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亲身所受,你还不愿信我么?”他低低说道,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慕容襄心念意动,身子伏得更低,头颅垂下,咬牙道:“即便如此,臣还是恳求皇上饶安靖郡主不死……”感觉顶上之人不予作声,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当年汝阳王谋反,先皇也是饶过轩辕康的性命,只予流放发配,而安靖郡主一介柔弱女子,则更无危险性!请皇上恩准!”
“轩辕康?”他冷哼一声,目光过来,深深看她,沉声道:“除此之外,还有何事?一并说吧!”
慕容襄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眼,坦然道:“既然皇上问起,臣便言无不尽了!”
“但说无妨!”
“还有那与流夷开战一事,流夷国主乌力罕是臣的结拜安答,臣不信,他会决意撕毁两国睦邻友好的协议,故意寇边作恶……”蹙起眉头,担忧道:“两国交战,非同儿戏,皇上要三思而后行!臣恳请皇上,暂缓驻兵备战之事,先由臣修书一封,询问试探乌力罕的想法,与萧相商议之后,再作定论。”
“还有吗?”轩辕霁云神情已然不悦。
“还有那与蒙傲僵持不下的战事,那蒙昊……”
“够了!”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所有思绪。
慕容襄惊愕未定,只觉得身子骤然一轻,却是他一双大手将她从地上直接拦腰抱起,未曾回神,双肩已是被他捏得死紧,那压抑不住的浓浓的失望,仿佛是从他胸腔之中生生溢出:“朕终于有些明白了,你这回之所以回来京城,只是为了得见故人,为了与人求情,为了结拜安答,甚至是为了敌人,而没有一丝一毫,是因为朕……”
“你知不知道,当年若不是身边的侍卫拼死拉住朕,朕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便随你跳下那万丈深渊了!你的凭空消失,却让朕的心也是跟着死去了,身虽存世,却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这三年来,朕不顾一切,四处派人疯狂找你,无数忠士暗卫,布满这大汉的每一个城镇,每一个跟你有关系的地方。当朕听说终于在东樾有了你的行踪,朕真是欣喜若狂,才会在寿诞之日,疏忽大意被人暗算,如若不是侍卫保护得力,朕岂能站在这里与你相见……”
“皇上!”仓惶喊了一声,心慌意乱,霁云,他在说什么?
“这一月以来,朕微服出宫,不理朝政,一心一意守在这里,掐着手指数着日子,亲自来迎接你;又怕你说朕糊涂,不敢追去南棠,也不敢远离京城……朕没有别的心愿,只希望能听到你对朕说上一句,久别不见,你心里也是想朕的……这样的愿望,难道都过分吗?过分吗?子非,你真是好狠心,真是伤朕的心!”
“子非,朕那么在乎你,那么心疼你,只要你不点头,永远都不会逼迫于你,但是这一回,你让朕很伤心,真的很伤心……”无力松手,退开数步,惨然道:“朕答应你,饶冷霜凌不死,也会重新考虑与流夷的关系,不管朝野上下再大的压力,朕会一力扛起,什么都答应你,一切如你所愿……”
“而你,是不是也愿意稍微考虑一下,给朕一个机会?一个机会……”
回到京城,已经数月过去。
昔日的慕容府邸,因为一直有人打理,不曾因岁月的洗礼而显出荒凉,一切如故。
蒲管家还在,小绿和纪宣却是回了乡下老家,不知所踪。
三年的分离,似乎只是一瞬间,待得冷静下来,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
有人逝去,有人远离,有人不知所踪……
留在自己的身边的,也只有若尘而已。
官复原职,终日忙碌着,似乎一直都没有闲下来过。
初回京城,快马加鞭之下,赶上了见得韦谦的最后一面。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弥留之际,一见她,便是在那病榻之上强自撑起身体,拉了她的手,欣喜感慨之余,不忘断断续续,嘱咐为冷霜凌求情一事。
在得到她的肯定答复之后,这才含笑而逝。
“皇上……对霜丫头……似有恨意……”想起韦谦最后在自己耳边低低告诫的一句,心中不觉疑惑。
霁云,与这冷家小姐,素无纠葛,却怎么会有恨意?
这韦大人,无端一句话,倒是乱了自己的心绪。
思想良久,也是不得其解。
记得那一日,没有任何告知,用自己的御赐金牌,去了天牢,见到了正关押收监的她。
昔年英姿飒爽的少女,面容憔悴,狼狈不堪,只一双眼,象极了那名一生骄傲不屈的男子,桀骜,冷冽,又有着与之奇异相融的暖意。
那破烂被褥覆盖下的小腹,微微腆起,让她有瞬间的心惊。
她看着她,她也看着她,一直,都没有说话。
就在步出牢狱的刹那,却听得背后低低一声:“哥哥,很在乎你……”
只那一句,却是让心里已经深埋的记忆,轰然呈现。
忍住那丝丝的痛,亦不回头,坚定说道:“我会救你出去!”
她一定会救她……
但是,按照韦谦所说,霁云对她,却有恨意?
这恨意,从何而来?
不觉摇头苦笑,都说自己是神子天降,洞悉天机,却原来,连一个人的心思都琢磨不透,真是名不副实!
御庭说得对,帝王心,海底针。
轩辕霁云,越来越不明白他了。
那日在城外驿馆,他那般失落地质问她,向她求要一个机会,一个与身为男子的她相恋相知的机会,那九五之尊,万金之躯,毫无顾忌地,不顾任何颜面地,倾倒在她身前,一脸无辜且伤楚,若不是有宫人急急前来,禀报要事,这情景,真不知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