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名黑衣忍者果然趁着烟雾冲进了营房内,董西和谢天顺奋力抵抗。杨恕很快发现忍者的目标都是李印月。马千秋鱼跃进军帐,击伤了正在攻击董西的忍者。几个忍者见状不妙,连连后撤。马千秋和杨恕两人合力把忍者逼退。为首忍者忽然漫天撒了一把飞镖,马千秋、杨恕挥舞兵刃,奋力把飞镖击落,后排另一个忍者,却端起了火绳枪。枪口朝着董西,马千秋鱼跃而起,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火枪子弹,重重摔在董西面前,忍者趁乱撤退。马千秋胸口几乎被弹药洞穿,血流不止,董西趴在马千秋身上大呼。众人忙找来军医抢救。
马千秋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嘴唇惨白,就如死了一般。军医面露难色:“启禀大帅,这是东瀛火枪的贯穿伤,实在不是普通医药能治愈的外伤,我已尽力了,后面就要看他身体状况能不能顶住这一劫了。眼下只能替他多多祈福,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谢天顺挥手,军医退出去。董西含泪呼喊马千秋的名字。不多和尚进来,径直掀开马千秋的床单探看伤势,面露喜色,从随身药匣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抠出几粒,把丹药沾了水,捏成泥饼,扯开马千秋胸前枪伤,生生把泥饼塞了进去。马千秋疼得脸上直冒冷汗,脸色更加惨白。董西看了心疼,拽住不多和尚。“你懂什么?不把周边腐肉烧坏,他才是真的会死。烧坏腐肉,强行止创。这原本是大内的生肌去腐散,经我多年改进,药效应该没有那么霸道了。”不多和尚解释道。
谢天顺仔细打量正在忙碌的不多。忽然眼前一亮:“这位大师哪里见过,你手握大内秘药,绝对不是普通人,老夫记性还没那么差。”听不多说皈依之前,俗家姓冯,立即想到是大内侍卫冯霆威!众人皆惊。
谢天J顷看看马千秋:“马千秋是冯霆威的儿子,那时候你为了避开宫闱祸乱,云游隐居去了,现如今,你来此自然就是为了和他父子相认。”马千秋挣扎着看了不多一眼,马上又疼得翻倒过去。不多叹了口气,指了指尚在龇牙咧嘴的马千秋:“那日在龙山华安一见,家传的武功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是犹豫之间未敢上前相认。我父子离散多年,音讯全无。那日一见,日夜挂怀,便寻去京城,怎奈这小子竟辞官来了洪州,我只得禀明方丈,一路南下寻访。”马千秋忽然吐出一口淤血,董西大惊前趋,不多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淤血尽出,是好兆头。只是药物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再往后,就要看这小于自己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军营里已经升起造饭的炊烟。董西趴在马千秋身边睡着了。不多和尚也在角落里打着瞌睡。马千秋的手臂牵动了一下,惊动了睡梦中的董西。董西喜极而泣,顾不得擦眼泪,跳起来就去给马千秋倒水。不多和尚也被惊动,从角落站了起来,铜虎大踏步走进来,想和不多做儿女亲家。既然马千秋为了救董西受伤,大难不死,董西也是大难不死,还日夜守护马千秋,这不正好凑一对吗?
