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秋和杨恕愣愣地看着男装打扮的李印月。李印月神秘地笑笑:“姓杨的,本小姐来这里是告诉你一声,这个武状元,命里该着不会是你的。”杨恕笑道:“听说你要嫁给惠王世子?不忙着在家张罗嫁妆,还有闲心跑到我这儿来胡咧咧?满北京城都嚷嚷遍了,谁都知道九千岁的独生女儿要跟惠王世子举行大婚。皇上亲自给你俩主婚,面子够大的呀。到时候连我师父,还有龙山华安的心湄大师,都去给你们诵经祈福,啧喷,这排场!我劝你,就你这冲脾气,有人愿意娶你就赶紧答应了吧。”李印月伸手扇了杨恕一个耳光:
“你怎么知道我没人要!”怒气冲冲离开。杨恕捂着脸摇头,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马千秋笑了:“这丫头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
京城武科场贡院内,第三轮比试已经开始。比武台上,武当岳文刚刚被常胜一剑刺伤腿部,跌到台下。台下众百姓发出意外而惋惜的叹息声,副主考宣布:“沧州常胜赢!”
杨恕在台下跃跃欲试。人群中的董西、马千秋和朱辰钧凑在一起评点着。经过三轮筛选,能留在场上的武举已寥寥无几。只要杨恕打败这个卓超然,便能进入决赛回合。进入决赛回合的只有两个名额,那个常胜已拿了一个,杨恕这一回必须赢。台上,杨恕和卓超然比试得正热络。两人都使一把利剑,剑剑快似流星,令观者眼花缭乱。终于,杨恕还是一剑先声夺人,将卓超然手中长剑格掉。台下众百姓轰然叫好,卓超然保持着风度,虽然沮丧,但还是向杨恕拱手祝贺。
主考官和副主考高声宣布:“本官宣布,沧州常胜与南华安杨恕,进入武状元决赛回合。三日后,二人将比试射箭、徒手与兵刃。胜者,便是今科武状元!”众人欢呼起来。人群中,杨恕被大家包围着,喜形于色。人群另一角,常胜阴冷地看着杨恕,暗暗较劲儿。
大酒缸门口,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掌柜让店小二抬出写有南华安杨恕的水牌,众人皆争先恐后将银子押在上面。刚刚走进门口的董西有些得意地看着。掌柜邹鼎走到董西身边,笑着说:“没看出来,你这丫头眼睛真毒。这些酒客都是听了你的撺掇,押了银子在杨恕身上,如今大家欢喜。”话落,楼梯口一阵脚步声响,杨恕探下头来:“董西你快来,马大哥和世子要给我摆庆功宴哪,就等你了!”董西走上楼来,只见偌大的二楼只有他们一桌客人,桌上摆满酒菜,笑道:“世子居然把大酒缸二楼整个包下,这儿的掌柜可从来没接待过这样大手笔的豪客!”
“几年未见,世子的豪情还是一如当年!”轻摇折扇的张简正出现在众人面前,朱辰钧惊喜地站起,问明来意。张简正说:“黄潮升在洪州暴毙,此事甚为蹊跷,我还是来一趟京城比较妥当。”
夜色低垂,惠王站在紫禁城奉天门外,面色焦急。小太监匆匆从宫内走出,尖声尖气地开口:“皇上口谕,国家大事自有朝中重臣操办,叔王就不必操心了。请回。”小太监拂袖而去。惠王跪在宫门外,张简正和朱辰钧匆匆骑马而来,见状下马。朱辰钧将惠王扶起:“父王,咱们还是回去吧。唉,偏是这几日谢大人父女告假回乡祭祖,否则还有人能在皇上面前帮我们传递消息。”
杨恕喝得醉意阑珊脚步踉跄着走到家门口。他隐约听到角落里有哭泣的声音,走近一看,竟是满脸是泪的李印月。杨恕吃了一惊,他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李印月。李印月抽抽搭搭地说:“我爹他刚刚打了我,他说一定要让我嫁给朱辰钧!长这么大,爹都没打过我!”杨恕叹口气:“你这样刁蛮,我要是你爹我早打你了。别哭了别哭了……你这人也奇怪,世子一表人才,这样的如意郎君你都看不上,你想找什么样的?你平日里凶巴巴的,如今挨了你爹的打,倒是可怜起来。真是一眨眼,母老虎变成小绵羊了……”
“我现在不敢回家,若是我回家,爹他还会打我……”李印月楚楚可怜哭得梨花带雨。杨恕不禁有些心软:“你爹他虽然为人不好,不过好像是很疼爱的。打都打了,你躲也不是办法,这样吧,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说着来扶李印月,突然,李印月手中多了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向杨恕胸膛刺来!毫不提防的杨恕简直躲无可躲!嗖!一颗石子破空飞至,打在李印月手腕上,当啷,匕首落地。李印月捂着手腕仓皇四顾。董西骑在墙头口中嚼着枣子:“你装神弄鬼,就是想杀这呆瓜,为什么?他哪儿对不起你了?”李印月恶毒地瞪着董西:“臭乞丐,又是你来多事?他没对不起我。不过他必须死!
