁最早发现你长得像周润发?”

“高中的一个同学。”国瑞说。

“是个女同学?”

“是。”

“后来你们谈了恋爱?”

“是。”

“后来到城里来找你?”

“是。”

“别老是是的,像我在审案子似的。你们相处得好吗?”

国瑞顿了顿说:“拉倒了。”

“为什么?”

“说不好。”

又上来一道菜,国瑞认识也吃过,是葱爆海参。只是不知此海参非彼海参矣。

“我要是你的那个女朋友,就不分手。”玉姐不知怎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国瑞没吱声。

“国瑞你挺不错的,真的挺不错。”玉姐说。

“我不行。”国瑞说。

“什么不行?”

“啥都不行?”

“我看你行。”玉姐停停又说:“只是缺个机会。”

“刚才你说没人叫你名字,为啥呢?”国瑞转了话题。

“原先叫我龚玉的人都离我远了。同学、老师、战友……”玉姐低沉地说。

“你丈夫不叫你的名字?”

“从来不叫。”

“叫啥?”

“叫玉。”

“很亲近的。”

“亲近他娘个腿!凉冰冰的,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了叫人脊背发凉。”玉姐忿忿说。端杯自己喝了一杯。接说:“有回我实在忍受不了,冲他说别叫我玉。他问叫啥,我说我姓龚,叫我老龚,他说你不老。我说比围着你转的那些小妖精我不是个老太太?”

“你不老,真的不老。”国瑞认真的说,“离老太太十万八千里。”

玉姐噗哧笑了,问:“有那么远?”

“有,有。”国瑞的口吻像个评判。

“啊,还真小看了你大国,挺会说话嘛,不管真话假话我也谢谢你。”玉姐眼光闪闪地望着他,“我也觉得自己不老,还有青春,相信还会有人爱我,我有信心。大国你说呢?”

“对,对,对。”

“来,为这个干杯!”玉姐十足地兴奋。

国瑞响应。

又干了一杯。

“国瑞你挺好,挺好,真的挺好。”玉姐不住地夸国瑞,国瑞也觉得应该夸夸玉姐。

“你,你很美。”他说。

“是吗?真的觉得我美?”玉姐样子很天真。

“真的。”国瑞肯定。

“不是奉承我?”

“不是,绝对不是。”

“真让我高兴,来,就为你这话干杯。”玉姐端杯与国瑞碰个脆响,一口饮下。国瑞看她神情和动作都有些走样,对她的酒量就没有把握了,便不再给她添酒。

“国瑞,我问你话。”玉姐自己给自己添上酒“你说,你说,你真的从来没沾过女人?”

“嗯。”国瑞如实招。

玉姐迷离的眼光在他的身上打转,像是欣赏又像甄别。

国瑞惶惶。

“真可贵。”玉姐的脸艳若桃花。

“干!”

“干!”

“干!”

“干!”

……

打上车玉姐借酒颠狂,一会说要去酒吧,一会说要去蹦迪,弄得司机无所措从。国瑞知玉姐醉得不轻,想玩想疯,他不听她的,让司机把车开回紫石别墅。进门的时候玉姐喋喋不休,问国瑞为什么不听她的话,为什么不叫她玩个痛快。而进了门,更是放浪形骸,把大衣和马靴脱下,丢在门边,嘴里唱着“向前进向前进妇女们要解放,妇女们要翻身”踮起脚尖展开双臂,以芭蕾舞步从地毯上滑到沙发前面,然后做出突遭枪击状倒在长沙发上。

“我完了,国瑞救我呀”玉姐醉眼醒松大呼小叫,国瑞的心不由紧跳两下,这瞬间他倏然看到在军歌跳女红军的那个文艺兵玉姐,她从很遥远的地方走来,带着陌生而又亲近气息。他不由咧嘴笑了,笑得挺傻。

