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
那厢下意识的拖长了声调,脸上先是一阵惊惶,而后是浓浓的厌憎,他神经质的大声嚷嚷道:“往后我不在,你一个人不要去见她。千万不要!不对!”
顿了顿,往一侧快走了几步,直到一脚踏进了种植花木的泥地里,那纤尘不染的白衣下摆沾上了些黑不黑黄不黄的污渍,夏侯潺这才倏的转头,黑瞳死死瞪住了苒姬道:“即便是我在,你也不能去见她。尽量离她远一点儿,明白吗?”
“这……是为什么呀?”苒姬小心翼翼的偏了偏头,目光纯澈,想想又假意劝说道,“潺郎,母子之间是没有隔夜仇的。不过是一时口角罢了,你这样,伯母会伤心——”
“不要再说了!”一声呵斥,脱口而出。
两人一时都愣住了。
夏侯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眼前少女怯生生的像是一只小白兔,她又怎么懂得人心险恶。被他这么一吼,大眼里瞬时水汽氤氲,几乎当场就要哭出来了。
他心下一软,迟疑片刻,终究是怜爱盖过了心底的躁意。
于是,抬手为她捋顺耳边的碎发,深呼吸几口,才放缓了声调温言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苒儿你听我的,不要去,以后但凡是在这个家里,都要在我视线范围内,不要乱走,好吗?”
苒姬垂下了小脑袋,沉默片刻,才娇娇的倚上夏侯潺的肩,低声应道:“好,我都听你的。”
原本劝说也不过是试探,走个过场罢了。
“这样才乖——”
“但是,我们总要与长辈碰面的啊,除非……除非你想让我这么不明不白的住下去。”小脸半掩在面前的白色衣襟当中,苒姬长睫微闪,话说的十分婉转,“难道你真的不曾想过为我们的感情努力一回?你往日所说的竟都是骗我的么?”
此言一出,夏侯潺立刻就听懂了。
他不但懂了,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头瞬间又皱成了一团。
说白了,他不让苒姬去见他那面黑心狠的母亲,往好听里说是为了苒姬的安全,说难听一点儿也不过就是种逃避。
夏侯潺当足了十几年的大少爷,在家族庇护下除了术业以外,从没有太多需要忧心的事。
也因此,他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喜怒形于色;才会一有怀疑就立时冲去和施仲秋当面理论,摔东西、甩脸子、撂挑子;才会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以为单凭一己之力就能护住他喜爱的女孩儿。
他这么“快意恩仇”,也不过是凭借夏侯府嫡子这个身份,以及仗着此刻被他厌弃、为他不齿的母亲一向妥帖的照顾。
这样走一步算一步没有打算只有意气的夏侯潺,遇事顶多梗着脖子抵抗一时,喊喊口号罢了,真要与施仲秋对上,与整个夏侯府对上,别说旁人,便是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所以说,不要轻易相信一个男人的誓言,尤其是未经世事的、轻率的誓言。