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无人应答。
苒姬盘膝坐在草地上,散开的裙摆如一朵嗜血的莲,盛放在荒凉之中。她螓首微垂,发如黑缎一般自细弱肩头潺潺而下,表情却是模糊,一径不语,甚至是纹丝不动。
整个人就好像是入定了一样……
奇怪,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坐在那里的,刮风以前还是以后?
怎么她……师父说话,她半点儿回应都没有呢?
还有“老虔婆”什么的,指的应该就是……薛太后吧?这形容词还真是辛辣。
涂格暗自纳罕着,转念一想,或许这就是这对非人师徒一贯的相处模式。虽然怎么看苒姬这坐姿、这状态都有那么点诡异……
这时,头顶光影蓦地又是一晃!
四下压力顿去,日光斑斓,有一种万丈春色撕开了锡纸包装袋重回人间的感觉。这高人大概是走了。
宅邸虽荒,倒也瞬间回复了勃勃生机。
涂格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继续瞪着不远处的苒姬,两个手指顺势拈住晏十七前襟,微微一揪,轻道:“你看她是不是有点儿不对劲啊?好像石化了一样,我们……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
“晏十七?”
“……”
“……晏十七?”缓缓转过头,大眼疑惑的瞥向那一贯颠倒众生的妖孽脸,“……你!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苒姬安静的古怪也就罢了。
乍然看回晏十七,他的脸竟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似的,冷凝得极可怕。且那潋滟凤眸中似酝酿着一场冥黑风暴,簇簇微光困兽一般于眸底冲撞,神情尤显复杂。
“你到底怎么了啊?”涂姑娘愕然。
半晌凝滞。
苒姬不动,晏十七不语。
涂格既莫名其妙又有些隐隐的担忧,只能傻傻来回看着这两个人。
“我没事。”晏十七终于应声,狭长的眼微微眯起,下颚线条绷得死紧。
这样也叫没事?!
与此同时,那厢也传来一记细弱的轻哼,似是压抑许久,苒姬终于动了。
只见她略微踉跄着起身,怀中古琴“铿”的一记掉落在地,带出嗡嗡余韵。而那绯红衣摆粘上的点点草屑,随着她的举动散落在空中,于阳光里轻柔曼转。
她嘴角——
赫然又是一道细细的、蜿蜒着的触目腥红……
六十九 成也雀支,败也雀支
接下来的几天,晏十七显得尤为沉默。
涂格和他像是有了某种默契,绝口不提那日在苒姬梦里发生的种种。
涂姑娘虽有疑惑,但想来那狐族高人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竟惹得晏十七也反应激烈古怪。
晏十七这厮说到底也是个半血狐,所以,既有关他的私事,知之不深,不谈也罢。
只不过苒姬家这个师父还真是很神秘,从头到尾都不现真身也不漏痕迹,只三言两语,就惹得两个人都如此异常。
好在这一趟也不算是全无收获的,至少可以知道苒姬忌讳着薛太后全因师命。就不知道狐族人留着这东芜第一寡妇安了什么心,又有什么图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