董西正在给马千秋倒水的手僵住了。马千秋也察觉了董西的异样,硬撑着起身:“铜虎大师,您误会了。我对董姑娘是有情,我也很喜欢她的性子,但那不是男女之情,况且董姑娘也早已心有所属。我马千秋可以不顾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她,但却不可能答应这桩婚事。我们的关系,如兄妹一般,上次还差点结拜。铜虎大师,今日我对着万千神佛发誓,马千秋一生都当董西是亲妹子。”董西眼泪稀里哗啦地流下,铜虎还想说什么,不多拽着他,走出了营房。
李印月在病榻上睡着,恍惚间眼前多了一张恐怖的面具,面具摘下,是师父小池,她给李印月带了扶桑花的药丸,告诉她刺杀是为了让她更加安全。小池交给李印月一卷地图,一瓶药剂,下个月南北华安五年一度的比武盛会就要开始,叮嘱李印月要想方设法进入南华安。地图里标注的目标是南华安寺后山的地宫,竹野英雄的情报表明,这里就是那批宝藏的真正所在。黄潮升早就暗中派人挖通地道,将宝藏转移到南华安地宫,只要得到宝藏,倭寇大军就能获得丰厚的资金补充兵力,东山再起。小池戴上骷髅面具,隐人黑暗之中。
夜深人静,洪州城里杨恕等人的居所里,来来回回有士兵巡视。一道黑影蹿上墙头,巡夜的董西发现有异动,藏身于梁柱之后。黑影从墙上落下,朝着内院走去。董西紧紧跟上。那黑影悄然靠近窗下,董西紧随其后,手上的兵刃攥得更紧了。
屋内,众人围着心湖大师。心湖大师把心湄大师的来信给杨恕看了,杨恕当即决定去向谢将军告假,和心湖大师返回南华安,一起参加南北华安五年一度的比武盛会。屋里的人全然不知外面有人偷听,心湖大师继续说:“金虎勉强能和竞月打个平手,却未必赢得了竞日的大开碑手。五年前那次大会,拳脚、兵刃、阵法,我南华安是靠着后两项才勉强获胜,赢得了供奉舍利金匣的机会。武学修行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上次比武之后,罗汉堂心泳大师这几年发愤图强、闭关苦修,一心指望在本次大会重振北华安的威名。反观我们南华安,俗事缠身、南北奔走,恐怕用在武艺修行上的时间,尚不及人家三成,何况……”忽然,屋外兵刃响动,杨恕身形一跃已至门边,侧身开门。五虎也各摆架势准备迎敌,外面是惊诧不已的董西,以及被董西兵刃加身、神情狼狈的李印月。
李印月看到杨恕,心里反倒不慌乱:“我,就是随便走走。那你是怎么来的?难道是飞着过来的不成?”董西气得满脸通红。李印月见状,微露得意神色。她扭着身子从董西身边走过,进到屋内。对心湖大师袅袅娜娜行了一礼:“大师,小女子有礼了。这几日养伤,在屋里闷得慌,晚上睡不着,便出来溜达溜达,听到大师这里讲故事讲得精彩,忍不住停下来听了几句。可惜,被人误会,唐突了几位师父,小女子在此赔礼了。大师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妨接着讲下去。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了,您说到南华安五虎忙于战事,却荒疏了武学修炼,更何况……何况什么来着?”五虎和杨恕闻言卓然色变,看向心湖大师,李印月终于察觉气氛不对,下意识退了一步,求助般看向杨恕。杨恕和五虎都隐忍不发,可是心里的悲楚却写在脸上。心湖大师长叹一声:“更何况,木虎抗敌身死,猛虎阵不复旧观。”心湖大师说到此时亦不禁动容,五虎更是虎目含泪,怒视李印月。
李印月终于收拾心神,再次对心湖大师施了一礼:“当日小女子被倭寇下蛊控制,断送了木虎大师的性命。全赖诸位胸怀宽广、不计前嫌,还出手助印月脱离倭寇魔爪,大恩大德,印月心里是感激不尽的……然而,印月本以为能重获新生,谁想,到头来,诸位对我终究是放不下敌我之防,解不开那萦绕心头的刻骨仇怨。也罢,也罢。小女子愧对诸位,无颜立足,告辞了。”李印月走出五虎的营房,来到院中,已换了副神情,快步走入黑暗中。