“见死不救的国瑞,国瑞,国瑞……”玉姐念叨着合上了眼。国瑞盯看了一会儿,玉姐再没有动静,不久又听到细细的鼾声,她睡着了。

国瑞脱了鞋,走过去捡一单人沙发坐下,眼光又落在玉姐身上,玉姐侧卧着,膝盖向前,小腿向后弯曲,整个身体在沙发上摆成一个问号(?),此刻他心里也装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怎么办?其实这已经是个不成问题的问题,在意识深处,他知道自己会和玉姐发生关系,不是为钱,更不是吴姐所说的“助人为乐”。问题只是他不知道该怎样迈过这道心理的门槛。如果此时躺在沙发上的是陶凤,是寇兰,他都知道该怎么做,就是他曾经逃避的小齐,也不再会有什么顾忌。可对于玉姐,自己则是卖,下流地卖,他相信每一个男人( 包括在夜总会见过的那鸭子),面对此事都不会心安理得。

……在这个寂莫的夜晚,在这空旷的两人世界,无论这一男一女之间横隔着怎样的一道沟,性爱之火已经燃起,不由你不飞蛾扑火,国瑞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欲求,他站起身,走到玉姐身前,蹲下,又脆下,那么近地靠着玉姐的身体。他闻到了玉姐身上的香气,是丁香花香,平常他也闻到了这种香味,但远没有这么浓郁,香气像梳子把他身上的血脉梳通,血液狂奔。他伸出一只手,在玉姐身体犹疑地晃晃,最后落在玉姐的胳膊上,像抚摸猫狗似的摸了几下,又把手抬起放在她垄起的臀上。他对玉姐身体的真切感受从这一刻开始,他抚摸着,同时两眼又得垅望蜀地投向玉姐胸前两只饱满的乳房,这遭他没有移手,而是将脸贴了上去,埋在玉姐的胸前,他感觉出不可言喻的松软。几乎被强烈的香气所窒息。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完全陶醉了,神志迷离,尔后的一切则完全听任冲动的驱使,他从玉姐胸前抬起头,用手接着玉姐的乳房,握了几握,感觉到的是无边境的肥硕,他快活地哼了几声,也似乎听到玉姐快活的回应。他不知道玉姐是醒着还是睡着,也根本不顾忌她是醒是睡,反正他是要往下做了。

他把玉姐在沙发上摆正,然后将自己的身体压在上面,他的感觉还是松软,全面的松软,无所不在的松软,身体像陷在一大块揉得恰到好处的面团上,向下深深地陷落,于深陷中享受到了巨大的欢畅。他开始亲吻玉姐,后将身子向一边偏侧,以腾出地方能使自己的手解决下面的问题。他先解了玉姐的腰带,从前面伸手进去,贴着玉姐光滑的小腹向下,向下,距离竟是短短的( 没有想像的那么千山万水),便到了玉姐那个地方,手下陷时他感到出奇的松软, 软得一塌糊涂,如面团淋了水再揉合一遭的感觉。这是国瑞狂暴了,没有了耐性,想即刻与玉姐交合。他全力退玉姐的裤子,什么都坦在眼前,不料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从玉姐身上翻落在地毯上。这时玉姐张开了眼,像看他的笑话似地冲他挤眼笑笑。国瑞怔了一下,慢慢从地毯上爬起。玉姐没给他喘息之机,对他说,不在这儿,这儿不行,到楼上去。说着向他张开双臂。国瑞照她的话做,将她从沙发上抱起。玉姐用手勾住他的脖子,身子紧贴着他,一步一步走到楼梯口,又一蹬一蹬迈上楼梯,上到二楼往玉姐卧室走时,他听见玉姐哭了。