如果杀了他,武状元就会花落旁人之手。”杨恕又惊又怒:“我当不上这个武状元对你有这么重要吗?”李印月:“不是对我重要,是对我爹重要。你死了,就没人跟常胜争武状元。我爹一高兴,兴许就不让我嫁到朱家去了。”
董西听出一点儿端倪:“等等,你爹想让那个常胜当武状元?这是为何?
你哥那个草包已经输了,你爹再恨杨恕,也不至于要加害于他?难道,那个常胜也是你爹安排的人?”李印月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呵呵……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你。”李印月纵身一跃,蹿入黑暗中,远处传来她清脆悦耳但甜蜜恶毒的声音,“杨恕,我还会来找你麻烦的,你最好放小心点儿!”
次日,京城武科场贡院内,杨恕和常胜都是一身劲装,笔直般挺立。从演武厅内走出副主考,朗声宣布:“今天开始,沧州常胜与南华安杨恕开始正式对决。三天内分别比试射箭、徒手以及兵刃。胜者便是新任武状元!下面,比赛正式开始!……拿弓箭!”士兵将强弓箭囊送到杨恕和常胜面前,二人接过。箭囊内共有三支箭。远处,竖立着两个靶子。众人屏息看着。杨恕信心十足地从箭囊中抽箭。一箭射出,正中红心!常胜此时也抽箭搭弓,一箭也射中红心。第二箭,都中了。第三箭,杨恕有些紧张,弯弓的手有些颤抖。
他转头看向朱辰钧和马千秋,二人对他点头示意,杨恕转过头来,瞄准靶子,稳稳射出,正中红心!沉默许久的众人一阵欢呼喝彩!
轮到常胜紧张起来了,他搭箭在弦,双脚突然奇怪地扭动两下,双脚沉入土中,长长吐了一口气。人群中,马千秋目光如炬,盯住了常胜那双脚:奇怪,此人的武功套路怎么这般诡异?他好像是在借土地之力,将杂念排除,让自己尽快沉静下来。这应该是海外的养气功夫,这招他是从哪里学会的?常胜一箭射出,正中靶子,可惜偏离了一点红心。常胜扔掉弓箭。副主考宣布:“第┃一局弓箭比试,南华安杨恕胜。”众人欢呼!
第二日比试,徒手。谁先被打下台,就是输家。杨恕和常胜互相抱拳,开始在台上拳来脚往。台下的张简正和朱辰钧精神集中地看着常胜的出手。
张简正附耳道:“世子看到没?此人手脚关节似乎都像可以折叠一般,出手方向高深莫测。”朱辰钧沉吟着:“他的武功路数的确不太像中土门派。”
二人交手时,常胜的手掌惨白,好像在冒着烟雾……杨恕眼前开始有些模糊。突然,常胜像鬼魅般闪到杨恕身后,杨恕似乎反应有些迟钝,常胜拍出一掌,正中杨恕背心,杨恕跌落台下,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董西等人惊呼着冲上去,将杨恕扶起。董西急切道:“呆瓜,你没事吧?”杨恕缓过一口气:“没事……”
此时副主考高声宣布:“第二局,沧州常胜赢!”杨恕勉强起身,有些迷惑:“奇怪,我刚才好像眼前一花……”董西道:“你中了人家一掌,眼能不花吗?”