心湖大师继续说:“从前天竺有位王子叫摩诃萨青,心地善良淳朴。一日王子外出狩猎,见到一只母虎正在为两只幼虎哺乳。可是母虎身体虚弱,饥肠辘辘,眼看着就要吞噬幼虎充饥。摩诃萨青不忍幼虎丧生,也不忍母虎饿毙。就自己除去衣衫,深人虎穴,想要牺牲自己喂食母虎。可是万物皆有佛性,母虎不忍接受王子的好意。王子就拿起竹签,刺伤自己,任凭鲜血涌出。这一下激发了母虎的兽性,于是开始舔舐王子的鲜血,进而吃掉了王子的皮肉。佛经里说:这时候大地产生了六种巨大震动,天上花瓣和香料像下雨般坠落,虚空诸天的神明,一起称赞王子的大慈大悲。于是王子得道成佛,投身兜率天之上。”众人沉思,杨恕想了一想,抽身离去。董西却还是似懂非懂:“大师,你说这个故事,动人倒是动人,可是,那个王子没有觉得不值得吗?老虎总归是老虎,是吃人猛兽,就算救了老虎,老虎还是会要吃别人。这样的话,王子算不算是害人呢?”可是心湖大师毫不介意:“阿弥陀佛。善应何曾有轻触。待虎如此,何况待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李印月匆匆走进一片树林。她脑海里不断闪回着竹野英雄的指令,从身边掏出一个小瓷瓶,举起一饮而尽。她美丽的脸庞,立刻变得苍白骇人,身后的脚步声传来,李印月脸上浮现出诡异笑容。杨恕从后面追来,只见李印月扶着树枝,娇弱的身躯在月光下颤抖不已,腿下一软,瘫在杨恕怀里。李印月双眼已经睁不开,挣扎着最后的气力:“杨大哥,别管我了,我对不起你们,我这是咎由自取,是倭寇,在我体内种下了……天香教的巫蛊之毒……”话音未落,李印月已昏死过去,杨恕焦急,背起李印月就往回跑。
铜虎面色凝重地把脉:“这种毒是西南苗疆山间最厉害的巫蛊,配方里有一味药引是钻心虫卵,虫卵进人人体,孵化成千万根小虫,小虫喜食鲜血,会钻破皮肉,寻找血脉,最后聚集于心脏,所以叫钻心虫。虽说是无药可解,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定会有克制之法。只是此去苗疆行程数千里,以她现在的状况,等把药拿回洪州,恐怕李姑娘也早就去了西方极乐世界。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师父运用易髓经,先封阻她周身血脉,延缓蛊毒的发作时间。要根治,需要两人合力,而当世能与师父功力相当的只有师叔心沂大师了。只有师父和师叔一起运易髓经,把蛊毒逼出体外,才有可能救她一命,那就得带她一起回南华安。”杨恕这就要去恳求师父,救李印月的性命。铜虎叹了口气:“舍身饲虎,师父一定会答应的。”
不久,众人上路。杨恕和五虎骑马,簇拥着一辆简陋的马车,董西极不情愿地驾着马车。车里,心湖大师正端坐为李印月运功疗伤。她专心致志,双目紧闭,李印月嘴角却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久延山南华安山门,心沂大师带着弟子巡视,杨恕骑马率先赶到山下。心沂大师远远望见,笑逐颜开,杨恕滚鞍下马,对心沂大师行礼。半个时辰后,心湖大师面色苍白被五虎抬着,小心翼翼送进禅房。心沂大师见了,双手合十,对师兄行了一礼,心湖大师苦笑:“我已经用内力封住了女施主的血脉。明早辰时血脉就会恢复运行,那时候集你我二人的功力,当能一举逼出她身上的蛊毒。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明早金虎代表我去迎接心泳大师一行,石虎负责比武期间前山后院的值守。杨恕,你明日就以武状元的身份,主持比武大会,心泳大师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快。如果一切顺利,我和心沂师弟大约午时就能解救这位女施主,届时为师自然会现身。”五虎和杨恕行礼离去。心沂大师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湖大师道:“名利本是虚妄,一时风头比起救人性命,孰轻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