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是在夏侯家众目睽睽之下。
夏侯漱一时惊痛,简直急疯了。他勒令一众家丁护院,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囡囡找出来。他自己更是衣不解带、没日没夜地四处寻找,生怕一不小心漏掉了什么地方,以至留这么小的孩子,独自面对困境……
如此一找,便找了大半个月。
先时还在夏侯府内,后来报了官,寻遍了周遭大街小巷,甚至惊动了西杳皇族。
可是,依旧杳无音信。
孩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凭空不见了,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
终于找到囡囡的那一天,郦京城里刚下过一场罕见的鹅毛大雪,到处都是白茫茫、冰冷冷的。
那是在城郊一户空置的旧屋后院里,有一个农家用来储存腌制食物的地窖。
那地窖阴暗而狭小,几乎不见天日。只有一道破落的、全挡不住严寒的木门,说是木门简直更像是木栅栏。
成人需要佝偻着身体,才能勉强钻进地窖里去。
而这木门下头,是吱吱嘎嘎、随时要坍塌的朽木梯子,再沿着梯子往下走——
囡囡,就躺在这地窖中央冰冷的地上。
这散发着酸腐涩臭,角落里遍布不明水渍的,黑黑黄黄的地上。
她细小的肩膀****着,昔日里柔嫩白皙的小脸蛋上布满了烂疮,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病的。这才将将大半个月过去,玉雪可爱的小脸已经烂得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额上仅有的一块好皮,也泛着尸身特有的青紫色,全无水分。
余下那曾经粉嫩的颈项,纤细的胳膊,还有小小的胸脯上,全是暗紫、乌黑交织的伤痕。有些似是鞭子抽打造成,有些看着像是利器割伤,往外翻着皮肉。
而她下半身还盖着那件早已脏污不堪,像是一张破旧的油毡布似的粉色小袄。
小袄里的棉絮不知被谁掏空了,只有些许白色茸毛粘在了她胸腹间血迹早已干涸的伤口上,茸毛随着来人夹带进来的一丝寒风,正在结成块的血污上轻轻抖动。
这一处地窖,是专往私娼馆里倒卖女孩儿的人牙据点。被发现时,只抓住了两个小喽啰,孩子几乎都已转了手。
只有囡囡,孤伶伶地死在了地窖里,尸体冰冷,伤痕狰狞可怖,生前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而在被这群泯灭人性的人牙折腾死了之后,丢弃在了这里。
外头冰天雪地,她不知道已经一个人在这儿躺了多久……
夏侯漱扶着灰黑的墙壁走下木制楼梯,步子十分缓慢。他全然不顾两旁围着的其他人,只那么定定的,一步一步的迈向那个此刻已毫无生气的小小身体。
他双腿绵软,下颚控制不住的直打颤,口中竟是连“囡囡”两个字都发不囫囵。
四下众人眼见他这样,纷纷上前搀扶、劝慰,可那些人说的话明明嗡嗡嗡地,就响在耳畔,他却什么都听不清楚。只是怔怔的,仿佛木偶一般慢慢走向他的孩子。
场面,一时沉重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