比赛结束后,常胜匆匆走出贡院,上了一辆马车。竹野英雄坐在车内,马车缓缓行驶。“这一局,赢得艰难吗?”扮作常胜的小池回道:“杨恕的确是南华安弟子中的佼佼者,幸亏属下手掌提前淬过了迷魂雾,在交手中他闻了那味道,一时眼花缭乱,筋骨酸软,这才露出破绽,被我抓住了机会。”
当夜,京城大酒缸内,朱辰钧、杨恕和董西坐在二楼,但面对满桌酒菜却都提不起兴致。此时,张简正匆匆走上楼来:“大家请跟我去一个地方。快!”
众人来到福来客栈门口,只见马千秋一身黑衣,持刀站立。马千秋伸手指向客栈门口:“我去查了那个常胜的底,一个月来他一直住在这家客栈里。
我想今夜以身涉险,逼那常胜出手,让杨恕兄弟可以看清常胜出剑的路数,知己知彼,方有取胜之道。你别替我担心。我自有分寸。快找个高处,待会儿我与交手的时候,你好能看得一目了然。”马千秋说罢,大踏步向客栈院内走去,边走边拉起蒙面黑布。杨恕本想拦阻,董西和朱辰钧一把拉住他。众人纵身跳上客栈围墙。
客栈院内,人来人往,非常热闹,蒙面的马千秋走到院内,一把将惊恐无比的店小二推开,拔刀向天,一脚踹开天字二号房的房门,然后一刀劈下!门内剑光一闪,挡住了马千秋的刀。随即两个身影从房内蹿出,战在一起。
墙上观战的人聚精会神地看着。马千秋刀法沉稳,常胜的剑一招快似一招。剑光挽出的剑花如迷雾、如幻境,如天上流星飞逝,乱人眼目,搅人心神。
院内厮杀的两个人已斗起杀意,马千秋一招不慎,右臂被剑锋划破。常胜一招得手,步步紧逼,马千秋情况危急。朱辰钧突然嚓的一声撕下一片衣襟,蒙在面上,从腰间抽出软剑,一跃而下:“常胜,你斗败了我们武举中几大高手……我们不服气,特来讨教!”朱辰钧护住体力不支的马千秋,与常胜斗在一起。但常胜那出奇快而耀目的剑光,也令朱辰钧招架不住!墙头上的董西这时伸手向院内撒下一片烟雾。烟雾中,常胜看不清对手。剑光被烟雾遮掩,杀招渐缓。朱辰钧趁机带着受伤的马千秋纵身跳上墙头,众人逃离。常胜冲出大门,四下观瞧。客栈门外,空无一人。
灯下,杨子恒细心地为马千秋包裹伤口,朱辰钧说道:“我曾听闻你们南华安有一套精妙剑术心法,是华安祖师面壁多年所悟。传说若能领悟那套心法,手中剑变成心中剑,心神与剑气合二为一,心想剑至。”
杨恕接话:“华安祖师所授剑术心法,我也曾听说过,不过,华安寺规:所有心法秘籍均由住持保管,即使是本寺子弟,若住持大师认为你修为不够,是不会传授的。师父虽然说我在剑法上颇有天分,但他说我年纪尚小,要多经历世事才能对剑法有所裨益,若贸然将心法传授于我,唯恐拔苗助长。”众人决定连夜赶往西山戒台寺,请心湖大师将心法倾囊相授。
不想众人找到心湖大师后,他却拒绝传授秘籍:“老衲明白你们所谓家国大事,但佛家讲究缘法,恕儿虽然心似琉璃,但阅历尚浅,一切心法需要他自悟,而非他授,否则将遗留后患。恕儿,你要记着,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天色不早了,你们归去吧。老衲也要去前殿做晚课了。”杨恕恭敬地向心湖大师施礼,除了董西,其他人也向心湖大师施礼,退出。
众人行走在夜色下的山路上,董西一恍惚就不见了,马千秋发现自己那块蒙面黑巾也没了。杨恕一惊:“坏了,她肯定是还在打那心法秘籍的主意。快回去!”
月色下,蒙面的董西身姿轻盈地从窗户钻入僧舍。她在黑暗中翻箱倒柜,逐件摸索。没有结果,性急起来,从怀里掏出纸煤一吹,借着豆大点儿光亮,继续翻找。僧舍外,木虎抱着个油纸包喜滋滋走来,忽然看到主持僧舍内有光亮时闪时现,一个纤细的人影印在纸窗上,木虎诧异:这光景……师父应该去做晚课了?怎么会有人在他房里?……难道,有贼?木虎想了想,转身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