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漱一时怔在当场。他万万没有料到,那被蒙蔽的、荒唐而耻辱的一晚,竟会让他在除了囡囡之外,还有了另一个孩子——夏侯潺。
一时间,这一屋子失靠的老小,加上跟着自己颠沛流离了整整四年,三餐不继,羸弱可怜的幼女。
他,只得妥协。
夏侯漱接下家主之位,带着囡囡偏居在西院的侧厢。一时仿佛重回年少时光,除了皇城里的事务,其余时间均可一心精研术法,再不管其他。
但,是否妥协了就能息事宁人,换来真正的半晌安宁呢?
所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变故,就发生在夏侯漱重回夏侯家,出任家主的大半年以后……
囡囡这孩子长得极是玉雪可爱,形貌间越来越神似司珈弥,整个人精致得仿佛是个瓷娃娃。而性子却直如一汪清泉,单纯而良善。
但凡别人对她有一点点好,她便能心心念念许久,而那些恶意的揣测与挑衅,小姑娘却是转头就忘。
自从搬入夏侯府,虽还是与夏侯漱两人住着,可往来的丫鬟仆役、府内亲眷以及零散前来请托的生人却骤然增多了起来。
小姑娘家家自然是爱美的。
从前跟着个单身男子,什么都不讲究也讲究不起来。但如今却总有年轻丫鬟围着,府里也多的是旁支的眷属。
她一时被这个拖了去,抹了满口嫣红的口脂;一时又被那个带回了园子,插了满头珠翠。
年纪小的女孩儿对美虽有憧憬,可却实在是个极其模糊的概念。
也因此,但凡为她装扮的,再怎么折腾,她都抿一张小嘴儿,极力忍着。
直到有一次夏侯漱又是晚归,发现这一张小脸画得满是花花绿绿,一头绒绒的软发,不但簪满了各色花朵,还被缠上了一圈又一圈褐黄色的糖浆。
发现的时候,糖浆早已干涸,与细软发丝粘作了一团,水洗不下。手上稍稍用力,便拉下一大把头发来,简直触目惊心。
他这才惊觉,府里人对囡囡并非完全善意。
小姑娘一双杏眼包着一包泪,却强作没事地自水盆边抬起小脑袋,胖胖的小手抚上他手腕,软声安慰:“爹爹,囡囡不疼的,你洗吧。”
夏侯漱一时自心底到鼻头、眼眶,酸疼得无法自抑。
自此以后,他但凡出门,能带在身边便带着她,不能带便把她托给施仲秋,千叮咛万嘱咐地,万不能再让他人带了去。
可是,这表妹才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夏侯漱恐怕至死都不会明白。
……
夏侯家的血脉向来单传,只有嫡长子能够继承。这一点毋庸置疑。
囡囡虽与夏侯潺同年,被带回来的时候身量却明显要小了许多。且从月份上计算,两个孩子的生辰也相差了近两个月。
夏侯潺一直被以嫡子的方式教养,与夏侯漱幼时一样,可说是万千宠爱。
也正因为这样,这孩子的性格便有些骄横。倒不说多么大奸大恶,只是在府内同龄的孩子里,俨然就是个小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