这晚,国瑞是在玉姐持续的哭泣中与她交合。他不知道玉姐为什么要哭。也没想到自己的“头一遭”竟会是这样的。

男女私情最初像隔着一层窗户纸,两边的人疑虑重重,想戳破也不容易,而一旦戳破了又像拆开了一件编织物,一根线头到底持续不断,直至编织物不复存在,情了影无踪。

眼下国瑞和玉姐恰是干柴烈火。他们每晚都“做”,每回都做得翻江倒海。国瑞是童身初试,如醉如痴。玉姐是久旱无雨,永不餍足。一改初衷,黑下尽量不外出,外出也早早归来。冬日天短,十点多钟也就成了深夜。玉姐在屋里等国瑞。而国瑞要等小英,等小英屋黑了灯他方能老虎出洞。他赤脚踏着光滑的楼梯上楼,像个身手不凡的贼寇,脚下不出半点声响。上了楼更是无如入无人之境,厚厚的地毯就是摔在上面也出不来半点声响。玉姐卧室的门半掩(旧时妓院被称着“半掩门子”可能由此而来?)一推便入,他进去也不说话,三下五除二把衣裳脱光,钻进玉姐的被窝。这时玉姐大半已经躺进被窝。国瑞的飘飘像升在空中。客观地说,对于和玉姐的苟且,他已难从性质上加以把定,这并非是让“欢乐”冲昏了头脑,而是里面确实有他分辨不清的东西。不错,玉姐是出了钱的,他“货”卖于客家,可这并不说明什么,他愿意与她“做”,每回都“做”得十分投入。倘若有一天玉姐不再出这份钱,他也会继续“做”下去,且乐此不疲。

是因为玉姐是他得到的第一个女人?换句话说他从玉姐身上得到了前所不知的欢愉与满足?也许会有这个成分,但这绝不能排除他对玉姐发自内心的那份爱怜与追逐。他不再想着与玉姐年龄的差别,从第一次开始,他便把这个“半老徐娘”视为一个清纯的小小文艺兵。女文艺兵是他心中的偶像,从小到大一直视他们为天使。玉姐是名符其实的。她全身的皮肤像玉一般的光滑。做爱时他得紧紧地箍着她,一松手便会从她身上滑落。玉姐又是善解人意的,不以“买主”自居,不教国瑞有伺候她的感觉,相反倒是“伺候”着国瑞。完事后替他洗澡,给他倒奶冲咖啡。上床后对国瑞也是情意绵绵的(对于“生手”国瑞而言这一点尤为重要),她让国瑞做,她也给国瑞做,且做得尽心尽力情真意切。她也在意国瑞的感觉,问他好不好,只要是国瑞觉得好她便曲意迎奉,尽量让国瑞满足。做毕后又问他累不累。若适碰国瑞意犹未尽欲“二进宫”、“三进宫”时,她多半不应,将身子抱在一团,教国瑞无从下手。而这时国瑞便性情大作,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味粗暴。有一次经“拚搏”进入,玉姐哭泣出声。

他有些心慌,打住相问,不料玉姐竟破啼为笑连说好呢好呢好呢,尔后“强暴”的事便连连发生,而玉姐的哭泣也是连绵不断,哭便是好,也就任她去哭,不予理会。每遭都弄得玉姐神魂飘荡如醉如痴。身子瘫软如泥水(“女人如水”可是由来如此?)。玉姐有时也对国瑞使 气发嗲,死活不脱衣裳,宁可让国瑞把衣裳撕烂也不肯从,可一旦国瑞真的生气了,下床要走,她就苦苦挽留,央求他“做”,要他把她“做”死。果然就是一番死去活来。并非所有情侣的性事都能这么酣畅淋漓,有的夫妻一辈子都寡淡无味不起波澜,他们没有情缘。而国瑞和玉姐就有,尽管他们的关系有些端不上台面,可一旦上了床便如同他乡遇故知,身心融为一体。没有相敬如宾,也没有规矩方圆,有的只是随心所欲恣意奔放。国瑞将玉姐的乳房称之为“国宝”。玉姐将“大国”的那个东西叫着“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